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没有看见其他人做过。”
“啊啊啊啊啊!所以说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跳跃姿势了对不对!是燃神首创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完全想象不到燃神是怎么能跳出来的。跳跃的时间还不到一秒,他要在空中做一个拥抱托举的动作,还要调整好落冰的重心……牛顿的棺材板好像压不住了。”
很多人都在关心凌燃这一跳的重心问题。
在他们看来这个动作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可凌燃在跳起时,唯一的担忧其实是自己会不会过周。
他已经习惯了四周跳的跳法,三周跳常跳的只有3lo和3t,二周跳就剩一个2t经常作为三连跳的最后一跳,因为是使用连跳的余劲发力倒也还好。
3a基本上是雷打不动,1a只在表演滑和编排步法里才会出现,需要刻意压制自己的发力,才不至于跳得太高太远。
但这个特殊的跳起方式还要分出心神和注意,去调整自己的空中姿势,一不小心,早已熟悉的肌肉记忆就会让他过了周。
所以第一次尝试这个动作的时候,凌燃就不协调地摔倒在冰面上。
很离谱地摔了个1a。
以至于薛教他们惊得嘴里差点能塞进一整个鸡蛋。
苏医生检查了半天后脑勺,犹豫地建议他去拍个ct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秦教也指出这个仰面朝上的姿势出现意外的话,落冰时很难挽回,头部也容易受伤。
得不偿失,这是秦教的评价。
1a放在编排步法里,不占跳跃位,编排步法本身也不分等级,全部标注为1级,基础分只有可怜的3分,这个姿势也并不能保证得到goe加分。
不是一般的不划算。
但凌燃最终还是练成了,并且将它放到自由滑的节目里。
没有分数又怎样,他只是想把节目做到最好,有一点点可以改进的可能都不能放过。
真的是很漂亮很美的姿势。
好像他真的短暂地抱住了月亮。
私心里,凌燃也想用这个从未有人跳过的独特姿势,开启属于自己的全新旅程。
一条从未有人走过,敢与滑联叫板的新路。
为此,他愿意放弃从前所有的舒适区,放弃他学了两辈子的西方舞蹈,放弃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而他走上的或许都不能被叫做路。
一片漆黑,峥嵘险恶。
但以后走的人多了,也许就会变成路。
他愿意做第一个开路的人。
少年在冰上游曳,目光里终于带上了点笑。
他在大一字的姿势里徜徉巡场。
眼里的倒影是所有支持他为他欢呼喝彩的观众和冰迷,偶尔也会扫过正襟危坐的裁判组。
可眼前的所有都不会让他停驻。
冰场的风永远都带着凉意。
却吹不散少年如星辰般眸子里的热度。
他在一心一意的向往里奔赴前进,在高高跃起的跳跃落冰后顺势滑出。
步法进跳跃,跳跃出步法。
高质量的跳跃全部都完美无瑕地完成。
高飘远无一不全,全五种炫技似地展示自己的强大与耀眼。
即使是最想要压分的裁判也无法给出很低的goe分数。
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能从技术上压倒凌,滑联就不会顶着非议强行修改规则了。
可真的能从节目内容分上打倒他吗。
场中一举一动都牵动观众心神的身影仿佛拥有着喷薄欲出的生命力。
即使是华国风十足的表演,即使很多观众们都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美,希望,不断向上攀登的拼搏姿态。
文化背景筑就的高墙壁垒,在绝对的技术和艺术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裁判组情不自禁地皱紧眉。
观众们则是在一波接一波扬起的旋律声里激动地尖叫喝彩。
他们看着少年的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直到那个他们已经眼熟得不能再眼熟,差不多与凌的名字划等号的,独属于男单的烛台贝尔曼重新出现在面前。
不,或许不止是烛台。
从珍珠,到水滴,到烛台。
四肢修长的少年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柔美与坚韧,不断变化的姿态展示着他无穷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就连放下冰刀的动作都充斥着向上的力感。
最后的交叉直立转居然还能再度加速,快得眼花缭乱,快到让观众们情不自禁地发出尖叫和欢呼的声音。
少年也在最后一丝音乐消失的瞬间,急停在原地。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漆黑透亮的眼用力向上抬起,被汗水蛰得生疼,却还是保持着仰望的姿态。
白炽的冰场大灯刺得人眼球发酸。
过于明亮的光线里,少年仿佛又看见了自己考斯腾背后暗纹绣着的那副关山月夜图。
月出关山,云海苍茫。
但皓月清冷皎洁,总会照得雾散云开。
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喝彩声里,少年喘着气,指尖轻轻碰了下肩上的飞鸟。
或许无人注意到,鸟儿的喙里还衔了很细小的花。
一支在历史传说中,只有月亮出来的夜晚,才会舒展叶片,亭亭如盖的望舒荷。
终于滑完了。
少年笑了笑,咬紧牙关,大汗淋漓地滑向入场口。
薛林远早就在场边等着,上来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还站得住吗?”他压低声,知道少年不想让媒体们听见。
凌燃竭力点点头,弯腰套上冰刀套,“还好。”
其实有点站不住了。
他连柿子都没敢捡,就怕自己弯腰之后直接栽倒到冰面上。
那也太丢人了。
主要是真的一点体力都没有了。
全五种四周跳的节目,凌燃上个赛季也只有最后在奥运会和世锦赛才能滑得出,但那时候他已经滑了一个休赛季加半个赛季,对节目无比熟悉,才敢放手一搏。
可这一次,新赛季的第一场就滑了这么高难度的节目,还编入了很多华国古典舞的表演姿势。
古典舞没有固定的动作位点,但时时刻刻都要留意把持正确的发力方式,以免动作变质,失去韵味。还要通过动作的速度和爆发,把技巧转化成情绪上的高潮。
整首抱月编完之后,凌燃试着在陆地上给杜如风跳过完整版舞蹈动作,杜如风当时就皱了眉,怀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才来了句。
“在冰上也能坚持得住?”
连杜如风这种浸淫古典舞多年的舞者都忍不住发出了灵魂的质问,可见这场节目需要消耗多么可怕的体力。
但说到底,自己还是成功滑完了。
凌燃翘了翘唇角,坐到等分区的时候心情都还有点平静不下来。
那双漆黑眸子里盛满毫不掩饰的喜悦。
薛林远一边心疼一边好笑,抬起自家徒弟的胳膊往训练服里塞,“赶紧穿上,别着凉了。”
凌燃老老实实地穿好训练服,一直望着出分的屏幕。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份期待是藏都藏不住的。
这一幕被转播的镜头传递到很多冰迷的屏幕里。
不少人直接就捏紧了拳头。
“裁判们不会还要压分吧?”
“我有种被刀到的感觉,燃神每一次比赛完都很期待自己的分数,裁判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轻飘飘按下的数字打碎的是什么!”
就在凌燃自由滑开始的同时,班锐的直播间里,临时组建的裁判组也开始了同步的打分。
不止是那几张奥运会时的熟面孔,甚至还加入了新人,显然在裁判里,对滑联越来越不满的人也越来越多。
打分的结果同步到屏幕右侧的表格里,旁边还附带了评级的标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打出的每一个分数都对应这那些具体的规定细则。
“复杂的规则容易让人迷惑,细化成一项项对应的要点,就会变得明白易懂。”
少年清朗的嗓音犹然回荡在耳边。
班锐看向屏幕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屏的少年,突然就有了点感慨。
明明什么都知道的,不是吗,凌燃,为什么你还会对分数抱有期待呢。
这句话隔着屏幕传不到凌燃耳边。
如果传到,他大概也不会在意。
可能就是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