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些只会花着老子的钱作威作福,实际上欺软怕硬,唯唯诺诺的纨绔子弟不一样,马五这种混帮派的粗人,地位和钱,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虽然认出了沈璁,但两人毕竟混的不是一条道,他不太清楚沈璁的事;而且就算知道,这种人的脾气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像那些富家少爷一样,轻易服软。
他看着面前的沈璁,眼睛里明显也是憋着一股狠劲的,只是碍于刚才的那把枪,才没敢当场发作。
场面上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就连闻讯赶来的玫瑰梦大老板见状都只能躲在一边,吓得不敢吱声。
短暂的对峙中,沈璁余光瞥见了裴筱旗袍上的酒渍,因为对方今天穿的是浅色缎面的旗袍,打湿的部分多少有些透。
他缓缓躬身,这一个小动作便立刻引得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他只是脱下西装的外套,温柔地盖在了裴筱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时,没有任何预兆的,沈璁猛地起身就是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马五的面门上。
这一拳快到连紧挨着他站的保镖都没有反应过来。
保镖是自沈璁回国就跟在身边的,他了解沈璁的为人,知道沈璁做事狠,手段毒,有时候会让他这个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齿冷后怕。
但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见过沈璁跟谁动手,而且快到凭他在军队里正经练过的身手都来不及拦着。
当沈璁收回手时,合身的西装马甲,和薄薄的一层衬衫衣料之下,裴筱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因为用力而充血绷紧的肌肉线条。
他整个眼眶都红透了。
马五旋即倒地不起,双手紧紧捂住口鼻,但还是很快就有鲜/血顺着指缝,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拿开手,摊开一看,便瞧见了两颗躺在手心血/泊里的门牙。
“啊啊啊€€€€”
在马五的惨叫声中,孔立文也终于赶了过来。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吓得两腿发软,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事情闹到这一步,看样子至少是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冲突了,一旁玫瑰梦的老板这才哆哆嗦嗦地上前,正琢磨着该怎么打圆场时,却被沈璁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借着这个动作,沈璁顺便用老板西装胸口的布料擦了擦手,满脸的嫌弃。
他躬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孔立文的肩膀,似乎是安慰的意味,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点嘉奖。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一把将瑟缩在沙发角落里的裴筱打横抱起,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夜总会。
第28章 夜初雪
玫瑰梦门前大街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黑色的凯迪拉克安安静静地停在路边。
司机手上拎着一块抹布,在车头附近晃悠快半小时了,装作在擦车的样子, 其实抹布上的水都快要被蹭干了;一旁保镖不远不近地站着,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车内, 沈璁和裴筱远远地坐在后排座椅的两端,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沈璁手里一直没有断过的香烟火星明灭。
狭窄密闭的车厢内烟雾缭绕, 裴筱一只手将沈璁西装外套的两边领口攥在一起, 紧紧裹着自己,另一只手掩住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
就在此时, 沈璁刚掐灭一根烟头,手正好摸在一旁烟盒上。
他手指碰到了盒子里抽剩的最后一根香烟, 但却好像浑然不知一样, 一把将烟盒捏皱攥在手里,摇下车窗扔了出去。
车外冰凉清冷的空气很快从车窗灌进来,一点点驱散了车中的烟霭。
之后沈璁没有再关上车窗,只是随手将打火机扔到了一旁。
就着这个动作, 裴筱一把攥住了沈璁的右手。
刚才那一拳,沈璁没有任何保留,作为换掉马五两颗门牙的代价,在覆盖着他拳峰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上, 也留下了几道细小斑驳的口子。
裴筱轻轻抚摸过那些伤口,指尖像是被窗外突然灌进的冷空气吹着了, 不住地打着颤。
“疼吗?”他心疼地哽咽道。
沈璁深吸一口气, 良久后才出声, 却没有回答裴筱的问题。
“为什么?”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什么为什么……”裴筱轻轻松开手,别过脸去不看沈璁,轻声应道:“裴筱听不懂。”
“你今晚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沈璁的声音里还是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却好像窗口不断涌入车内的寒气一样,透着森森的凉意。
可裴筱闻言却笑了,微微牵起颈子,看向窗外,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
“裴筱就是干这个的啊,七爷忘了?”
“裴筱€€€€”沈璁一把捏住裴筱的下巴,强迫对方扭过脸来看着自己,“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咬牙道:“别跟我装傻。”
裴筱缓缓垂眸,看着沈璁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看着手上那几道条细口,很快就心软了。
他解开旗袍腰侧的两颗盘扣,伸手从里衬的口袋掏出了那张沈璁之前留下的支票。
把支票塞回沈璁手里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滴眼泪滴在了纸面上,委屈地埋怨道:“这不是七爷的意思吗……”
沈璁松开裴筱,看着手里染上泪渍的支票,胸口一阵憋闷,说不出的难受。
当初是玩笑也好,调/情也罢,他的确说过,要买下裴筱的一个假期;后来他跟裴筱厮混过整个春节,其实早就超出了之前说好的那个时间,但他们彼此都默契地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
直到正月十五那天,在被沈克山叫走前,沈璁悄悄将支票塞进了裴筱的睡衣口袋里。
那仿佛又重新提醒着裴筱,他与沈璁之间,只是一场“单纯”的金钱交易。
其实现在沈璁是可以解释的,甚至他能感觉到,裴筱在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解释,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当初留下这张支票给裴筱,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用金钱去定义和了结一段关系,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没有麻烦。
给裴筱支票时,他的确没有想要了结这段关系的意思,但他也无法否定,自己正在用金钱定义这段关系。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他拽着自己之前搭在裴筱身上那件外套,把人往身边带了带,然后抬手,特别温柔地拭掉了裴筱眼角的泪痕。
大年夜那天晚上,他就想过,裴筱那颗漂亮的泪痣让眼泪打湿的样子,肯定可怜极了。
他心疼地揉着那颗泪痣,缓缓道:“别做了。”
一瞬间,裴筱心如擂鼓。
“七爷……”他看着沈璁,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似期待,又似恐惧,双唇翕动,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稳定住情绪,艰难地挤出点笑来,“你又跟裴筱说笑了。”
“裴筱。”沈璁压抑着声量,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要做了。”
“裴筱不到三岁就被卖进了戏园子,跟着我师父,没有念过书,能认识的字都不多。”裴筱看着沈璁,苦笑着摇了摇头,“除了一把嗓子€€€€”
说着他仰起脸来,伸手覆在沈璁的手背上,带着沈璁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和这张脸,裴筱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
他深深地望着沈璁,微微蹙眉,“不如七爷告诉裴筱,不做这个,裴筱还能做什么?”
沈璁的手心里,裴筱的脸蛋温润细滑,几滴眼泪的沁润之下,他还是那么美,甚至更美了,梨花带雨,简直活脱脱就是一只摄魂夺魄的妖精。
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沈璁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空着的那只手顺势从西装外套的边沿滑了进去,摸到了裴筱腰侧被解开了那两颗盘扣。
灵活的手指很快狡猾地探了进去,贪婪地抚摸着这具直到现在也仍然让他垂涎的身/体。
车窗外,冷空气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而在车里,某些东西已经急剧升温。
在这种强烈的,暧昧的冷热碰撞之下,沈璁已经可以听到裴筱难/耐地细/喘。
今晚,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他甚至想直接要了裴筱。
下一秒,顺着裴筱旗袍侧腰的那个开口,他一把撕开了对方的旗袍。
“唔……”
在裴筱难/耐的哼声中,那只抚摸在他脸颊上的手,缓缓绕到了他的脑后。
沈璁温柔地带着裴筱,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缓缓偏过头来,伏在对方的耳边。
“如果今晚,不是孔立文刚好找我到这儿来喝酒,那现在……”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但接下来,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裴筱觉得寒意砭骨。
“撕开你衣服的,就会是另一个男人。”
裴筱失望地阖眸,挤落了眼角的一滴泪,滴在沈璁的肩头。
但他还是伸出手,紧紧地抱着沈璁的脖子,轻描淡写道:“怎么会呢?”
“只是一杯酒而已。”
“当初我师父那样都打不死我,裴筱的命,硬着呢。”
沈璁闻言,微微将脖子往后仰了仰,拉开自己和裴筱的距离,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脸。
他像是第一次看见裴筱,又像是要在这一次把裴筱彻底看清。
“裴老板为了钱,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呼€€€€”
裴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像随着这口气,也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气力。
他腰身一软,顺势滑进了沈璁的怀里。
“七爷饿过肚子吗?还有冻疮……”他无力地缩在沈璁怀里,摩挲着对方拳峰上的那几道伤口,“可比这个疼。”
“我师父走的时候,只有三十多岁……”
“如果我能早点挣到钱,兴许他还能再多活两年。”
冯吟秋对他是不好,但他现在有的一切,也都是冯吟秋给的;小时候被打得浑身淤青时,他也曾诅咒过师父早点死,但当冯吟秋真的咽了气,这个世界上就连最后一个在乎他死活的人都没有了。
孤独,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七爷……”他缓缓阖眸,耳朵紧紧地贴在沈璁的胸口上,像是在倾听对方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何不食肉糜啊……”
“可你现在还会饿肚子吗?”沈璁轻轻抚过裴筱脑后的短发,眉头微蹙,“裴筱,我给你的还少吗?”
“多少算多呢?”裴筱还是闭着眼睛,但眉心也跟沈璁一样,渐渐蹙紧,“七爷这么有钱,是不是就可以放下厂子和生意,每天留在家里陪着裴筱,不要再出去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