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会在赛场上拼尽全力,也会为节目的每一个细节辗转烦心,我会站到赛场上把最完美的节目呈现给每一位来观看我的节目的粉丝和冰迷,更会将内心里的信念感和对精益求精的追求与热爱竭尽所能地传达给他们所有人。”
“我想这才是观众们真正想要看见的东西,而绝不是那些粗糙的节目,早已预定的奖牌和运动员的不甘与愤怒。
没有人会傻到继续为了已经变质的体育项目付出时间、金钱与精力。”
“滑联已经走错了路,”少年站在高高的讲台上,语气笃定地说着预言亦或者是判决,看上去是那么的让人信服。
他用观众和运动员的双重身份,下了最后的定论,“网络上的舆论只是一个开端,他们注定只会一无所有。”
评价完滑联的可笑行径,凌燃终于短暂地结束自己的发言。
满室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中,正常人都会局促地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但凌燃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的赛场,现在最大的感觉其实是€€€€
喉咙有点干。
一口气说了很多稿子上有的和没有的,他还从来没有试过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等到说完了,才开始有点不好意思。
应该没有显得很中二吧。
少年的耳根一热,见大家都没有吭声,才鞠了下躬,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零零星星的掌声响起,很快就变得响亮。
会议室里的很多人看着凌燃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什么大宝贝。
主要是,真的太惊喜了。
他们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运动员原来有这样的见识,怪不得高考能靠自己上重点大学,脑瓜子就是灵光,说话都条理分明。
“不是你们教的吧?”周誉好奇地看向薛林远。
薛林远的神情那叫一个€€瑟,压低声,“凌燃自己想的,稿子都是自己写的,厉害吧?”
周誉就悄悄竖起大拇指。
啧,不错不错,逻辑层次分明,直击痛点,基本上把现在的情况分析得都清清楚楚的。
大概意思他们也听明白了。
滑联需要一个监督机构。
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釜底抽薪,从他们的资本上入手,狠狠地来上一记大的。至于怎么来,会议室里的都是人精,下意识地就看向正在喝水的少年。
只怕还是要从凌燃本身入手。
现役唯一的一位花滑男单单赛季大满贯得主,奥运会冠军,世锦赛冠军,最年轻的花滑王者,号召力可以说是足足的。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顾忌会不会因为打老鼠伤了玉瓶,那么昨天滑联的公告一出来,可以说退路已经彻底被斩断了。
而现在全世界对滑联的不满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趁着舆论还没有歇下去,正是搞事情的好时候。
现在最大的顾虑则是,凌燃自己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当这个出头的椽子,要知道,枪打出头鸟。
一旦没有达到目的,只怕以后会遭到滑联更疯狂的报复。
自家的崽还是自家最心疼。
会议室里一时没有人先吭声。
还是楚常存先开的口。
“凌燃,如果冰协想要举办一场新的国际赛事,与现有比赛相冲突的那种,你会愿意第一个来参加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少年身上,都想知道他的回答。
而凌燃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慢慢放下水杯,乌黑明亮的眼里刹那间光彩熠熠,没有丝毫犹豫。
一字一句道,“楚主席,我愿意。”
哪怕知道可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无关输赢,无关荣誉,只是为了自己那颗犹然在跳动的心。
那颗永远会为了花滑而跳动的心!
第148章
会议很快结束。
不少人都对凌燃和冰协的提议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但商量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给出个准话。
就连一开始就对凌燃表示欣赏的徐主任都敷衍似的说了好几句似是而非的场面话。
送走来人后,陆觉荣欲言又止, 生怕凌燃因此伤心失落。
毕竟准备了这么久,讲得也很不错, 居然没有一鼓作气把事定下, 放在十八九岁年少气盛的年轻人身上, 应该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凌燃却很平静, “陆教, 我都知道的。”
陆觉荣讶异:“哈?”
凌燃笑了下, 长臂一伸, 将会议桌上没有被带走的打印纸收拢起来, 摆放得整整齐齐。
会议一时没有定论, 是凌燃完全能理解, 也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毕竟这些提议都不是什么小动静, 一旦成行, 整个冰雪圈都会为之震动。
再放大一点, 其他的体育项目里有类似滑联这样的组织和机构存在的,只怕也都会观望这一次行动的结果。
滑联只是冰山一角。
被资本把控的体育运动不在少数。
想要撬动庞大的利益链, 势必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华国冰协这边是举国体制, 也有国家做后台, 当然不会畏惧这些资本家。
但说个实在话,想让政府公开出面来替他们这种打破垄断和强权的行为站台背书,可能性也基本等于没有。
一来么, 跟民生大计比起来, 这些都算是精神层面的事, 处理排序上都得靠后。
二来么, 体育到底是体育,这么多年体育无国界的口号一直都喊得很响亮。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高贵国籍的存在,也没谁会真的把这些提到国家层面的政治高度上。
体育的事,当然还是得在体育自己的领域内解决。
就算冰协真的会举办自己的国际性赛事,总局公然掺和其中的可能性也不大,背后的支持当然少不了。
但面上说起来当然还是€€€€
“啊,我们的冰协就是想举办个交流性质的比赛活动。什么,跟滑联组织的比赛撞了日子?这不是刚好巧合嘛!都是好日子撞一块很正常!至于选手们和观众用脚投票去哪,这就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事情了,我们又不会干预下属机构的正常运营活动。”
凌燃这么一想,自己先撑不住有点想笑。
他把多余的打印纸放进背包,打算带回去当草稿纸演算高数和大物的题。
陆觉荣见少年真的没事,就挥挥手放人,“那咱们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他跟上头通过气,知道这事通过的可能性很大,倒也不如何担心,觉得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薛林远也知道这个理,想得却更多一点。
回去路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跟徒弟嘀咕。
“这事要真的能行,明面上出头的估计还得是你和冰协。尤其是你,冰协就算是真的承办比赛,观众们也都是冲着你来的,滑联记恨的也只会是你一个。”
毕竟他们要是记恨华国冰协的话,以后还怎么谈合作,怎么卖电视转播权?
背锅侠和出气筒当然只能是凌燃一个人。
凌燃脚步不停,语气平缓,“薛教,这是我们事前就说过的事情。”
薛林远当然知道他们说过,但事到临头,还是难免会替自家宝贝徒弟多想一点。
“这事非得成功不可!”
薛林远紧张地攥紧拳,简直不敢想象迈出这一步之后却没有成功的后果。
要是不成功的话……滑联的气焰一定会更加嚣张,此消彼长,凌燃的处境也只会更加的艰难。
彻底撕掉假面的滑联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打击报复,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想到这里,薛林远的心都抖了一下。
凌燃却很自信,“薛教,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他行走在凌云路上,澄澈干净的瞳孔里因为倒映出秋日清爽湛蓝的天空而变得更加深邃明亮,语气也很坚定。
“但就算是不成功,我也想试一试。”
凌燃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迈出这一步,不管成功与否,一定能促进运动员和冰迷们在思想和观念上的转变。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计划会不会成功,但总要有人第一个去做。”
“我希望这个人是我。”
这是自己能为深爱的花滑做出的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凌燃的语气不快不慢,薛林远却听得心头咯噔咯噔的。
但他到底还是挤出笑容,伸手拍了下凌燃的肩,“不管怎么样,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薛林远露出了一脸同仇敌忾的神情。
凌燃有点哭笑不得,“教练,我只是说了一个假设。”薛教怎么弄得跟自己要英勇就义一样。
他对未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滑联正在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充满腐朽气息的庞大骨架看上去吓人,可能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薛林远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地笑,“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老实交代,这些话是不是已经准备很久了?”
凌燃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多话。
他想了想,“可能是吧。”
这些话也许真的在心里憋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