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多了, 他就不再接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了。
如果对面真的是警察, 应该联系他的工作室,再通过工作室联系他,而不是直接这样打电话过来。
八成是私生或者骗子。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江倾吃饭都没了心思,随便应付几口就了事。
吃完饭后,贺知渡回了医院出了急诊,江倾自己开车回了家。
出电梯口的那刻,他看到一个人站在他家门口。
那人长得很高,带着一顶鸭舌帽,低头倚靠在墙上,看不清他的脸。
骚扰电话?
私生?
难道他又得因为这些小事就搬家么?
江倾都不想去思考,径直走近来了个反手扣,想要控制对方的行动,把对方制在墙上。
那人并不是吃素的主,并没有因一个小动作就被制住,来了个反招,扣住了江倾的手。
相互制衡。
鸭舌帽顺着动作掉到了地上。
再次回神,江倾看到了那人的眼睛,是一双干净到没掺任何杂质的眼睛,带着些笑意,看上去很平静,没透出其余的情绪。
不像是私生会有的目光。
江倾松了手,弯腰捡起了鸭舌帽递给他。
那人接过帽子,抓了一把头发,重新戴好,又整理了一番衣领,从兜里掏出个黑色小本,低声道:“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陶修寒,是警察。”
江倾看了眼证件,往退了一步。
“抱歉。”他说,“我以为……”
“没关系。”陶修寒把证件收回兜里,“因为你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我们选择私下联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次我没有打好招呼直接来这边,请你体谅。”
江倾顿了顿:“进去说?”
陶€€寒摇头:“楼下有家咖啡厅,去那怎么样?”
他们现在站在的位置就在家门口,其实完全没必要下楼去咖啡厅。
只是他们并不熟,换位思考一下,陶€€寒估计也不会喜欢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踏足自己的私人领域。
况且,江倾的身份很特殊。
江倾看了他一眼,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键:“谢谢。”
楼下咖啡厅的人并不多,他们走到靠里的窗户边坐下,点了两杯咖啡。
上咖啡的间隙,陶€€寒和江倾扯了一些其他的,并没有直接说此行的目的。
咖啡很快就端了上来。
江倾吹了吹咖啡冒的热气,道:“陶警官,你现在可以问了,虽然我不知道我被扯进了什么案子,但是我会尽力解答。”
陶€€寒收了话头,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放桌上推给了江倾。
江倾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看到第一行字,就瞬间顿住了。
€€€€尸检报告
€€€€姓名:苏锦
€€€€性别:女
“苏锦女士,是你的母亲对吗?”
陶€€寒问他。
江倾有点懵。
声音仿佛离他很远,一时间他忘了该怎么思考,该怎样去理解文件上的字,他为什么会到这里,又为什么在看这份文件。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倾回神时咖啡已经凉了。
他合上文件,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陶€€寒没有立刻收回文件,而是问:“好点了吗?”
“她……”江倾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苏锦,“七年前就过世了?”
“嗯。”陶€€寒说,“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江倾依旧有些发懵,有些记不起他和苏锦最后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离开家的那天,又好像……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了些什么,全都模糊在了记忆里。
江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七年前,苏女士死在了D城的出租屋里,尸体是在那一个月后,房东去收房租发现的,当时D市公安局对此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最后只得出的结论是自杀,之后就结案了。”
江倾低头,看着咖啡上的泡沫有些失神。
片刻后才说:“结案了,那现在为什么又翻了出来?”
“十年前有一桩大案一直没有找到幕后主使,具体案件这边不方便透露。中间有一段时间对方销声匿迹,警局很多后辈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一直到最近,对方又有了风声,按照线索查到了苏女士身上。”
“什么线索?”江倾说,“她死了七年,又能做什么。”
“有人在通过她的身份传递消息,次数不多,警方只查到了一条,消息指向A城。”陶€€寒说,“而在A城,你是苏女士关系最密的人。”
“我十年没有和她联系过,对于这个案子,我不能提供实际性的帮助。”江倾说,“只是……”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回忆:“苏锦她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无论做什么事,她永远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关于这件事,这边也有存疑。”陶€€寒说,“不过你看到的苏女士未必会真实,毕竟你当时太小,看到的事物不全面。”
江倾没再辩解,一口气把冷掉的咖啡喝完。
“聊完了吗?”
“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
“陶警官,今天我能坐在咖啡桌上和你谈事情,那么证明我并非犯罪嫌疑人。”江倾说,“我和苏锦之间除了一层血缘牵扯,再没有更多,但是这层血缘也注定了我会像她一样成为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她怎么样和我没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和她扯上不必要的联系,下次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江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或许他在骨子里就是一个这样冷血的人,又或许他无法去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要通过逃避去解决。
看到文件的那刻,他甚至感受不到难受。
或者是说感受不到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他又该是怎样的感觉,如果问他,他恨苏锦吗?
那大约也是不恨的。
爱也是同理。
他没办法真正的去爱给予他只有痛苦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又能怎么样?
苏锦有半刻的尽到母亲的责任吗?
没有。
对于江倾来说,她更像是一直未曾跨越的坎。
他明明如苏锦的期望,努力的磨练自己的演技,出演了数不胜数的优秀影片,明明站在了娱乐圈的至高点。
却一直没能跨越过那道坎。
没能等来一句肯定。
而那句肯定,现在也等不到了。
死亡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陶€€寒看着江倾,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半丝破绽。
不知道是对于这一席话的疑惑,还是对于案件回复的质疑。
总之,他看了江倾很久。
最后他只是撕下一张纸条塞到了江倾的手里,说:“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是我的下属,这个才是我的电话,如果你有任何线索,可以直接联系我。”
不知道是出于对警察的尊敬,还是别的一些什么,江倾没有扔掉纸条,走到前台结好账,离开了咖啡厅。
像是那份文件未曾牵动他的半分情绪。
只是那残余的冷咖啡,总能诉说些什么。
回到家后,江倾脱了外套,纸条放在外套的口袋,随着一起被扔到了沙发上。
江倾坐在沙发上,随意的点开一部电影在看。
他看得很认真,只是影片播完,他也不能说出到底在播什么。
看完电影后,他洗了个澡躺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很久都没睡着。
或许白天不该喝完那杯咖啡,又或许白天不能久睡,满脑子都是事,乱七八糟,混成一团。
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和现实无限的交杂,似睡非睡,半梦半醒。
再次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他拨通了贺知渡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微微低哑的男声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手术结束了吗?”
问完那刻,江倾有些懊恼,心里明明知道对方现在在休息,还问一个这么明显的问题。
“结束了,很成功,是个小患者,还是你的小粉丝,手术结束后立刻和妈妈一起看了你的作品,还问我电视里的哥哥帅不帅,自己长大能不能嫁给他。”
贺知渡仔细的回答,声音低凉如水,宁静得让人心安。
“……是吗,”江倾声音低了些,“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很帅。”贺知渡说,“但是你长大不能嫁给这个哥哥,因为他已经有我了。”
“小患者是不是觉得你很不要脸,和她一个小朋友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