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点不点吧!”
刘柱立马要听一首当年特流行的歌,单军吼了一段,其实单军唱歌不比他跳舞差,但单军还真一般不开口,也就跟他那帮大院儿里最好的哥们唱过。单军这一吼歌,马平川和刘柱这俩小伙子也跟着来了劲,也一起嚎起了嗓子,老罗在边上瞅着乐,听到会唱的歌也跟着哼了起来,到后来几个人一嗓子吼得比一嗓子来劲,这高山绝顶的哨所里传出阔别许久的欢腾,看着这几个战士高兴朴实的笑脸,单军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外面冰天雪地,遍地白雪,深山空洞。
只有一轮雪后的月牙挂在哨所背后的夜空,邃远,寂冷。
单军趴在阵位里,林木茂密的原始丛林散发着一股腐味。
完美的伪装将他全身融合在密林掩映的阵位上,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他的瞄准镜慢慢滑过近千米外的林寨,锁定着行动区域。枪身上披挂着伪装,黑黝黝的枪口在严密的伪装下泛着森冷的光。
85式狙击步,口径7.62mm,杀伤射程1000米。
尽管小口径5.8mm的88狙已经列装特种部队,单军仍然更习惯这支85。
7.62mm至今都是理想的狙击口径。实战中85狙的威猛和稳定性优于88,它的威力在单军手上,将发挥到最大的极致。
在这个距离,被他枪口锁定的人,再无生机。
瞄准镜的后面,是单军涂着油彩的脸。
他静静地潜伏在狙击阵地上,呼吸平静而有节奏。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等着给猎物致命一击。
“锋刃,你的情况,完毕。”
步话机的电流声中,传来略带威严的声音。
“等蛇出洞,完毕。”
枪口对准着的区域,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们在巡逻,寨内正在瓜分着巨大的金钱利益,丝毫不知已经被锁定在特种行动小组构成的交叉火力中。事先埋设在周边的爆破装置,将在猎杀行动成功后将制毒基地夷为平地。
他们的任务,定点清除。
“我听见了你的情绪,完毕。”步话机中说。
单军的目光在瞄准镜后,冰冷地注视。
“我有痛恨的理由。”
“我们都有痛恨的理由,我的副队长,我最利的尖刀。别让情绪干扰你的任务,完毕。”
“是。完毕。”
林中开阔地上,在武装人员护送下中心边寨里走出了一个男人。他戴着风帽,低着头,慢慢地步出。
瞄准镜下的咬心像致命的利爪,牢牢锁住了男人的头部。喉式通话器中传来单军低沉冷锐的嗓音。
“目标出现,完毕。”
“清除。”
风速,6。风向,东南。距离,912米。
单军枪口微移,果断调整射击角度,冷酷地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一枪爆头。
风帽被子弹的冲力掀开,眉心正中嵌着殷红的子弹。被击中的男人向后仰倒,额前喷射一片血雨。
风帽的下面,露出了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翔子!!€€€€”
单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吸急促,满头满脸的冷汗。
四周一片漆黑,房里是马平川的呼噜声,寝室的其他人都在熟睡。单军的胸膛剧烈起伏,渐渐从惊醒中回过神,擦去了头上的冷汗,披上棉衣出了哨所。
外面天还没亮,迎面一股冰天冻地的寒气,雪后黎明前的夜空像被洗过一样,墨玉般的天幕上挂着满天繁星,倒挂的银河横亘在天空,四周连绵不绝的山头环绕,在这雪山顶上,整个世界就像只有单军一个人。
单军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哨所前方那一块空地,冰冷清新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里,让他的头脑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想起梦里的那张脸,单军心口一阵惊悸。
他往口袋里掏出烟,往嘴里叼了一根,伸手进里面的内袋掏打火机,什么东西跟着一起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皮夹打开掉在雪地上,露出最上层夹着的照片。
单军低头看了一会儿,慢慢把皮夹捡了起来,目光停在那张薄膜后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军人,穿着特种选拔营的作战迷彩服,举着长枪并肩而立,风华正茂地笑着,锐不可当。
单军久久地盯着照片上的那张面孔,烟卷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察觉。
东方微微亮起,渐渐起来的光线,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英挺面容越来越清晰,沉静刚毅的嘴角微微带起的一丝笑容,像烫着了单军的手指,他猛然合上了皮夹,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点起了烟,就那么攥着手里的东西,在一块石头上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
围绕单军的是外头的冰天雪地和整个世界的寂静,只有风声越来越大,泛起的鱼肚白和一缕朝霞也黯淡下去,预示着这一天山里的风雪还将到来。
风越来越猛烈了,单军从冥思中回过神来,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放进贴着心口的军装内袋,扔下烟头裹了裹棉衣,站起来准备回去。
第4章
刚刚起身,他忽然站住了。
风里带来一丝远远的声音,单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马上站住了脚,又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呜呜的风声。
单军当自己冻迷糊了,可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见了风声里夹杂着的似有似无的一丝声音。
单军猛然停住了脚步。
口琴声。
在夹着冰雪的风的呼啸里,那一丝断断续续的口琴声遥远又清晰,远得仿佛在天边,却又近得仿佛在耳边。
刚刚起身,他忽然站住了。
风里带来一丝远远的声音,单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马上站住了脚,又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呜呜的风声。
单军当自己冻迷糊了,可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见了风声里夹杂着的似有似无的一丝声音。
单军猛然停住了脚步。
口琴声。
在夹着冰雪的风的呼啸里,那一丝断断续续的口琴声遥远又清晰,远得仿佛在天边,却又近得仿佛在耳边。
传来的是被风声切割成零散碎片般的曲调,那带着回声的熟悉的调子就像猛然挥来的一记重拳,重重地夯在单军的心上。
“谁?”
单军对山崖的上方大吼。
“谁在上面?!”
没有任何回答,单军顶着风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上面。风里断断续续的一丝口琴声若有若无,缥缈得就像天空中的云,没等单军在惊异交加之间回过神来,那杳渺的琴声又消失了,好像从来也没存在过一样,只剩下烈烈的风声。
单军窜向后面的山崖,身手迅捷如履平地,飞快地爬上了崖顶。上面是一片茫茫被雪覆盖的丛林,连接着后头无尽的山头,黑€€€€的茫无人影,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风过山头的猎猎。
单军愣愣站着,茫然若失。
“口琴声?”哨所里,马平川哦了一声,对单军:“那是林威。”
“林威?”
“那小子每天一大早就上山了,他有个口琴,经常带在身上,没事儿了就在山上吹一吹,这不这山里也没什么别的娱乐,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他别的也不爱,走到哪儿想起来就吹几声。我早起看那小子被窝又是空的,八成又上山了,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这山里这么大,你听着近,实际上距离远着呢!他根本听不见你喊。”
单军想起他起来时,林威的床铺上已经空了。
“那小子,是想家了吧……”马平川说了这一句,也没说话了。
单军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愣神,似乎早就遗忘了马平川的存在。
“咋了?”马平川看着单军的表情,纳闷:“你也会吹口琴?”
“……不会。”半天,单军才开口。
“以前,听人吹过。”
“是心上人吧?”马平川促狭地笑了:“你全都写在脸上了,哥们儿。”
单军没接话茬,马平川本来还想再开几句玩笑,可是看着单军的表情却话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来。
单军周身沉默的气息,让马平川不敢靠近。
后来,马平川向单军介绍山里情况时说,山里除了他们哨所,还有两个军事单位,一个是昨天张新文他们去的维修站,在翻过连云峰下头的山腰上;另一个是哨所的一个辅助执勤点,在从连云峰还要往后的另一个山头的山顶。
“那个执勤点,比我们这儿还苦。你听过‘一个人的哨所’吗?”马平川问单军。
“一个人的哨所?”
单军疑惑。
马平川告诉他,天边哨上头还有一个辅助执勤点,被称为“一个人的哨所”,这是全军最孤单的执勤点,只有一个人坚守,本来是两个人,每三个月换防,但新兵老兵都不肯去,有新兵三个月下来见了人就哭。只有一个老兵,在这个一个人的哨所待了两年。他也是整个边防连的传说。
“比起那班长的苦,我们根本就不算啥。你想想,一个人在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守了两年,一般人能做得到吗?换我我真不敢想。”
马平川打从心底里钦佩地说。
单军震惊了。
在连云峰哨所,他见到了这几个战士的艰苦和孤独,他们尚且还有四五个人一起,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山顶上,要如何度过日日夜夜?
在连里了解情况时也介绍了连云峰哨所有辅哨的情况,这在边防部队不少见,单军并没多留心,他没想到这个执勤点的情况这么特殊。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守辅哨不符合相关规定,老连长也没向单军说得那么细,这艰苦的环境,很多事都无法照章办事,单军也理解,只是对这个老兵生起敬重之心。
马平川说,在他没来哨所之前,那老兵也在连云峰哨所。“他就是林威的班长,林威那小子,当初别人躲着来这儿还来不及,他一听他班长来了,二话不说也跟着来了哨所,后来老兵班长去执勤点的时候,那小子铁了心要跟着去,不让他班长一个人守,是咱们哨所里缺人没法儿轮岗,他班长命令他必须留在哨所里,他才留下了。就冲这,我们也特别感激那班长。在我们连里,没人不敬佩他,太不容易了,真的。”
马平川感慨地说,叹息着:“是条真汉子。”
“执勤点在哪?我过去看看。”
单军对这个老兵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想亲眼去看看。
“今天不行,你看看外面又在下雪,这种天气没法过去,那山头比连云峰还高,还险。从这儿往后头至少还得走上两个小时。”
天亮后就开始下大雪,索兰山已经进入了雪季,夜里的澄明到了白天都不复存在,峰顶上又开始飘起了絮絮的雪花。
“你们前几天断了粮,那个老兵呢?”自从知道了有这个“一个人哨所”的存在,单军没法不考虑。他是来挂职的连长,那个兵就也是他的兵。
“肯定也断了。他那的路比咱们这儿更难走,补给也更难送上去。不知道昨天副导他们来不来及给他送过去,我估计难,如果不行,等雪停了我们就从哨所里搬物资送去给他。”
马平川想起那老兵的困难,也心酸了。
单军坐不下去了,他到楼上的战备值班室,往军用维修站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