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燃耳朵动了动:第三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后半句吗,这可是逍遥游里的名句,经常考的,为什么会没记熟?
还有人悲观不已,“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做不好文学类文本阅读了,为什么不能跟别的省一样改成选做题!”
凌燃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把背包背到背上。
这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一个省有一个省的命题习惯,题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而且文本类阅读看起来难,其实跟诗歌鉴赏有点类似,都有固定的答题语言和套路,就是需要理解加记忆。
或许,还需要一点点开窍?
凌燃也没有深想。
脑力高度运转了一个上午,他现在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只想赶紧回去补上一觉,别的什么都不想考虑。
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地就往校外走,并不是很想遇到同学合影亦或者是签名,真的太困了,只想赶紧回去。
少年大步流星地走得飞快,在保安开门后第一个随着人群走出了校门。
以至于不少人从考试的摧残里缓过来神,想再找找这位知名校友,就发现人家早就没了踪影。
凌燃出校门的第一瞬间就看见了霍闻泽的车,三两步奔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人堵了?”
驾驶位上,霍闻泽不由得有点好笑。
凌燃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霍闻泽掂了踮少年手里的保温杯,“咖啡没有喝?”
凌燃抿了下唇,“考场的门窗都关了,咖啡味道有点大。”会影响其他同学答题。
很为别人着想。
但也太为别人着想了。
宁愿把自己放在后面的位置。
霍闻泽沉默了下,发动了车子。
“先回酒店,饭菜准备好了,吃完就可以休息。”
他们昨天晚上本来要回凌燃的小公寓,但霍闻泽考虑到第二天考试出行的距离,让司机改道去了市中心离学校更近的酒店,临时办理了入住。
薛林远一大早就回了集训中心,说是领导们要开个会,讨论规划一下这次受表彰的运动员们的出行计划。
所以早上其实也是闻泽哥开车送他来的。
要不然,凌燃也不能一眼认出霍闻泽的座驾。
毕竟霍闻泽经常天南地北地出差,车子也是经常换,唯一不变的就是一水儿的黑色,但类型和牌子倒是经常换个不停。
凌燃对车不感兴趣,也分不清这些车标具体是什么含义,顶多就是觉得霍闻泽今天开的这辆,车前面的小金人还挺好看的。
这个身体前倾的姿势有点像是在跳舞?
又或者有点像燕式滑行。
不过没浮腿,还是双手向后,说像燕式也有点勉强。
好看的燕式滑行姿态,应该是身体前倾,浮腿舒展向后,抬高过髋,双手如同轻抚气流般的交替后划。
但不同的人做燕式好像都不太一样。
他见过有些女单的燕式滑行会将浮腿抬得特别高,腰部往上压得很深很低,侧身时再把一条手臂高高扬起。
这种燕式巡场真的会像飞起来一样。
甚至有一种从辽阔晴空俯瞰万物的大气和优雅感。
很考验柔韧度和稳定性。
他能做到,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在正式的赛场上编排过这种程度的燕式滑行。
本赛季自由滑的节目里倒是有一个燕式姿势,但动作的幅度不大,冰刀也就刚刚抬到头顶的高度,更注重的是上半身的舒展动作。
用来表达向往与渴望。
果然,这就是花滑的魅力吗?
同样的动作,不同的展现方式,就可以传达出不同层次的情感效果。
说起来,女单里有一些常见姿势真的很好看,就是比较考验柔韧度,不过这一点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或许也可以考虑加入一些新动作。
不过这样的就需要考虑节目分数的协调问题,毕竟女单常做的一些很美的动作,譬如躬身转,对男单来说分数太低,着实不够划算。
不止是技术性的姿势,舞蹈方面也有精进的空间。话说,如果要上华国风的节目,自己是不是还要去学学华国的古典舞。
东西方的舞蹈不同点还是很多的。
芭蕾擅长模仿人类情感和自然界事物;华国古典舞则更讲究曲线和气韵美,动作幅度更大,难度也高,学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少年盯着车前的小塑像出神,考试时强压下的困意一波接一波地翻涌上来。
越看眼皮子越重。
不知不觉间呼吸就变得又轻又长。
霍闻泽开着车,余光一瞥,就有点无奈和好笑。
这个场景不能再熟悉了。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凌燃第多少次在他身边睡过去。
霍闻泽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可能有类似于安眠药一样的功能。
但他也没有叫醒凌燃的意思。
反而把车开得更加平稳,比来时多花费十分钟的时间才将车稳稳停进车位里。
但凌燃显然睡得很熟。
霍闻泽轻车熟路地把少年抱起来,走进电梯,示意侍者帮忙按下底层的按键。
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个年纪不大,俊美清秀的高中生年纪的少年,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但侍者在酒店工作久了,见多识广,什么都没问,甚至还恭敬地对着客人点了点头。
反倒是电梯里中途上来的人都被惊了一下。
但霍闻泽不说话冷着脸的气场着实有点强大,看见这一幕的客人都小心地避让到电梯另一角,时不时就在偷瞄。
但霍闻泽在有人上来时,刻意把手臂抬了抬,怀里的少年就乖巧地把脸贴到了他的怀里,藏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面孔。
霍闻泽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凌燃到底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上来的人很快就下去。
电梯一路到了顶层,马上就有人替客人刷开了房门。
霍闻泽大步进屋,把凌燃放到了套房的主卧里,又替他盖了下被子,才往外走。
出卧室门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什么,青年一低头,就发现是一部手机。
明显是凌燃的。
大概是刚刚从口袋里掉出来的。
索性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绒毯,倒也没摔出问题。
霍闻泽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才握在手里,机身就震动一下,屏幕亮起,跳出一个对话框。
“hey,会发光的小天使,我已经决定参加世锦赛了,你说的对,我必须要勇敢地面对一切€€€€阿洛伊斯”
显然,少年没有给自己的手机设置密码,也没有设置聊天app的弹窗功能。
所以即使霍闻泽并没有偷窥凌燃隐私的意图,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被这则消息映入眼帘。
会发光的小天使?
原来阿洛伊斯私底下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凌燃吗。
霍闻泽盯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那天凌燃在谢幕后的冰场上,单独为阿洛伊斯滑归来的场景。
将归来看过很多遍的从来不止是阿洛伊斯和凌燃两个人,霍闻泽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私底下将看过这套节目多少次。
凌燃的节目他都很喜欢,也都看过很多回,但归来却不一样。
从第一版归来时,凌燃刻意模仿他不耐地拉动领结的动作,到世锦赛表演滑的寻光,霍闻泽一直都对归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爱。
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好像凌燃在冰上演绎的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故事。
一种默契。
亦或者说是一种牵绊。
所以在上个赛季结束,凌燃封存这套节目的时候,霍闻泽其实是有一点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微妙心思。
凌燃如果喜欢这套节目的话,大可以在他名下但却由凌燃实际控股的那些俱乐部里想怎么滑就怎么滑。
哪怕是在表演滑上再度拿出来,与观众们回忆往昔也可以。
但单独滑给阿洛伊斯一人。
还是在刚刚经历过一场表演滑,已经累得不行,少年自个儿的膝盖骨才好没多久的大前提之下。
不得不说,霍闻泽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的确有些不太痛快,亦或者说,他并不喜欢这样。
霍闻泽把手机放回到凌燃枕边,盯着少年安静沉睡的脸,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点无理取闹。
凌燃和阿洛伊斯是同一个竞技场上惺惺相惜的对手兼知己,而自己不过是他名义上,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兄长。
甚至还因为多年不见,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
即使他现在尽力在培养,也总能感觉到,相比于薛林远这样跟凌燃日日相处的,还差得很远。
更何况……如果自己那个大胆无比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一点点微薄的、名义上的情分,对凌燃来说,可能实际上都并不存在。
等到凌燃成年后户口迁出霍家,他连法律上仅剩的那点羁绊都抓不住。
霍闻泽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床上人。
一想到这些实打实、可能要发生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事,心里就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不高兴的原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