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道艰难的抉择题,好像选哪条路,都会冒着巨大的风险。
凌燃也没有立即回答,他还需要再想一想。
才下了冰,他就被四个小选手团团围住,他们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凌/凌桑,你还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凌燃客气笑笑,“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少年微微含着笑,额头挂满汗珠,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脸颊干干净净,眉宇里连一丝被打压的阴云也没有。
很坦然,很乐观,甚至还很阳光。
看得四个小选手都愣住了。
€€,是他们想多了吗?
凌居然压根没有被打击到?
那他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代入自己想想就觉得窒息的四个小选手欢呼雀跃起来,一个个凑得更近。
“吓死我了,凌,我还以为你很生气很难过呢!”
金发碧眼的小少年一个箭步向前,环住凌燃的胳膊,压根没发现伊戈尔盯着他挂在凌燃臂弯里的手很是不满,“凌很累了,你不要烦他。”
阿德里安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凌,我……”
凌燃摇摇头,替他解围,“还好。”
阿德里安当即就感动得眼泪汪汪。
这个小少年有一颗跟他发色相同的,金色的心,很容易就被感动到。
伊戈尔不满地冷哼一声,但他想在凌心里留一个好的印象,就什么也没说。
自打回到维克多门下,伊戈尔的脾性就开始回温,甚至开始学会替别人考虑。
竹下川就更不用说了,他内敛得很,是真内敛那种,话其实一直不算多。
只有兰斯洛特扭扭捏捏地凑过来,“凌,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约瑟夫根本就比不上你!”
他不是花滑圈的新人,他有眼睛看得出来,梁侨是很强,但跟凌燃一比,他的小瑕疵简直多到惊人。
梁侨跟丹尼尔一个俱乐部教练教出来的,毛病都差不多,顶多算是丹尼尔的加强版,比他多掌握一些高级三周。
凌一定能行的!
兰斯洛特目光灼灼地替凌燃加油。
凌燃接收到对方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对方的信心从何而来,但还是点了下头,“我会努力的。”
他会打破所有的不公,用自己的实力。
摆脱掉这些黏人的同伴,凌燃一回住所,就头疼地发现双人滑的小队员正守在他的门口。
秦明月都累得蹲着地上了,一看见他回来,就跟小鸟一样飞快地奔了过来,“燃哥!”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就跟受委屈的是自己一样。
祝盛辉在旁边期期艾艾,“燃哥,我们下午有比赛,也是回来才听到消息,不是故意晚的。你,你没事吧?”
“先进来说话,”
薛林远刷了房卡,把几个人领进屋。
他拿着水壶去接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嘿,没想到他们家凌燃魅力这么大,居然有这么多人赶着来安慰他。
应该会心情再好一点吧?
薛林远接着水,忍不住地想。
凌燃当然会高兴,接受到其他人的好意,为什么不高兴。
但他也是真的分不出心神来应付这一拨又一拨的安慰,好好地把小哭包和她的搭档哄走后,才松了口气,立即将门关上去换衣服冲澡。
他心里还想着明天的比赛。
如果没有名额的附带条件,他一定会上3a。
他会很果断,没有一丝迟疑。
拿不到冠军,其他的名次对凌燃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有了名额的考量,他需要考虑的,就不止是自己,还有华国的将来。
多了一个名额,就是多了一份希望。
华国的男单太弱了,多了这么个见识世界赛场的机会,谁知道能不能多发掘出一个好苗子呢。
凌燃在床上刷着梁侨过往的比赛时,顿了顿,看向忙碌收拾的薛林远,“薛教,你会希望我怎么做?”
对方就停住了动作,将熨烫考斯腾的手持式挂烫机搁到了桌上。
少年难得显出些迷茫。
他很想赢得比赛,但如果赌注里加上了华国的未来,他就很难再痛快地做决定。
这是每一个真真正正的华国人的心结。
因为他们爱这个国家。
随时随地打算为祖国做些什么,哪怕要付出牺牲的代价。
这一点,薛林远当然看出来了。
他没有凌燃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实在的,临走前,薛林远跟陆觉荣交谈过,对华国男单青年组的情况了解得比一门心思训练的凌燃深得多。
挣回两个,三个名额,更多的是象征上的意义。
华国青年组现在是实打实的断层了,凌燃甚至能碾压完全状态的罗泓十好几分。
就算挣回三个名额,也未必有用,更多的是可以拿名额吊着队里的那些小队员们,鼓励他们奋进。
薛林远笑了起来,“临走时陆教怎么说来着,拿两个是成功,三个就是意外之喜,咱们哪怕保底带回两个名额,也很不错。”
他想到之前的事,叹了口气,“凌燃,别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重的心理负担,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拿回三个名额,也不一定能改变青年组的现况。”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冰之难,绝不是多一个名额就能解决的。
“你要是能拿到这次世青赛的金牌,以后再拿到世锦赛,奥运会的金牌,说不定……”说不定能在华国掀起一股学花滑的浪潮。
薛林远没有把话咬死,毕竟这担子太沉重,他们好不容易才让凌燃不去多想,绝不能再把担子全压在少年瘦弱的肩头。
凌燃一直静静听着。
听完之后默了会儿,才道,“我知道了,薛教。”
然后就又低头看梁侨的比赛视频了。
所以是知道什么了?
薛林远抓心挠肝地好奇,凌燃到底上不上3a啊?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关心凌燃的决定。
但他早就下定决心不能给凌燃太大的压力,所以就硬生生咬着牙没问。
睡着后就来来回回梦见凌燃在自由滑的赛场上挑战3a成功,一脚把制造不公平的对手和裁判们统统踢飞。
太爽了!
薛林远在睡梦里嘿嘿笑出声,差点流出口水。
凌燃却是刚刚从梦里惊醒。
他又梦见了那面银色的奖牌墙。
甚至还梦见自己前世第一次被压分,比赛后趴在冰面上,丢人到哭得直不起腰。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悄悄起身,偷偷出门熬夜练习。
那样太伤身体了。
少年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再度闭眼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他明天还有比赛,他需要最好的状态。
凌燃在心里默念,极力摒弃脑海中因为噩梦再度升起的杂乱想法。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做好决定。
他试了,就不会后悔。
凌燃深深浅浅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可能今天比赛加训练,实在很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他跟薛林远在杨琼光紧张鼓励的目光里上了霍闻泽的车。
昨天半夜,秦安山莫名其妙地腿伤复发,疼得起不来床,已经被连夜送去了医院。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被压分的事吧,凌燃心里隐隐怀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秦安山都三十多的人了,还会因为这种事大动肝火吗。
等比赛回来,再去医院看秦教吧,他在心里想了下,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少年已经换好了考斯腾和训练服,新版鸣蝉考斯腾袖角延长出一个扣环,刚刚好可以戴在中指上,扣环上甚至镶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水钻。
有点像戒指。
凌燃看着看着就觉得别扭,他甚至想伸手去抠掉这颗水钻。
可阿尔贝托的设计很巧妙,繁复的花纹层层拱卫着这颗水钻,简直像是在护卫国王头上的冠冕,去掉了反而不好看。
凌燃摸了又摸,到底没下手。
霍闻泽开着车,“今天状态怎么样?”
当然是很不错。
凌燃点点头,又意识到霍闻泽看不到,“很不错。”
霍闻泽就扬起了个笑,“路很难走,但总要走下去的,要不然谁知道结果呢。”
一大清早就被投喂了好大一碗鸡汤,凌燃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大概是前一阵车企的事有了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