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我很容易。”岑肆表情寡淡,“他们都说我天赋异禀,注定要去拿冠军。我13岁学击剑,到19岁,从没输过一场正赛。”
他表情越来越冷,眼眶却也红了,像桃花染了血。
“其实我也不怕输,但我就是能赢。”
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掠过,留下一缕像飞鸟的云。江识野揪起的心一块块碎开,浑身无力。
“我家没出过运动员,他们都很宠我;就算我不学击剑,从小到大谁不把我捧着?江识野,我告诉你,”岑肆转头,阴影没入眉弓,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锋芒,“我岑肆生来就要俯视他人。我要人羡慕我,嫉妒我,也不在乎他们恨我,讨厌我,但我绝不接受他们怜悯我。我长这么大,不需要任何心疼,你明白了吗?”
飞鸟云散了。
听到这话,江识野的指尖都跟着他情绪发抖。
他们说人世间三种东西不能隐瞒,18岁时江识野只想起两个,现在却想起了另一个。爱,贫穷,和咳嗽。但偏偏人最想隐瞒的也是情感,困窘和病痛。只因它们与自尊背道而驰。江识野当年不愿告诉岑肆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岑肆也不愿把身体状态公之于众,他知道他拒绝怜悯,他知道他生来傲骨。在这方面,他们很像。
那喜欢也要隐瞒吗?
“那我呢?”
“什么?”
江识野看着他,声音像是浓雾里影影憧憧的萤火,以最快速度在岑肆脑海里冲撞。
“你不需要任何心疼,那如果是我心疼呢?”
岑肆睁大眼,彻底怔住。
差点儿因为这句话没站稳。
良久,他才沙着嗓说:
“你也不用心疼我,你失忆了,根本不知道€€€€”
嘴唇突然被堵住。
江识野微抬着头,吻着他。
指腹擦着岑肆的脸:
“别说了,我心疼你。”
说罢又去亲他。
这是从他18岁那场恋爱以来,第一次在岑肆清醒时的主动。
唇齿相逢,舌尖交缠,所有愤懑惆怅遗憾都在磨磨深吻里顷刻瓦解,只吞没灵魂,交换永恒。
渐渐地,他们抵在落地窗上,江识野手环着岑肆的脖子,又语气含糊地唤他:“四仔。”
“我想和你做。”
得到的回应是岑肆掐了下他的腰,舌头像拱了火。
然而。
他没同意。
江识野以前说谈恋爱像作曲,他喜欢Lento,慢板,每分钟52拍;岑肆受不了,他喜欢allegro,每分钟132拍的快板,这才超过了心跳的速度。
在上段恋情里,每一步基本都是他主动,告白、接吻、做|爱,心焦火燎地,他不后悔,却也因无所顾忌和任性妄为酿下了错。如今,岑肆说着快节奏,其实一直是江识野在推着他们前进,口中说得畅快,真到这一步反而迟疑。
他何尝不想让江识野心疼自己。岑肆每次去睡觉叮嘱江识野别来时,难道没想过他会偷偷推门吗。人挺贱的,又不想让他知道生病,又想让他知道,又想他余情未了,又不想他再爱上自己。在这个矛盾的侥幸心理里,他迎来了如今的局面。虽然高兴,却知道这段复合是畸形的。
只是借着失忆占便宜罢了。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想及时行乐,可当他意识到江识野对自己的喜欢和上一段恋情如出一辙,并没有因为失忆减少时,他却无法义无反顾了。
氛围不知何时就彻底变了,从压抑变成欲|火。岑肆虽不想做,但□□已经烧到了这一步,自然还是得采取行动让它偃旗息鼓。
他们还是去浴室互相纾解。
扯开岑肆卫裤抽绳时江识野手都在抖,觉得这尺度太大了,后面发现自己也挺无师自通的。整个过程默契到江识野脑海里滑过各种琴瑟和鸣又喷薄而出的意象,他忍不住舒畅地喘气,又压抑地闷哼。
而岑肆竟然让他唱歌。
登峰造极时,江识野告诉他:“我的歌都是写给你的,三年前就在向你告白了。”
而岑肆竟然又说:“我知道。”
……
江识野觉得岑肆流汗的样子分外性感,不是冷汗,而是运动后的热汗。那液体本身就像宣告主场的荷尔蒙符号。
他盯着在喉结上跳跃的那滴,慢慢滑,慢慢滚。
最后竟滴到了自己嘴唇上。
这么巧。
下意识地,江识野就把它抿掉了。
岑肆手揉着他嘴唇:“别像只小狗,恶不恶心啊你。”
江识野没说话。
“臭吗。”
他摇头。
不是谈恋爱的滤镜,是真不臭,只是有点儿咸,在味蕾里盘旋。
那天晚上睡觉时,江识野都还在琢磨这股陌生的味道,像是把珍藏的岑肆的一部分又拿出来品味。
他的味觉在这一刻和大脑潜伏的海马体相互碰撞,浸透。
久不做梦的他在岑肆怀里终于又一次,坠入了曾经的岁月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又是三天片段回忆啊,是世锦赛的关键三天,19岁的时候
第50章 Chorus.再尝一口
酒店门口已经停了多个国家代表队的大巴。
不同肤色的人进进出出。
江识野站在不远处, 戴着鸭舌帽和耳机,插着兜,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酷劲儿。
只是眼睛暴露了等待。
半晌, 他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一辆大巴贴着属于这里的国旗,缓缓驶来。
下车的人都穿着国家队队服,交谈举止间带着运动员的从容不迫和朝气蓬勃。统一的红白色既有气势,又相当扎眼。
其中一人更是吸引眼球。把国家队队服穿出了股潮牌味道, 像个明星。
还不是体坛明星。
演员或模特, 反正靠脸身材吃饭的那款。
那模特也东张西望着,江识野刻意躲了躲。看到他最后略显失望地收回目光走进酒店, 江识野才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 重新戴了下帽子, 遮住了那一瞬扬起的嘴角。
戴好后, 他转头。
本想透过前方的玻璃落地窗再伺机观察一番。
不想和窗里的人四目相€€。
江识野眼睛忘了眨。
窗里的人终于笑了。
酒店大厅里, 他从大部队脱离出来,靠近玻璃窗。
酒店大厅外,江识野频频摆手, 做口型让他别动。
然而他依然一副要破窗而出的架势。
岑肆径直走到窗前, 鼻尖都快抵到玻璃。
江识野摆来摆去的手终究也扒在了玻璃上。
深深€€视, 一窗之隔。
有人在叫岑肆, 大抵是问他干嘛呢。岑肆便装作照镜子, 开始理自己的头发。
江识野忍俊不禁地看着他。
岑肆又偏过头, 和远方的人说话。
他得走了, 仓促间忙微张嘴, 冲窗哈了口气。
蒸腾的白雾遮住了江识野的脸,又像是脸在毛玻璃效果里渐渐露出。
岑肆指腹在窗上的模糊雾气上划字。
一笔一画, 像勾勒在江识野脸上。
江识野看到€€€€
00:01
还有一朵丑陋的小花。
雾气渐散,数字和小花像湖面的涟漪,落下便渐渐消逝。
两人都笑了笑。
江识野比了个ok。
于是四十分钟后,十点。
酒店旁的花园。
江识野刚到,没看到人,
站定。
感觉后颈一阵疾风。
他立马转头。
反应力很快了,却依然在那一瞬间被人手臂一环大腿,双脚腾空,抱着一转。
“想我没。”抱完一圈后,岑肆并未撒手,笑眯眯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