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他一起住?”陆觉荣的神色有点古怪。
秦安山皱皱眉,“有什么问题吗?”教练当然要跟自己的队员住一起,薛林远没来,他就是凌燃最亲近的教练,当然要跟他一起住。
陆觉荣一脸牙酸,“那你来晚了。”
凌燃受欢迎得很,早就被人定下了,他这个总教练都没赶上趟。
秦安山:……?
房间内,凌燃还不知道秦安山来了,但第二天在观众席碰见他的时候,却也没有露出一点讶异。
以秦安山和冷锋寒的关系,不来才不正常。
秦安山一身黑西装,领口还别着一朵白玫瑰,看上去跟平时打扮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在参加西式的葬礼。
见凌燃多看了几眼,他微微露出个笑,“冷锋寒那人最好面子,小时候在国外长大,作风有点西派,我这样穿,他大约也会高兴我这样体面地再送他一程。”
凌燃默默点点头,目光投向冰场中央。
速滑跟花滑有很大的不同,光是衣着打扮,就有非常大的差异。
速滑运动员都会戴头盔和挡风镜,脚下的冰刀很长,刀刃也更薄,因此速度会很快。花滑运动员的战衣是考斯腾,速滑运动员则都穿着尼龙的紧身运动服,轻便,阻力也更小。
冷余个高腿长,常年训练出的身材完美得让人咂舌,被紧身连体衣一绷,浑身的肌肉群就无处遁形。
一看就很有爆发力的样子。
凌燃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自己好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不过,冷余的个头好像有点太高了,尤其是跟周围别国的运动员站一起,直接就比他们高了一个头。
“你也看出来了?冷余的个子有点高。”秦安山淡声道。
凌燃点了下头,他对速滑不了解,但其他运动员都在一米七左右的话,冷余这个一米八的个头就变得格外显眼了,尤其还有冰刀的加持。
速滑虽然比拼的是速度,跟花滑大不相同,但转弯控制夹角时,对身体稳定性的要求应该也差不多。
个子太高,就会影响稳定性。
秦安山叹了口气,“冷余其实并不适合速滑,他的个子比冷锋寒还高一截。所以他能训练到现在这个成绩,是我和冷锋寒都没想到的。”
一定下了很大的力气,前世同样有点高的凌燃其实差不多能想象的到。
秦安山点到即止,他也没打算非让自己的徒弟跟自己好友的孩子成为朋友,今天来,纯粹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看冷余比赛的。
凌燃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坐在观众席上,默默打开了手机,点开视频邀请,明清元的大脸很快就出现在屏幕上。
凌燃把音量关上,也没听明清元说什么,用跟刘兴宁借来的手机支架把手机一夹,就开始聚精会神地看冷余的比赛。
速滑也是有赛前热身的。
凌燃的目光追随着冰上那个双手背后,俯腰滑行的身影。
看着看着就微微皱了下眉。
那个穿黑白配色的紧身衣的h国人为什么总在冷余周围转悠。
冷余显然也发现了,他像是不屑于与对方计较,蹬冰几下,速度就变得飞快。
可对方就像是牛皮糖一样,居然加速追了上来,甩都甩不掉。
冷余冷着脸,再度加速。
对方果然也加速跟了上来。
不少观众都看了出来这两人一定是在别苗头。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们就兴奋地议论了起来。
凌燃甚至听到身边就有人在说,华国和h国向来是速滑夺冠的热门,这回两个国家的选手在赛前热身就杠上了,接下来一定是一场恶战,也不知道谁能获胜。
凌燃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想,他跟秦安山说了一声,从专用通道进了后台去等冷余。
他有陆觉荣给的挂牌,没有被拦阻。
果然,热身一结束,赛方整冰的时候,凌燃老远就看见冷余被人拦住了。
他跟速滑的几个队员正要上前,就见冷余比划了个没事的手势。
他似乎用通用语说了几句什么,那个黑白连体衣的运动员就悻悻离去,还快速嚷嚷了几句,像是在挑衅。
冷余根本没多看对方几眼,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一个挂着教练牌的中年人身上,目光冷得像是结了冰。
凌燃就知道那人应该就是当年推了冷锋寒,害他骨折,自己却因为这种肮脏手段夺得金牌的黄相旭了。
速滑队的队员一窝蜂上去关心自家一哥,凌燃不远不近地看了会儿,见冷余状态还好,就打算回观众席,却被冷余叫住。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冷余笑了下,有点开心。
凌燃也弯了弯唇角,眼里盛着闪烁的碎光,“我答应冷哥了。”他答应的事,从来不会反悔。
冷余眉梢一挑,“怪不得他们都喜欢你。”
凌燃愣了一下,眼里写满明晃晃的问号。
冷余就是心情再沉重,也被逗乐了。
感情这小孩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队里的团宠吗?
不对,感觉凌燃似乎走到哪都是团宠。
就连住酒店,前台大叔都会热情地跟他要合照和签名。
要知道凌燃现在才刚刚拿到青年组的世界冠军,青年组的比赛一向关注度不高,凌燃都已经这么受欢迎了。
等他升了成年组,在成年组技惊四座的时候,怕不是全世界的冰雪爱好者都会为他狂热着迷。
可现在,少年显然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一颗讨人喜欢的,纯粹的心。
冷余也不揭破,太早太快的声名鹊起,也可能是一种捧杀,他现在看凌燃,也有了点明清元和薄航的心情。
祝福,看好,还带着一点对后辈的怜惜。
“去观众席坐好,看你冷哥把金牌抢回来。”冷余扶了下头盔,满脸自信。
凌燃没明白冷余为什么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但状态恢复是件好事,他原本还担心冷余会被干扰,特意想来看看,这下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松了。
都是华国人,都是运动员,惺惺相惜不是假话。
他也是由衷地希望,冷余不会被心绪困扰,能够抢回属于他,属于他父亲,更属于华国的那块金牌。
凌燃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冰场上,运动员都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赛道上。
发令员已经喊出口令。
所有运动员都摆出了准备的姿势。
冷余已经半蹲着,侧对跑道,浑身的每一根肌肉线条都绷紧,只等着发令枪的声音。
“砰!”
一声响,所有选手都冲了出去!
可惜还没有跑多远,就被叫停。
“有人抢跑!”
观众席上的老冰迷一看这架势,就猜出了原因。
凌燃的目光落到了冷余身上。
刚刚暴起发力,就被叫停,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冷余造成影响。
他这样想,心里其实就已经可以断定。
肯定有影响,影响还不小。
冷余本来就因为冷锋寒的事心里积郁,这会儿卯足劲要拿金牌告慰亡父。
华国有句古话,在他的初中课本上就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凌燃替冷余担心,忽然就能理解薛林远,亦或是霍闻泽在场边看自己比赛时的心情,还真是……有点紧张。
他出了下神,所有的运动员又回到自己的赛道上站好。
发令员再度鸣木仓。
这一次,没有人再抢跑,所有人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观众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运动员开始抢道了,看谁能抢到领跑的位置!
凌燃一直盯着那道身穿华国队服的身影,就见他身体一斜,灵活地一下就抢到了领跑的位置。
而那道骚扰他的黑白身影,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
“领跑的人会承受更高的风阻,”秦安山在旁边解释道,“跟在他身后的人却可以节省百分之二十的体力。”
他的话没有说完,凌燃却一下就懂了。
承受更高的风阻,或许还要控制线路,对于500米的比赛来说还好,对于1500米的比赛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秦安山苦笑,“冷余太心急了。”
凌燃却不这么认为,“冷哥有他自己的理由。”
冷余大约是憋足了一口气,一点都不愿意相让,不止是那块金牌,就连冰场上一丝一毫的速度都不肯相让。
这是他的骄傲,或许也是他告慰冷锋寒的一种另类的方式。
凌燃很轻易就理解了冷余。
换作是他,大约也会这样做。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父爱,代入父亲的角色有点吃力。
但如果将冷锋寒的角色换成薛林远,霍闻泽,亦或者说有人在赛场上侮辱他的祖国和同胞的情形,他不止不会相让,还会在之后有对方出现的每一场比赛时都拼尽全力,把对手压得死死的,让对手再也翻不了身。
凌燃不屑于用同样肮脏的手段反击,但绝不是不会反击。
人都有不能被触及的痛处,凌燃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