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中式庭院。
来迎接他们的人也是一对华国夫妻。
凌燃不知道霍闻泽是怎么能在r国也找到这样的地点,但不得不说,比起r式榻榻米和料理,他还是更喜欢华国的风格和口味。
他跟着霍闻泽进去。
对方似乎来过这里好几次,熟门熟路地领着他走过小桥流水,青砖石阶的庭院,就进入到一间大开间式的小厅里。
“还是之前定好的菜。”
霍闻泽简单地说了句,就把西装外套脱掉挂在屋角的衣架上。
很熟稔的样子,很放松的状态。
“闻泽哥之前来过这里吗?”
凌燃不由地好奇。
霍闻泽就点了下头,替凌燃拉开了椅子,“之前在这边有一个项目,曾经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吃不惯r国菜,有一次会议结束合作方请客照顾我的喜好来了这里,就记住了位置。”
他的语气很轻松。
但凌燃脑补一下,就可以想象到其中的不容易。
他自己就是一年有半年都经常在外面跑,也吃不惯国外的饮食,但队里又不可能每一次都特别地给他们准备小灶,早些时候基本上都还是客随主便在赛方提供的餐厅里凑合吃点。
e国甜腻腻的粥,f国酸唧唧的乳酪,都是让他避之不及的所在。
也就是后来霍闻泽发觉到这个问题,专门安排了人随行负责他的营养餐提供,才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原来是闻泽哥自己就吃过这样的苦。
凌燃指尖轻轻跳跃一下,望向对面青年,刚想说谢,就想到之前霍闻泽三令五申不许他总说谢,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微微露出了个笑。
很干净,很纯粹的笑脸。
看得霍闻泽眼里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但正事还是要说的。
他把倒好的白开水推到凌燃面前,“你和阿洛伊斯的关系很好吗?”
凌燃双手接过,闻言露出点意外的神色。
但还是如实答道,“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霍闻泽追问,“有多好?”
凌燃一头雾水,“……很亲近的那种?”
霍闻泽呼吸都顿了下,眉毛直接就拧了起来,“亲近到他都可以随意揉你头发,拥抱你的那种吗?”
这话问得就感觉怪怪的。
竞技运动里,来自朋友,对手的拥抱往往有安慰,鼓励,庆祝的意味,很常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常见。
即使凌燃不喜欢跟人有很多身体接触,也不能拒绝这样的表达方式。
凌燃微微皱了眉,“闻泽哥,你想问什么?”
少年语气里的抗拒味道很浓。
显然这样触及私人领域的追问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霍闻泽的手挪到膝上攥紧到发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我前两天见了宁嘉泽,一起吃过了饭。”
这个话题转移得猝不及防。
凌燃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但还是静静听霍闻泽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你知道阿洛伊斯从前的事吗?”
霍闻泽收束着语气,字字句句都放得很慢,像是在顾及少年的感受和心情。
凌燃愣了愣,听得有点云里雾里。
“什么事?”
霍闻泽盯着他不说话。
凌燃不太适应这种奇怪的情形,眉心都跳了下,“闻泽哥,我还是习惯你有话直说。”
霍闻泽的回应则是静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说的真心话。
凌燃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阵仗。
但这种目光实在让人不舒服,他也不是什么脾气都没有的面团人,即使对方是霍闻泽,他也不会一味地温和顺从。
少年的眉宇渐渐皱了起来。
霍闻泽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将手搭在少年肩上。
这样的举动,安抚意味很重,
凌燃愣了一下,也顾不得别扭了,实在不明白霍闻泽到底唱得哪一出。
霍闻泽却是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艰难出口,“阿洛伊斯他喜欢的应该是男人。”
这是宁嘉泽前天吃饭时无意提起的,说是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个新闻,甚至还看到过阿洛伊斯跟某个青年亲密拥抱的照片。
凌燃:“……”
他还真没想到霍闻泽要跟自己说的是这个事。
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所以,闻泽哥你大张旗鼓地想问的,就是我知不知道这件事?”
霍闻泽艰难地点了下头。
他是真的很犹豫要不要跟凌燃说这件事。
宁嘉泽说那是好几年前看见的新闻,现在都没有人记得。而凌燃很少上网,肯定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这事说起来是阿洛伊斯自己的事情,他们这些外人根本无从置喙。
但不说的话,霍闻泽的确过不了心里那关。
尤其是,他自打知道这个事之后,再联想到宁嘉泽曾经说的,像凌燃这样的人,以后十有八.九只会吃窝边草,就完全见不得阿洛伊斯跟少年有任何一点的亲密接触。
毕竟凌燃今年六月才满十八周岁,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还没有彻底成型,很容易被周围人影响。
所以从昨天夜里看到阿洛伊斯的动态后,霍闻泽就没有睡好过,现在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凌燃却有点哭笑不得。
说实在的,他还以为霍闻泽神色纠结这么半天,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件事。
居然还兜了这么多弯子。
最后说的居然是阿洛伊斯自己的私事,而且好像还误会了什么。
更何况,凌燃不觉得霍闻泽说的是真的。
毕竟他前不久还听阿洛伊斯说,f国开冰场的约翰大叔的女儿梅丽正在热烈地追求他,青年似乎有一点动心,唯一犹豫的是小姑娘才满十九,小了好几岁,他担心自己会不会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凌燃倒也没怀疑霍闻泽是故意骗自己,几年前的新闻了,小报记者拍借位照片添油加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把阿洛伊斯跟梅丽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下,最后犹豫了下,问道,“闻泽哥,你是不是不太能接受,就宁医生他们那样的?”
恐同的人一直都有,凌燃不知道霍闻泽是不是其中一员。
霍闻泽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纠结好一阵的事居然是件乌龙。
他为宁嘉泽带来的消息牵肠挂肚,对阿洛伊斯的举止生气不满,结果却是一场误会?
霍闻泽坐回位置上,说不清心里是轻松还是别的什么,然后就听见凌燃这么一句。
霍闻泽摇摇头,“倒也不是。”
他跟宁嘉泽一样都是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的人,对这些事早就看淡了,自然不会顾及什么世俗的眼光。
这两天情绪波动的原因,也是怕凌燃在自己都懵懵懂懂的情况下被人占了便宜。
凌燃点点头,他就是随口一问。
霍闻泽抬起眼,神色复杂地看向少年,“那你呢?”
凌燃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喜欢的人,大概不分男女。”
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一件很难且概率很小的事。
凌燃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对男女的性别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上辈子十来岁,青春期的时候,同队的男孩子情窦初开,总是成群结队地蹲在食堂边等着看来打饭的女孩,并且对双人滑和冰舞能有异性搭队羡慕不已。
但他却提不起兴致,总觉得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舞蹈室拉拉筋,把甜甜圈做得更好看一点。
这辈子更是没什么精力思考这些事。
青年组的压力,成年组的野心,好不容易拿到单赛季大满贯,滑联眼看着就要修改规则再度施压,一桩桩,一件件压下来,他真的没有心情思考这些身外事。
凌燃绞尽脑汁地组织词汇。
“总之,如果真的遇上了的话,大概会是一个相处时我们都会觉得很舒服的人吧。嗯,ta大概也会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他已经把生命都承诺给了花滑,没有很多精力分给未来的爱人。如果喜欢上的人也有自己所热爱想要投身的事业,那就再好不过。
也不需要天天黏在一起,只要知道彼此心意,空余时能静静地两个人一起吃个饭,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两辈子母胎单身的少年也只能想象到这里。
苦思冥想的表情简直把自己现阶段压根没有喜欢的人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霍闻泽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没有。
但终归比他来之前所设想的最坏情形要好上很多。
他决心暂时不再提此事。
等到菜被端上来,就把他记忆中凌燃喜欢的菜都推到他的面前,“食材是徐助理特意送来的,很安全,放心吃。”
白瓷盘里盛的是虾仁芦笋。
嫩绿的芦笋,已经去了壳色泽鲜艳的虾仁,还零星点缀着蚕豆和胡萝卜丁,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