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都要焦虑死了好不好。
偏偏少年的语气还一本正经,态度也诚恳认真得要命,丝毫没有凡尔赛的意味。
卢卡斯等人饱受折磨,痛定思痛,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没事千万别给凌燃打电话,绝对有被气死的风险。
不是气死也是焦虑死。
所以他们是真的不想给凌燃打电话。
不止是因为有前例在,说实在的,卢卡斯他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敢置信和不愿相信。
这才过去多久,凌跳不稳4lz和4f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他就又要突破4lo,并且可能要将全五种四周跳带到奥运的赛场上。
这得是多么可怕的进步能力,多么变态的成长速度?
如果凌燃真的成功了,那还有他们的活路吗?
即使大家都是朋友,即使他们已经在心里默认和接受了凌燃崛起的事实,但大家都是心高气傲的运动员,谁愿意承认对手是自己不得不仰望的巅峰,难以企及的存在?
在职业生涯里遇见凌燃这样的大魔王,简直是糟糕透了。
已经这么惨了,就不要打电话自找心塞了。
这就是卢卡斯等人明明已经好奇得要命,却死活不肯打电话和当面询问凌燃的原因。
阿洛伊斯没有这个顾虑,但他的心神都被滑联的阴谋占据,实在是提不起心情问凌燃的节目配置。
眼见教练埃德温神色复杂地走到自己面前,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青年胸腔起伏一瞬,脸上却还是徐徐绽出了一个笑,“教练,我做不到。”
做不到对滑联的举动无动于衷。
做不到自己需要依靠这种肮脏的手段才能打败凌燃。
凌燃是很厉害,但自己只想堂堂正正地与他战一场,哪怕是输了,也要输得光明正大,坦然无愧。
阿洛伊斯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埃德温也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能理解阿洛伊斯与凌燃的友谊,但打心眼里觉得说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反而会影响到凌燃的比赛状态,更会得罪滑联。所以一直不赞成阿洛伊斯将这件事告知凌燃。
这位脾气温和,总是慢吞吞的教练叹了口气,“他们依旧会在打分时针对凌。”
无关喜恶,华国人的身份在滑联眼中就是凌燃生来就有的原罪。
他注定不能为深耕冰雪的资本家们带来他们想要的财富和名声。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没有了这些资本家源源不断的赞助,滑联只会更加痛恨并打压他们眼里的罪魁祸首。
而在赛前就知道裁判们会带着恶意裁决自己的比赛,这样的压力,凌不过是个还没有正式成年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地继续比赛。
埃德温不赞同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
阿洛伊斯站在台阶上,仰望着场馆上高悬着的奥运五环,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凌也不会畏战的。”
他们都低估了凌燃。
那个年纪很轻,少年气十足,连头发丝都是乌黑柔软的少年听到这个消息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就很平静地接受,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凌拥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
他似乎无所畏惧。
阿洛伊斯眼里的笑意更盛。
而他口中无所畏惧的少年,此时正坐在临时住所的沙发上,被一群教练团团围住。
这一次的奥运,集训中心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每一位参赛的运动员都有教练和其他辅助人员陪同。
花滑这边更是如此。
所以凌燃回来将这事跟薛林远一说,薛林远就打电话给陆觉荣,陆觉荣立马就通知队里的其他教练一齐过来商议。
屋里很快坐满了人。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事可真叫人恶心。”受年纪大行动不便的谭庆长委托,专门陪同焦豫而来的周誉教练此时的神色就像是生吞了只苍蝇。
“谁说不是呢!”
陆觉荣一拍大腿,望向薛林远和秦安山,“你们怎么看?”
薛林远气得脸都红了,还不忘把手搭在自家徒弟肩膀上安慰着,“简直就是个哑巴亏。”
就连一贯冷淡少话的秦安山都皱紧了眉头。
“就是哑巴亏。
比赛还没有开始,阿洛伊斯的话也没有证据,就算想投诉都没有地方投诉。等比赛结束,尘埃落定,这块金牌也已经被水走。花滑又是打分项目,申诉都未必能成功。”
秦安山这话算是说到了关窍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家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黑。
花滑一直就是庙小妖风大,为了利润,滑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谁也拿不出个有效章程来。
华国运动员被打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秦安山现役的时候就遭受过类似的待遇,明清元的执行分和表现分也一直都比同等水准的选手低。
只有凌燃用绝对的实力和节目征服了观众和裁判,才勉强拿到很不错的分数。
就这,陆觉荣私心里还一直都觉得,凌燃早就该拿到打破世界纪录的分数,在升入成年组的第一个赛季就应该展露锋芒。
可花滑的打分真的是太主观了,技术分主观,节目分更主观,运动员们的生死简直就是被那些滑联的老不死们捏在手里的玩偶。
就这,他们还嫌goe+3的区间不够发挥,硬生生改成了+5。
他们怎么不干脆直接把奖牌发给他们挑好的选手,还兴师动众地比什么赛?
就为了面子好看,愚弄观众吗!
哦,还可能是为了赚钱。
这样的嘲讽想法浮现在屋内每一位教练的心头。
屋里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眼里都装着浓到化不开的悲哀与愤怒。
只除了凌燃。
屋角的热水壶嘀了一声,红色指示灯里的热敏电阻因为温度的上调而断掉电源。
凌燃轻轻推开薛林远的手臂,站起身走过去,把烧好的水端了过来,替每一位教练加满了杯子。
袅袅的热气氤氲在少年垂下的眉眼里。
很乖巧,也很认真。
看得薛林远心里一酸。
他捂着头佝偻腰身,嗓音都是涩的,“咱们就只能挨打吗?”
没有人回答。
因为真的只能挨打。
体育圈子里的烂事屡见不鲜,针对华国的更是数不胜数。
陆觉荣忍不住长叹口气,“咱们的乒乓球那么厉害,规则还会被改来改去,眼不瞎的人谁看不出来!打九几年开始,ITTF搞的九回重大改革,什么改球拍球径,哪一回不是针对咱们?”
“说是什么为了健康发展,不能一家独大,怎么就没见他们在自个儿国家的优势项目上动手脚呢?”
周誉也愤愤接道,“还不是见不得咱们华国人领先!”
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自诩文明进步太久了,用枪炮和谎言压迫着,吸食着全世界的血来给自家国民提供锦衣玉食上了瘾,连体育这种公平公正的运动都想里子面子全占。
薛林远越想越气愤,却还没有忘记自己宝贝徒弟。
凌燃才是最难受的吧。
薛教强撑着心神,抬头寻找少年的身影,然后就对上了凌燃镇静自若的目光。
那双像婴儿般纯粹乌黑的眸子里连一丝火气也无,平静得简直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诶?
薛林远一下愣住了。
不止是他,其他看清凌燃神色的教练们也都愣了。
秦安山抿抿唇,“不担心?”
凌燃喝了口水,捧着暖暖的杯子,“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比赛的前一天知道自己马上面临黑幕,一切努力都有可能在裁判的计分器面前化作流水,说不担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薛林远撑不住笑了,一巴掌轻轻呼少年背上,“我可看不出来你有半点担心!”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凌燃眨眨眼,看向刚才说起乒乓球的陆觉荣。
“担心也没用,倒不如积极面对。”
少年斟酌了一下语气,力图让自己的话语没有歧义,“ITTF与ISU是一丘之貉,但这些年乒乓项目的冠军照旧多是黑发黑眼的华国人,他们乒乓项目的运动员能做到的,我也能。”
凌燃的语气很平和。
但这话不能细品,一品都是狂妄。
好家伙,什么叫乒乓运动员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是指不停地拿金牌吗?
一屋子教练都露出牙疼表情,可说实在的,他们还真没有人觉得凌燃是在空口说白话。
在凌燃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不可能。
而他准备带到奥运赛场上的两套节目在技术难度上也是断层似的碾压,选拔赛上完成时,直接就让在场的所有观众和评委不受控制地站起来齐齐鼓掌。
即使知道花滑比赛的主观打分程度比乒乓球高了不知道多少,大家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侥幸。
陆觉荣站起身,走到凌燃身边,神色激动,“真的有信心?”
凌燃顿了顿,“有的。”
是真的有,不是假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