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累。
只是他得回去给岑肆煎牛排了。
他骗了两个姐,住进这人家里五天,就早已不是只说了几句话的室友,还是厨子和保姆。
毕竟是免费住进这么好的房子,做点儿家务也是应该的。岑肆心安理得,江识野也乐意得很,也就没细想自己的勤快心思,岑肆发短信“点菜”就说明他训练已结束,他得快点儿准备。
果然,他牛排刚煎好,就响起了开门声。
“我回来了僵尸!”
江识野没应声,却下意识把盘子拿紧了些,匆匆放到桌上。
不知道为啥,住进来五天了,他每次听到岑肆回来的声音,内心都会跟着刺啦一下,就像煎牛排时那咕噜咕噜往上冒的热油,捉摸不透。
“卧槽外面热死我了。”岑肆光着脚啪啪进屋,地板被江识拖得锃亮,他径直先去把空调调低。
都调到16度了,他才漫不经心装模作样问人一句,“你感冒好了吧。”
“差不多了。”
也没太好全,但江识野知道岑肆很爱出汗也很怕热,他回家前就已经把空调调低了几度,没想到这人还不知足。
“那就行。”岑肆又啪啪走到岛式厨房的吧台餐桌,像美食品鉴家一样低头看了眼煎得色泽完美的牛排,“哇你这好香。”
他满意地笑了笑,连带着江识野也牵动了下嘴角,不太好意思地低头。
“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嗯。”
岑肆站起来。
上身却突然微顿,他抬手,拿手指背自然飞快地抹了下江识野的右脸,偏下颌骨的位置。
江识野过电似地,后退一步,诧异地瞪着他。
岑肆笑了,张开自己的手指晃了晃,解释,“有黑椒。”
没等江识野表情变化,他便又转身。
“那我去洗澡了。”
江识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愣愣地摸了下脸。
回想刚刚想被羽毛一扫的触感,刹那消失,让他有些恼怒。
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慌。
江识野不会提前开吃,等岑肆坐到吧台桌对面,他才埋头拿起刀叉。
他小小地摆了个盘,牛排被口蘑、蒜片和迷迭香簇拥着,岑肆不吝夸赞:“你真的好会做饭。”
“还成。”其实江识野更会做中餐些,但很明显那不是岑肆的口味儿。
岑肆总是坦然自若的点菜,也不在乎江识野爱吃啥,江识野将就着他,甚至连个家常炒菜都没做过。
“就是这个盘子太丑了。”岑肆叉子点了点餐盘边缘的图案,抬眸望人,“你买的啊?”
“……嗯。”江识野解释,“你家里都没盘子,我就在旁边超市买的。”
在他搬来前,这厨房是没开过火的,厨具要啥缺啥,完全无法负担岑肆一会儿吃鸡一会儿吃牛的狮子大开口,也不够应付两个人。江识野就紧急买了些餐具。
“不好看,明天重新买。”岑肆命令。
真当保姆了,但江识野还是低头哦一声。
“我陪你去。”
“?”江识野又抬头。
“明天我不训练,你周日不也没有羽毛球排班吗,我们去逛超市,你看看还有啥缺的。”
“啊……”
“怎么了?”
江识野的叉子在洋葱片儿上划呀划。
他觉得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市有点怪,可岑肆如此坦然,扭捏反而显得自己事多。
最后他点头,挂着和岑肆同样无所谓的表情:“行,那明天几点?”
“睡醒了再说。”岑肆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把盘子往前一推,大摇大摆就要离开,再次装模作样地问一句:“我来洗碗?”
江识野摇头:“没几个要洗的,我来吧。”
岑肆眯眼笑。
他才懒得洗碗呢,也知道江识野会拒绝:“那谢谢你啊僵尸,你真好。”
江识野目光别过他,速速麻利地把两个盘子叠在一起:“……应该的,你忙你的吧。”
晚上十点,江识野洗完澡就窝进自己房间,日常惯例看些编曲教程视频。
岑肆突然在外敲门。
他敲门和他问洗碗一样,只是做个样子,敲了一下就直接推着门进来了。
拿着两台Switch:“玩游戏吗僵尸?”
江识野没玩过Switch,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岑肆,被子里的脚不安分地蹭着。
最后脚一缩,他把看了一半的手机息屏,说好。
“但我没玩过。”
“我教你呗。”岑肆迈步走到床边,“你躺进去点儿。”
空调开得低,江识野都不知道岑肆是怎么丝滑地躺坐到自己旁边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身体都已长条条地埋进空调被里,再背垫一个垫子,手里各握着一台Switch。
下意识地,江识野吸了下鼻子。
“有鼻涕?你感冒到底好没?”
“……好了好了。”江识野尴尬得揉了下鼻梁。
闻什么闻啊……
“哦。”岑肆没再追问,点开一个游戏,“就这款赛车游戏,贼好玩。”
他买的游戏都不是市面的热门游戏,江识野注意到了:“你是只玩竞技运动类的游戏吗。”
“没啊,我还玩音游。”岑肆回答,“但确实就这两类,其他的对我意义不大。”
玩个游戏还谈意义……江识野很想吐槽,到底没吭声,乖乖地跟着岑肆的指挥操作。
18岁的男生学这种玩意儿很快,很快江识野就上手了,渐渐玩嗨之后,也就没注意腿脚是怎么放的。
他的小腿突然和岑肆的小腿轻碰了一下,又马上分开。
这么不经意碰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把江识野从赛车世界拉回到现实。
他把腿曲起来,又没控制住,轻轻吸了口气。
岑肆可能是吃了晚饭后又洗了次澡,身上的沐浴露味儿很重,很霸道。在这股味道里,他专注玩游戏时一下一下缓慢的呼吸声也渐渐从游戏背景音里脱离出来,在江识野耳畔变得清晰。
操控的赛车有些偏航,江识野开始心不在焉。
他突然觉得这游戏挺没劲儿的,却又不想结束,空调被子冰冰凉凉,旁边有个人温温热热,感觉就……挺踏实。
直到又一局结束,岑肆从床上爬起来。
“不玩了啊,我去睡了。”十点半了,没有意外他就是这个点准时睡觉。
“哦。”江识野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游戏机还给他。
他想说句晚安,礼貌性地,后又想还是等岑肆先开口,自己回复比较好。
然而岑肆没再说什么,直接关了门离开了。
等他走后,江识野就垂眸盯着因躺过一个人留下的床单褶皱和垫子凹陷。
他盯了一会儿,有一瞬间被放空了。
反应过来后他才面无表情地把它们理平,又小心翼翼地闻了下,觉得这人已经把一部分味道留在这儿了。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地方。
第二天,江识野是被岑肆叫醒的。
白天没有工作,他今天就没有设闹钟。
大概是以前的居住环境太差,他在这里的睡眠质量总是出奇得好,一觉就到十点,被岑肆喊醒时还很迷糊,直到岑肆说:“僵尸你睡觉好乖啊,像小狗一样。”
江识野脑子砰得一下炸开,瞬间醒了。
这话让他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岑肆,又尴尬又窘迫又不好意思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
他瞪他:“神经,男人睡觉有什么乖的。”
然后他就踩着拖鞋站起,恼羞成怒到拖鞋都是反的,他又跳着换回来,耳朵都红了,跑去卫生间。
岑肆揉着后颈看他的背影。
他是真觉得江识野睡觉很乖,很规矩。
他自己就很没有规矩。
小时候旅游和岑扬睡过一张床,他哥不堪其扰,埋怨他踹人压人蹬被子又抢被子,说不知道长大以后哪儿会有女孩敢和他睡一张床,不被逼到角落就会被压死,为了家庭和谐起码要买个十米宽的。
那会儿岑扬正处于讨人嫌的年纪,说话夸张,岑肆气得和他打架。
最后还是陈醉出来调解,温柔安慰:“总会有人不嫌弃我们四儿的,不然怎么叫爱情呀。”
岑扬说:“那他只能找个一动不动的木头当老婆,任着他压。”
岑肆早上盯了江识野一会儿,心想这人睡觉就挺“木头”的,乖乖巧巧安安静静,被子盖得板正严实,感觉一晚上都没动过。
只是不知哪里来的习惯,他会抓着被子盖到嘴巴以上,似乎要把它抵在鼻间闻。这是个怪癖,不过他能忍受,也不知道江识野能不能忍受自己。
岑肆想得倒挺远,这边江识野还忙着在卫生间用冷水搓耳朵。
他耳朵一直红着,真不知道是哪里的血液循环出了问题。
过了好久,他才出来,当做什么话都没听见过。
岑肆晨练的时候给他买了早餐,以前他还会假巴意思客气一下,今天也不客气了,速速吃着并不爱吃的粗粮面包,问:“我们去哪个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