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自己倒是觉得这样挺好。
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训练里,不断提高自己的技术,研究怎么让节目具有更好的表现力,而不会因为外事烦心。
凌燃的语气很淡,让拦着他的几个小队员心里都咯噔咯噔的。
他们不知道凌燃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憋着一口气在拒绝他们,可从凌燃冷淡的面色上根本就看不出半点端倪。
严庆苦瓜着脸,双手合十,看上去要哭极了。
“凌燃,燃哥!求求你了,你就去见见钟哥最后一面吧,他心里可难受了,现在又要退役,我怕他过不去这个坎儿!”
几个小队员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央求神色。
“燃哥,求求你了!”
“燃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一群小孩要哭不哭,眼巴巴看他,看上去可怜极了,再没有从前说闲话的得意和张扬。
凌燃被他们吵得脑子疼。
被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子堵着用带哭不哭的变声期哭音魔音灌耳,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凌燃皱了皱眉,“那让他到训练室来找我吧。”
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冰场里上冰,训练室里没什么人,正好可以边锻炼边跟听听钟炎想要说什么。
那一群小队员千恩万谢地走了。
凌燃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定好时,就转身去了训练室。
训练室里没有人,他把敏捷梯摆开在瑜伽垫上。
敏捷梯训练,有点像跳格子游戏,软梯格长长一条铺在地上,有很多种练习方法。
譬如变速滑步 停顿、腾空剪刀脚 箭步跳等、前后高难度交叉步等等。
其实就是两只脚前后交替地踩着格子来回滑步,时不时还变换花样,譬如交叉双腿,间歇停顿,左右脚步数调整,颠倒方向。
可以增强身体的灵活性和反应能力,对练习步法很有帮助。
花滑的步法有十几种,实际的节目编排中又会杂糅交替进行,每一个步法还会有前后内外刃的变化。
光是能记住完全不够,还需要有足够快的反应速度和灵活变换步法的协调性。
凌燃才在敏捷梯上踏完一组高难度的交叉步,训练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钟炎在门口停了停,才走了进来。
才短短几天,他头发乱糟糟的,脸颊凹陷下去,颧骨变得突出,眼下更是青黑一片。
整个人都被颓唐的气息笼罩着。
钟炎穿了件松松垮垮的运动服,背上还背了个包,一进来就把包放在了敏捷梯旁边。
“凌燃,”钟炎嗓音发涩,眼里复杂神色一闪而过,“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凌燃抬头看向他。
钟炎躲开少年清凌凌的目光,深鞠了一躬。
“是我被嫉妒蒙了眼,才会去举报你和向教练有金钱交易,对此造成的麻烦,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他的态度摆得很低。
凌燃心里却有一丝异样闪过。
如果钟炎这么快就能态度诚恳地认错,那向教练为什么还会天天拉着薛林远去喝酒?
或者说,如果钟炎诚心诚意地道歉悔改,向教练还会不念旧情强硬把他赶走吗?
应该不会吧。
但钟炎现在的态度摆在这儿,他也不好说什么。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没有什么想要你补偿我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如去找向教练好好谈一次心,向教练心里很记挂你这个学生。”
凌燃点到即止,继续在敏捷梯上来回滑步,连眼都没抬。
早在选拔赛上看过钟炎的自由滑节目后,他就没有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主要是他没有在钟炎身上看到那股劲儿。
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全身全心扑在花滑上,热爱花滑,积极进取的劲儿。
没有这股热爱,钟炎他不可能走得很远。
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凌燃对不会成为自己对手的人一向不在意,毕竟他们的目标不同,方向也不同,以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这种不在意,钟炎自己也感觉到了,他握紧拳挤出一个笑。
想象中,凌燃可能幸灾乐祸,或者得意扬扬的神态并没有出现,他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因为这种明晃晃的忽视而更加难堪。
“凌燃,我其实很想问,你既然有这种实力,当时在节目里为什么要去划钟鸣的表演服呢?”
钟炎下意识地看了眼他放下了地上的背包。
凌燃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
他脚下不停,气息都有点乱,语气却是平静自然的,“我没有划钟鸣的表演服。”
“可大家都说是你划的,钟鸣也说他看见了你偷偷在摸他的表演服。”
钟炎莫名其妙地变得急切起来。
凌燃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你怎么知道钟鸣看见我摸他的表演服?”
钟鸣没有在直播间提起这件事儿,钟炎怎么可能知道,是因为他们都姓钟吗?
凌燃看过来的目光澄静又干净。
像是能穿透人心。
钟炎如芒在背,脸上挂着尴尬紧张的笑。
“钟鸣是我的远房堂哥,这些事儿他都告诉我了。你不用解释,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我只是纯粹地好奇,你为什么会划他的表演服,毕竟霍家那么有钱,完全可以砸钱送你出道。”
凌燃挑了挑眉,“我没有划他的表演服,我当时只是好奇想看一眼,甚至都没有伸手。”
原主的记忆告诉他的事实就是这样。
只是带点不服气的好奇,就被人污蔑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也难怪原主后来死死咬着钟鸣不放,只想把他踩下去。
可即使是这样,原主也没有动用霍家的势力把还未出道的钟鸣封杀雪藏,而是天真地想用实力打倒他。
只可惜,最后不仅失败,还丧了命。
很傻很天真,心却很干净。
像雪白的冰面一样。
却被剧情束缚,做了主角夫夫的陪衬,死状凄惨。
想到这里,凌燃谈话的心思就淡了,他看了钟炎的背包一眼,把敏捷梯折叠收好,放到柜子里。
他会替原主将这盆脏水洗干净。
但在这之前,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去训练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钟炎还想拦,又怕自己的意图太显眼。
他忍了又忍,不服气地问了句,“凌燃,你跟向教练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
执迷不悟。
这是凌燃听到钟炎的问话时,脑中闪过的四个字。
怪不得向一康愁成那样,气成那样。
感情钟炎还觉得自己真的跟向教练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凌燃都替向一康觉得不值。
“当然没有。”
他连看都没看钟炎一眼,斩钉截铁地替自己和向一康正名,伸手推开门走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钟炎不死心地拦人。
凌燃的目光终于落到钟炎脸上。
“我为什么要看你?”
钟炎愣住。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目标要努力,我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与比赛无关的事情上?”
凌燃指了指训练室,“我每天都在训练室练习,但是从来没有在这里看见过你。”
一个连努力都放弃的运动员,绝不可能与他站在同一个赛场上,他为什么要关注钟炎。
是闲的吗?
听出这个话外音,钟炎的肩膀都耷拉下来。
这句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他还想拦人。
凌燃被他缠得不耐烦,冷了神色,“你跟我去上冰。”
钟炎愣住,跟了上去。
冰场上的队员看见他们来了,一窝蜂地跟过来,“钟哥,燃哥,你们要干什么?”还有人怕出事,马上去喊向一康的。
凌燃也不解释,热身几下换好冰刀,就上了冰。
少年的腰背笔直,脸色冷淡,乌黑的眼投了一瞥,居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钟炎不明所以,咬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