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颂墨微微颔首,跟在周翰初身后进了将军府。出乎意料的简朴,很难以想象整座庐城现在都是周翰初在管。
佟颂墨先被安置到了西苑的一间房间,里面只一张书桌一张软榻,其他什么都没有。几个小姑娘被二福吩咐着去为他添置其他东西,让他先休息片刻,佟颂墨便坐在书桌旁发了会儿呆。
周翰初已经去处理公事,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书桌紧挨着院子,隔音并不好,那些小姑娘经过时甚至可以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将军新起的那座燕喜楼就是为他建的么?”
“不然还能是谁?”
有人在小声嘀咕讨论着。
“你看到没,他长了一双蓝瞳!莫不是那吃人的精怪,所以才勾了我们将军的魂?”
“可不是吗,将军最是个不喜女色的,大家都知道,前年,小妮儿脱光了爬到将军床上去,将军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后面还直接把小妮儿给仗责一顿扔出去给自身自灭了。怎么他是个男人却还……”
“€€,你懂什么,我小时候,跟着我大哥去过一趟北平城,那边的小倌儿馆专养他们这样的,勾搭男人的路子可多着呢,将军指不定就是着了他的道了。”
“他倒是命好,将军不喜欢铺张浪费,却为他平白起了个燕喜楼……”
……
佟颂墨盯着那页纸已看了许久,觉得这本书有些索然无味。
耳朵里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确实是难以看进去任何东西的。
外面的讨论围绕他不知道多久,终于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打乱了:“去去去!一群死丫头,没事儿在这讨论啥呢!赶紧干活去!”
“哎呀二福哥,我们不是在这儿洗衣裳呢么?”
“去去去,赶紧滚。”
门被人给推开了,二福手里抱着一大堆书走进来,见佟颂墨杵书桌上坐着,脸色不由得一变:“佟少爷,您没睡呢?”
“嗯,”佟颂墨神色平静,“看会儿书。”
二福也不晓得他听到那些碎嘴子没有,只能尬笑着把气氛活络起来:“这是将军吩咐我给您拿过来的,说是给您消遣。”
佟颂墨起身看了眼那些书,竟都是些医书,倒确实对了佟颂墨的胃口。
“那您先看着。”二福说着又要出去,可关门前到底没憋住,从嗓子里吐出一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有些话,您别在意。”
佟颂墨看了他一眼,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眼下的处境便是这样的,那些人说的也没什么错。
二福叹了口气,这才将门给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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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 应该会日更很长一段时间……
第11章 燕喜楼
此后好几日,佟颂墨都没能见到周翰初。
他闲着没事,将周翰初差人送来的那几本医书当消遣一般的看了好几遍,觉得大有裨益。至于那些碎嘴他的小丫头,可能是这几日见周翰初没怎么搭理他,所以碎嘴得更加明目张胆了一些。
有时候,佟颂墨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坐着,都能直接接收到别人偷摸看过来的眼神儿。
一直到十日之后,据说专门为他而起的燕喜楼竣工了。
二福前来询问佟颂墨是今日搬还是明日搬。
日头已落,差不多已到休息时间,佟颂墨望了一眼外头,见门口候着不少人,估摸着是等着帮他搬东西的,便皱了皱眉头问道:“我在这儿住得挺好,不能不搬?”
二福笑笑:“将军吩咐过了,说是燕喜楼那边更适合您一些。”
佟颂墨不晓得周翰初口中所谓的“更适合”是哪方面的适合,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如今便是金丝雀,而那燕喜楼便是锁住他的笼子,住在这西苑兴许尚能有一丝自由,可若去了燕喜楼……一来他没了自由,二来,他是周翰初豢养的小倌一事儿,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虽然他现在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佟颂墨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最后还是定下来:“明日再说吧。”
二福于是当即让众人都先行离开了:“佟少爷,还没用过晚饭吧?”
“……”佟颂墨摇摇头,“用过了。”
“咳……”二福脸色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看佟颂墨,才道,“我们将军还没用过。”
佟颂墨淡漠的翻了一页书,语气也冷冷的:“与我何干?”
“这……”二福似乎反复挣扎许久,才继续说道,“将军说,若是您还没用晚饭,就和您一起吃。”
佟颂墨还是那句话:“我用过了。”摆明了一副不想和周翰初一起吃饭的样子。
二福都想抠头皮了,虽然将军吩咐他的时候还有另一种选择,可是对方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要和佟颂墨一起吃,奈何佟颂墨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在外人面前虽然也是能够说得上几分话的,可在佟颂墨面前……
莫说是他了,就是他家将军,他看在佟颂墨面前也说不上话。
二福最终还是抠了抠头皮,非常诚挚的说到:“佟少爷,人家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别看这段时间在船上他从来不怎么发脾气,可他脾气是当真大。他虽然因为喜欢你,对你忍让了三分,可也是有限度的,您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佟颂墨这时才掀了掀眼皮,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
二福更加尴尬了,顿了半晌后才道:“我们将军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查佟府的事儿呢。”
佟颂墨翻页的动作这才停顿了一下。
二福见他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道:“那我这就去告诉将军,佟少爷您还没用过?”
佟颂墨不说话了。
二福松了口气,连忙往外走,生怕佟颂墨改了主意。
周翰初好食大荤之物,厨房里遣人上的吃食全都是些卤鹅烧鸭之类,佟颂墨一看便觉胃里冒酸水,莫说是吃了,就是在这儿看着,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周翰初急匆匆的进来时还穿着军装,帽子被他随意的盖在一侧的衣架上,二福上前帮他脱掉外衣,便只剩下白色的衬衫,他看上去顿时轻松了不少。
“怎么全都是荤?”周翰初只扫了一眼桌子,便皱着眉头道,“让人上点清淡的吃食来。”
二福应了,忙出去吩咐人准备,他还要再进来时被周翰初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二福于是关上门,给两人单独留了空间。
虽然佟颂墨很不愿意同周翰初同桌吃饭,可他既已经坐在了这里,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故此放了书,捏了筷子,虽然没吃什么,也算作是陪他吃饭了。
周翰初囫囵吃了好几筷子,将独自稍填了一些,才道:“红公馆馆主姓赵,赵仁厚,从前专门做的是北平的生意,可以说北平的鸦*基本上都是过了他的手出来的。兴许是北平的生意已经足够了,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南方,庐城就是他开疆扩土的第一个地方。”
佟颂墨坐直了一些。
周翰初继续道:“不知道你这几日可有出去过,可有关注到庐城现在至少明面上是没有鸦*馆的存在的。自从我开始管庐城后,便把所有的鸦*馆给清了,自然,当初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得罪了不少的人,但鸦*这东西实在害人,所以我绝不会容忍它出现在我管辖的范围之内。”
佟颂墨一顿:“我可以出去?”
“谁不让你出去?”周翰初停了筷子,问他。
“……”佟颂墨这才意识到,这段时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人说过他不能出门,是他自己默认了自己不能出门,所以一直都窝在房间里看医书,于是摇摇头,“没谁。”
周翰初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道:“这回赵仁厚要做庐城的生意,也是瞒着我在进行的,联络的是成都统,根本没过我。”说到这里,周翰初冷笑一声,搁了碗筷,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腕表,道,“可他寻不到合适的地界做鸦*生意,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城北的一家棉纺织厂,那家棉纺织厂,你应该知道。”
佟颂墨视线微微一缩,眼神冷锐几分:“佟家在庐城有一家很大的棉纺织厂,可惜因为天高皇帝远,近几年都是亏的。”
“是,就是那里。”周翰初道,“我目前得知的消息就是这一些。”
佟颂墨闭上眼,差不多已有了自己的判定€€€€那家棉纺织厂因为离北平太远了,所以一直都是佟世礼在管,可到底佟世礼拿这厂子在干什么,还真是不知道了。
这时,二福在外面敲门,原是准备的清淡食物已上来了。佟颂墨看了眼,里面竟还有一道酸梅糕,清爽可口解腻,佟颂墨没忍住伸出手吃了一块,入口即化,味道极好。
周翰初看到了,记在心里。
佟颂墨吃完一整块,才问他:“我明日可否能出去转转?”
“自然可以,”周翰初点头道,“你要出去,不用告诉我,让二福跟着你便是。”
佟颂墨没想到周翰初竟完全不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于是心思又活络起来。
第12章 是我
在庐城,佟颂墨并非一人不识,相反,他有一个很好的故友在这里。他们相识于大洋彼岸,是佟颂墨留洋时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对方的老窝就在庐城,两人毕业后还约定过,有机会佟颂墨一定要来庐城,他会好好的招待佟颂墨。
所以得知自己可以出门后,佟颂墨立刻安排了出门的行程去找对方。
东西全都搬至燕喜楼后,佟颂墨马不停蹄地就出发了。他身上还留有苏谨以写给他的地址,递给二福一看,二福倒是愣了一下:“佟少爷认识苏家的大少爷?”
佟颂墨知道苏谨以的家底同样雄厚,所以二福知道,也并不奇怪。
“你认识?”佟颂墨问他。
“打过几次交道,”二福说,“苏家老爷是中医发家,前些年疫病期间,庐城还是靠苏家老爷的方子才勉强熬过去的。为此苏家还颇得庐城的百姓们爱戴。”
佟颂墨这便有些好奇了,何故这苏家靠中医发家,苏谨以却学了金融。当初他转专业时询问苏谨以可要一起转,却被苏谨以严词拒绝了,说是这辈子都不碰医。
福特驶过熙攘的街道,进入南城的地界,最后在一户大宅子外停下。是纯中式的住宅,足以见得苏家的人还是比较传统的。
二福吩咐人去叩门,佟颂墨则下车等在了门口。
不一会儿有个小厮来开门了,见到是陌生人的面孔,便皱了皱眉问他是谁,佟颂墨答了自己的身份,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听到里面似有步履匆匆。
紧接着门推开了,苏谨以以一个热情的怀抱拥住了他。
“颂墨!你怎么突然来了庐城?”
“说来话长。”佟颂墨叹了口气,道,“进去聊?”
苏谨以点了点头,视线往外一扫,看到那身份十分明显的车牌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两人一路往里走,二福便隔着一段距离跟着。
“你怎么会坐将军府的车过来?同他有什么交情?”苏谨以道,“说来这周翰初最近倒是闹出了很大一桩风流韵事,说他去北平公干回来,竟带了个男人回来。”
佟颂墨表情不由得微微一变。
苏谨以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说道:“要说这周翰初,在我们庐城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怎知原来是好男色那一口,还听说他可是荒唐得花了千两黄金买下了那个男人,还为他新起了一座燕喜楼要金屋藏娇呢€€€€对了,听说那男人长得妖异,生了一双蓝瞳……”话说到这里,苏谨以说得兴奋了,与佟颂墨对视一眼,表情突然僵住了。
佟颂墨眨了眨自己的一双蓝瞳,苦笑一声:“是我。”
“这……”苏谨以脸露震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谨以推门而入,将二福拦在了外面。
这应当是苏谨以的书房,佟颂墨在一侧坐下,道:“你听的这些流言蜚语都是事实。”
“怎么可能?”苏谨以道,“颂墨,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更何况你佟家在北平也是名门贵胄,怎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