情难自控 第40章

迎着刀子般凌厉的风,许戚不管不顾地奔跑,身后流浪狗‘汪汪’的吠叫不知不觉被甩远,他依然在毫无知觉地跑。

急促的呼吸发出警报,两条疲软的腿渐渐停下,极速飙升的肾上腺没能恢复原样,他差一点往前直直地栽倒。

许戚扶住粗糙的墙面,心脏还在不规律地乱颤,可能是被风吹疼了眼,渗出的水染湿了睫毛和眼尾,丝丝泛凉。

一直没被松开的蛋糕在奔跑过程中碎成了一块一块,露出面包胚里夹着的奶油和满满的芒果。看出来店家很良心,的确给他多加了不少水果。

许戚不知怎么的想笑出来,可能是落魄到极点,笑一笑自己,总比承认接连不断的酸楚要来的好。

另一边。

夏真鸣漫不经心的话音刚落下,廖今雪蹙了一下眉心,什么都没有说,夏真鸣已经低头嗤笑了一声:“开个玩笑,干嘛露出这副严肃的表情?我们那么多年没见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还对你念念不忘吧?”

“我没有那么觉得。”廖今雪说。

夏真鸣耸肩,“那就好。”

话题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进餐在沉默中进行。夏真鸣似乎一点没被这段插曲影响,把面前的牛排和甜点横扫得一干二净。

廖今雪吃得很慢,目光时而在安静的手机背面流连几秒,不着痕迹地移开。

“我吃好了。”

夏真鸣靠在椅背上,捕捉到廖今雪停留在手机上的视线,说:“你要想听到电话,得先把静音关了。”

这句话似讽刺,又像一句认真的建议,廖今雪的声音稍冷下来:“不关你的事。”

夏真鸣嘴角的微笑停滞了一秒。

又是熟悉的排斥,永远将他远远隔在安全范围之外。不论是交往的时候,还是现在,廖今雪身上的某些特质一直没有改变€€€€他从不会让别人走进他的世界,严防死守每一道入口。

刚刚吃下去的食物透着令人讨厌的反胃,夏真鸣推开椅子,没顾廖今雪投来的目光,丢下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离开餐厅。

十五分钟后,廖今雪起身结账,他走下餐厅前的台阶,夏真鸣的身影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廖今雪过去,不冷不淡地出声:“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夏真鸣抬起头,已经恢复标志性的笑容,很像在撒娇,“我出来透透风,刚才喝了点酒,里面太热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廖今雪低眸扫了眼腕表,吐出两个字:“回家。”

“好啊,回家,”夏真鸣嘻嘻笑笑地挽住廖今雪的手臂,“回你的家,还是回我的家?”

“夏真鸣。”

“你是班主任吗?生气的时候还要点名批评。”

夏真鸣满心不情愿地松开手,撇了下嘴,嘀咕:“其实我刚才不是开玩笑的。”

“什么?”

“你故意的是不是?”借着店里透出来的光亮,可以看清夏真鸣的脸有点红,他附在廖今雪耳边轻声说:“你要是不想去家里,我带了身份证。”

廖今雪看着他的脸,没有作答。

夏真鸣有一张无论于男女都很吃得开的脸,他也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最当初,他大概就对自己的长相极为自信,聚会上一面之缘后,不知道从那里找来廖今雪的微信,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

廖今雪常能感觉到身边对他有好感的男女,但也仅限于好感。敢像夏真鸣这样明目张胆追他的人,实则寥寥无几。

这样一个明艳又出挑的人出现,想要忽略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后来在一起,并不是这些追求打动了廖今雪。

夏真鸣告白的花样很多,让廖今雪答应和他试一试的不是甜言蜜语,只是夏真鸣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一定会让廖今雪爱上他。

那个时候廖今雪想,爱上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虏获一个人的心,收到后连真伪都不用辨别,即便是赝品,也会被当成宝贝沾沾自喜。

逢场作戏谁都会,真心却不能说给就给。他只是想要看看,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对方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事实证明,夏真鸣输得彻彻底底。

就连最后分手,也是忍无可忍的夏真鸣主动提出来,廖今雪只用短信回了一句‘好’,连原因都没有过问。

现在,双方的角色依旧没有改变。

廖今雪后退一步,侧身避开夏真鸣的呼吸,“不要再开玩笑,我给你打辆车,早点回去。”

夏真鸣眼底堆积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冷不丁地问道:“是刚才一直打你电话的那个人吗?”

廖今雪皱了皱眉,放在口袋里的手指不知为何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夏真鸣说:“你当我傻吗?大晚上你哪来的工作电话?能打你那么多次,你还要故意不接的人,不是和你有什么特殊关系,还能是什么人?”

‘特殊关系’让廖今雪眼底暗了暗,没说什么反驳的话,目光越过夏真鸣,兀自说道:“前面路上有辆出租车。”

“你不要岔开话题!”

廖今雪把车拦下来,拉开车门,迎上夏真鸣咬牙切齿的目光,从容应对:“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廖今雪,你真是…..”

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全都融进夏真鸣忿忿的眼神里,他扶住车门,一条腿跨进后座,突然回过身,过去捧住廖今雪的脸吻了下去。

廖今雪下意识侧过头,这个吻落在下颌骨上,夏真鸣并不解气,干脆在上面咬了一口。

“看你回去怎么解释。”

夏真鸣得逞似的笑了一下,坐进出租车连忙让尴尬的司机赶紧开车,探头看向原地廖今雪冷冰冰的脸,笑得直解气。

只不过笑着笑着,神情逐渐暗淡了下来,夏真鸣托着下巴迎上窗外的风,低声念了句‘傻子‘。

廖今雪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牙印,不是很深,没有再理会。

他坐进车里,关闭手机的静音,屏幕上弹出几通来自许戚的电话,最后一通在十几分钟前。

看时间,餐厅应该已经打烊了。

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疼已经受了,现在就是疗伤吃糖的时候。他想要许戚能够记住,此刻所受的痛苦全都来自他,同样,喜悦也只能来自他。

不建立在恨上的爱,永远不够深刻,永远不足以被铭记。

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等他收回所有的虚伪的情感,许戚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廖今雪胸口颤了一下,难以分辨这种多余的情绪,很陌生,是想起‘许戚’这个名字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姑且算作是期待。

第44章 无法对你无动于衷

打开墙上的开关,光亮倏然填满房间各个角落,唯独遗漏了站在门口的许戚。

他把蛋糕搁置在玄关转角的柜子,弯腰换鞋,做这些动作时好似运转中的机械,毫无意识地完成每天回家后该做的步骤。

身体已经传递出需要休息的信号,被许戚屏蔽在半路。他脱下外套,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液体凉丝丝地划过喉咙,一路蔓延到被冷落的胃。

整个晚上没有过进食的胃部像在被汽油灼烧。许戚放下杯子,停止了这种几近自虐的行为,有一瞬间,他对站在这里的自己感到茫然,不明白现在还在等待些什么。为了那一丝等同于无的希望吗?

许戚看向桌面的蛋糕,盒子尺寸太大,家里的垃圾桶装不下,看来要等明天早上才能丢进楼下的垃圾桶。

早知这样,也许他应该在扔掉那束玫瑰时把蛋糕也永远地留在那个铁皮垃圾桶里。或者干脆在流浪狗追出来的时候,连带盒子一起送给它,至少算做一件好事。

被脑中的想法逗笑了一下,许戚无暇辨别这是真的好笑,又或只是自嘲式的发笑。

他把杯子洗净,回卧室拿换洗的衣服。遗忘在蛋糕旁的手机兀然响了一声,牵动房间另一端许戚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了一下,刹那间失去供血。

廖今雪:我在门口。

直到屏幕彻底暗下来,许戚迟缓地接收了这条消息。他靠在桌边,强忍着胸口的酸胀,手指比大脑先一步打出回复:你过来干什么?

廖今雪只道:进去再说。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在餐厅空等五个小时,得不到一句答复。而现在只是因为廖今雪的一句话,他就要乖乖照做?

许戚堵着一口闷气,他放下手机,回房间继续拿起刚才翻出的衣服走进浴室。

水声盖过周遭所有动静,许戚总觉得能听见一阵电话铃,不知道是真的,抑或是精神紧绷下的幻觉。花洒的水流被手动调得时断时续,身体一会冷一会热。

仓促地洗完,许戚不小心被淋湿的发尾都没有来得及擦干,他回到客厅,屏幕干干净净,连一条新的短信都没有。

廖今雪走了吗?

许戚突然有点慌神,他快步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想也没有想就打开大门。

屋内泄出的光覆盖整片昏暗的楼道,廖今雪的身影随之有了完整的轮廓。他觑了一眼,站直半靠在墙上的身体,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廖今雪率先打破沉默:“你洗澡了。”

许戚说:“不可以吗?我本来就要休息了。”

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里抑不住的颤,想必站在面前的廖今雪已经一眼看穿,他在强撑。

廖今雪没有反驳,而说:“不让我进去吗?”

许戚不知道廖今雪作为失约的一方为什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就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不出有一丝一毫负罪感。

当慌不择路地打开这扇门,许戚明白,他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已经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廖今雪眼下。

所谓的报复仅仅持续了一场澡的时间,在廖今雪眼里,大概无比可笑。

“你明知道我会在餐厅等你,为什么要故意不过来?”

哪怕许戚切实地恨着廖今雪的失约,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让出一条路。

如同他对待廖今雪的方式,永远不遗余力地敞开自己的世界,永远先退让。

廖今雪停在原地,不冷不淡地开口:“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来,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许戚禁不住想笑€€€€擅作主张。这四个字毫不留情地摧毁他整个晚上的期望,“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你告诉我不去,我就不会在那里等一个晚上。”

“我提前告诉你,你就不会等了吗?”

廖今雪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就算把事实摆在面前,许戚还是会堵上最后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餐厅等他。

比钝刀更伤人的实话破开一道裂口,许戚想起那束初拿到手中的玫瑰。他只是想要轻轻触碰一下,结果是被划破了手指。

廖今雪于他也是这样,蛊惑,危险,但仍旧想要牢牢紧握。稍有不注意,划伤的不仅仅是一根手指,还有他整颗奉上的心。

“为什么...”

廖今雪侧过头,许戚的问声卡在喉咙里,顶灯的光晕下,他清晰地看见廖今雪下颌角一处浅浅的牙印。

脚下的地面在晃动,几秒后,许戚才发现晃动的原来是他自己。他用涩哑的嗓音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廖今雪皱了下眉,心情似乎不大愉快,“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牙印是可以不小心弄上去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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