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弈依然看着他,只是将视线焦点从他的眼睛移开,落到了他被手铐锁住的双手上。他往前两步走到江鹤苓面前,朝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个药丸胶囊大小的银色金属。
这是他方才给江鹤苓解开手铐时,在手铐极其隐蔽的位置发现的东西。
“你先回答我,这是什么?”闻弈问。
江鹤苓神情不变:“高浓度Alpha信息素提取液。”
闻弈闻言微挑眉梢,他捏起那枚金属,指腹靠拢轻轻一捏,那胶囊便弹开变成了一个微型的注射器,药槽已经空了。
他将这针剂放到鼻间嗅了嗅,嗅到了很淡的苦味,是江鹤苓身上的那股天竺葵味儿的Alpha信息素。
不用问闻弈已经明白江鹤苓为什么会带着这玩意儿,多半是担心在伪装过程中自己信息素逸出会暴露他Omega身份,要用这Alpha信息素遮掩,又或是因为Omega在被Alpha临时标记后会极度渴求Alpha信息素,于是做了后手准备。
但不管哪一种可能,江鹤苓身上越来越淡的Alpha信息素都昭示着,他没有把这管信息素用到自己身上。
“所以,你把这玩意儿用到谁身上了?”闻弈问。
江鹤苓没答,这在闻弈看来等于是默认。
八成是用到了那倒霉的艾斯身上去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的手,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闻弈回想了一下,这一路除了最开始上飞机的时候江鹤苓和艾斯有一点接触,之后就没什么接触了。
不,也不是没有,在羁押室打架的时候就有,毕竟艾斯脸上那道伤口就是江鹤苓“不小心”造成的。
闻弈看过监控视频,当时看到江鹤苓在躲闪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用戴着手铐的手磕在艾斯头上,他只当是江鹤苓在伺机报自己被轻薄的仇,没想到江少爷不解气,还趁其不备给他扎了一针。
Alpha和Alpha之间因为信息素天生相克,只是信息素碰撞就令人难受非常,他们不仅无法被对方标记,还会在信息素的作用下针锋相对。
给一个Alpha注射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就等于在他本就沸腾的血液里又注入了滚沸的油,那滋味儿可想而知。
江鹤苓大概也只是想报复一下艾斯,毕竟没必要要了他的命。
闻弈微俯下身,盯着江鹤苓无害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儿:“我说江少爷,你是不是太胆大妄为了?”
在监狱都敢胡作非为,乱搞小动作。
室内属于闻弈的信息素还没有消失,距离拉近,那股带着强势的琴酒信息素变得浓郁,随着呼吸进入肺腑,让江鹤苓忽然有些气闷,他一把推开了闻弈,冷声道:“离我远点。”
闻弈愣怔抬眸,就见江鹤苓偏头轻咳起来,他眉头紧蹙,眼尾因为呛咳泛出些许红,露出些许不合时宜的脆弱感来。
“……”
闻弈被推的恼火都不好意思发作,不等他询问江鹤苓是否无恙,敲门声忽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克制有礼的三下,是受了教训的手下。
“什么事儿?”闻弈懒得开门,朗声问道。
“闻队,第一监狱的监长要调千奇过去接受调查。”手下答道。
“千奇”便是江鹤苓伪装的囚犯,监长这个时候要查他,必然是因为艾斯的突然死亡。
虽然不确定艾斯具体的死亡原因,但他死在这个点,就算和江鹤苓无关,也会因为那管信息素提取液变得有关。
闻弈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烦躁地回了一句“让他等着”。
手下噤声没再说什么,脑子里却是冒出了一连串的“奇思妙想”,比如“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闻队是个同性恋,喜欢漂亮Alpha”,再比如“也不知道闻队多久能结束,这万一要是太过持久,也不好和第一监狱的监长交代”,诸如此类。
休息室内,闻弈自然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在手下脑子里玩出了花,他还在回忆他之前看到过的囚犯资料。
艾斯犯的是贩/毒罪,其量足够他死一万次,而他之所以被判死缓,是因为他还有同伙没有落网,这背后的关系网也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艾斯在更换监狱的时候突然死亡,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同伙灭口,第一监狱怕担干系,只能严查,找出这个罪魁祸首。
啧,还真是有点棘手。
闻弈想着,瞥见江鹤苓止住了咳,他便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江鹤苓。
“少爷,你说你现在要怎么办?”闻弈靠在桌子边,一边抛着微型注射器,一边玩味儿地问。
平复呼吸的江鹤苓抬起眼皮,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收了你的信息素。”
见江鹤苓眼角眉梢都是不满的嫌弃,闻弈心念电转间便明白江鹤苓带着Alpha信息素提取液的原因是第二种。
被Alpha标记过的Omega,会抵触其他Alpha的信息素。
上回还是青草,这才一周不到就换了天竺葵。
啧,石清所言不虚,江鹤苓就是个浪荡子,还是个胆大妄为、睚眦必报的浪荡子。
“那可不行,”闻弈一心二用,一边在脑子里思索对策,一边继续道,“外面的人大概都认为我把你拘在这,是在行什么苟且之事儿,你身上要是没留下我的味道,他们会怀疑我不行的。”
江鹤苓:“……”
“所以啊,”闻弈侧眸对江鹤苓微笑道,“你就忍着吧。”
江鹤苓身上那股Alpha信息素味儿几乎完全被更强势的琴酒味所取代,微苦的杜松子压过了天竺葵,缠上了他本体的潮湿玫瑰,他不自觉放缓呼吸,适应着信息素交织时细微的痒与疼。
正当他忍耐着腺体的异样,平复愈渐躁动的身体,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这回可不再是克制有礼的敲门,而是不耐的拍门。
“闻长官,还请你开门配合。”监长隐含怒气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进来。
闻弈停下动作,颇有些苦恼地看着大门。
“你不用太担心。”
江鹤苓从椅子上站起来,淡然开口:“那一点信息素提取液经过特殊处理,在正常的Alpha体内只会留存两个小时,非腺体注射的时间只会更短。”
说着,他朝着闻弈伸出手,纡尊降贵般的用食指点在他腕骨上,正好让自己看清通讯器上的时间。“距离我给他的那一针,已经过去四十分钟,等他们做完尸检,那点信息素早已经消失了。”
手指贴在腕骨上不过一瞬间,但脱离时肌肤摩擦的微凉触感却是经久不散,闻弈看了看自己的腕骨,又看了看江鹤苓捏住杯沿的指尖,怎么觉察出一股嫌弃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鹤苓嗓子发干,尽量优雅地端起先前那杯水,给自己解了渴,一回头就对上闻弈皱眉的脸。
闻弈回神,视线从江鹤苓的指尖移到他的脸上。他眼帘下因为方才呛咳而浮起的红还没消,冷白唇色沾了水,变得湿润潋滟。
空气里细微的潮湿玫瑰气息随着呼吸钻进肺腑,闻弈忽然想到了清晨时花瓣上聚着的露,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想要伸手去揩拭。
他也这么做了,不过手抬到一半,江鹤苓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甚至上身还后仰了一点,幅度很小,但还是被闻弈捕捉到了。
这嫌弃的动作成功地激发了闻弈的叛逆因子,本欲垂落的手继续往前,倏地按在了江鹤苓的唇上。
江鹤苓双眸微睁,闻弈没给他机会开口,也没给他机会躲开,迅速地用指腹在他唇上用力地捻着。直到他冷白的唇浮出些许血色,他才松开手。
在江鹤苓的瞪视下,闻弈笑得狡黠:“你这一副病容,实在是不像刚被我狠狠蹂躏过,这样好多了。”
然而他刚笑了不到两秒,小腿肚子就忽然受袭,脚下一滑,景象变化,江鹤苓那张冷艳的脸便出现在闻弈头顶,而他被手铐束缚的双手也掐在闻弈的脖颈上。
闻弈:“……”
闻弈没想到江鹤苓会搞突然袭击,自然没设防。于是江鹤苓长腿一抵,上身一压,没费力地就把他压在了桌子上。
“你干什么?”闻弈没有慌张,也没有挣脱,冷静地看着江鹤苓。毕竟他可不觉得一个病歪歪的Omega能掐死他。
“礼尚往来,”江鹤苓俯身朝他贴近,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也得证明一下自己?”
哪怕是背光仰视这种死亡角度,江鹤苓也是好看的,这种居高临下的睥睨让他多了几分强势的性感,有点带劲儿!
闻弈目光聚焦在他不断开合的粉色薄唇上,心想着,这家伙不是要亲他吧?!
靠!我是不是要躲?!
没等闻弈出手挣脱,他脖颈侧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轻嘶出声。
江鹤苓竟然揪他!!!
大概是没想到江鹤苓会来这么一出,闻弈脸上出现了如有实质的怔楞,一时竟没了反应。
瞧见他的表情,江鹤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视线故意掠过他微张的唇,轻声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吻你吧。”
“……”
第7章 看不起谁?
说话间,江鹤苓轻浅的呼吸扫过闻弈的唇,蓦地让他心底冒出一团火来,烧得他耳根躁热,也不知是羞还是恼。
然而他刚想把这人掀翻开来,江鹤苓却先一步松开他直起身。然后闻弈就看到江鹤苓用被束缚的双手开始解自己囚服的领口。
一颗接一颗的扣子被解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线条明显的锁骨胸线在闻弈眼前袒露。
“你又要干什么?”闻弈呼吸一滞,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
“配合你啊,”江鹤苓将自己的领口扯歪,故作情态的眼睛抬起看向闻弈,“证明你……还行。”
闻弈刚在心里嘀咕江鹤苓这眼尾生风,一转一抬的风情分明是在故意勾引自己,冷不丁就听到这一声“还行”。
€€€€还行?!!
明明是个正向夸奖,但从江鹤苓嘴里说出来就只有揶揄和嫌弃,和“不行”也没什么区别。
闻弈心头火更大了:“你说我还行?看不起谁呢?”
江鹤苓笑而不语。
恰好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闻弈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要不你试试看我到底行不行?”给吞了回去。
他险些就着了江鹤苓的道!
诡计多端的Omega!
江鹤苓瞥了一眼哐哐作响的金属门,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朝着闻弈抬了抬下巴:“去开门。”
“……”
“江少爷,你还€€€€”闻弈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监长的干号打断。
“闻弈,请你搞清楚,这里是第一监狱,不是什么锦营花阵,我警告你,你€€€€”
“哐€€€€”门被从屋内拉开,强风卷着浓郁的高阶琴酒信息素喷泻而出。
闻弈高大的身躯在门口投下一片阴影,他冷声反问:“我什么?这么晚了,你们第一监狱的人都不睡觉吗?”
心头的闷火都化作了信息素释放,强势的琴酒信息素让门口的两个Alpha都不自觉后仰避开,而闻不到信息素的监长也因为闻弈眉宇间聚着的戾气而生出些许退意。
不过转瞬,监长便又强装镇定地斥道:“睡觉?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就只有你还有心思在这睡觉。我再说一次,这里是第一监狱,你最好注意€€€€”
闻弈烦躁地薅了一把落在额前的头发,打断他:“别跟我放狠话,我不吃这套。”
“……”
还有没有王法了?!
监长竟被他噎得不知说什么,只能怒目瞪视着眼前这个狂妄之徒。
“行了,到底想干什么,快放。”闻弈又说。
监长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道:“把千奇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