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倾的记忆变得模糊,只记得贺知渡离开时看他那双略微悲伤的眼睛。
那见面时抱了吗?
抱了,还亲了。
迫不及待,像是小别胜过新婚的情侣。
江倾失笑,忽然摸到了纸条背面的痕迹,翻过去又看到了一行字迹,比正面要凌乱很多,看上去写的时候心情并不愉快。
[如果不抱我,那就永远都不要在出现。
不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拴住你,让你只能看我?抱我?被我进入。]
[哥哥,想做丧家之犬吗?]
按江倾的理解来说,这封信算是情书,只是谁会在情书上写这些呢?
只有他了。
江倾换种处地去想,普通人看到这封信会是怎样?
是低伏的委曲求全,靠近对方让人玩弄至厌恶?还是像丧家之犬一样逃避,时刻小心翼翼,一直逃一直逃,却永远都逃不出贺知渡的手心?
不过似乎并不能这样类比。
换做是他,如果不爱了便会直截了当的撕掉这封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管对方发疯还是怎样,这些都和他无关。
江倾回头一想,他也不算正常。
所以才和贺知渡最过般配。
江倾把信封叠好,重新放回了枕头下。
换了套普通的常服,开车前往陶修寒给他的地址。
车子行驶了一小时,从市中心一路开到了郊区,才终于在一处房区前停下。
江倾停好车,拨通了纸条上的联系电话,过了一会便从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车旁道:“江先生吗?”
“嗯。”
“您跟我来。”
江倾下了车,跟随这个年轻人往里走。
那人边走边道:“我姓张,您叫我小张就好,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江倾下车后看清楚了房屋的全景,这里的围栏很高,围栏上还有锋利的尖刺,并且围了不止一层,比起防止外人进入,更像是防里面的人出逃。
“是监狱么?”江倾迟疑道。
像监狱,但又不像。
小张摇头,说:“是戒毒所。”
“哦。”
江倾应了一声,想了一圈陶修寒让他见的人是谁。
最后却没想到是洛时。
不知是太久没见,还是会面室的色调太冷,江倾总觉得洛时有些陌生。
他原本就瘦,现在更瘦,整个人都过于的苍白阴翳,眼里还充斥着挥散不去的戾气。
和记忆中的他大相径庭。
“很惊讶?”见他没有说话,洛时便先开口。
“不惊讶。”江倾说,“我还在想,你为什么没有参加白哥的婚礼。”
江倾混了这么多年的娱乐圈,早就接受了事物的变幻莫测。或许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但眼界却宽了,各种场合都能保持平静。
洛时没接话,只是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木然。
“就在今天,很巧。”江倾说,“作为朋友,你应该到场祝贺才是。”
洛时看着他笑了一声,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道:“时间有限,免了这些没必要的寒暄吧。”
“是么?我觉得挺有必要的。”
毕竟上次见面还是最亲的朋友,尽管中间发生的事足以让他们不再亲密,但还是很难一瞬间就适应关系的转变。
大概是今天忽然动了烟瘾,江倾的手有些痒,但这里是戒毒所,显然不能抽烟。
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到嘴里,又扔了一颗放桌上,问:“能吃么?要检查?”
见洛时没动,江倾又把糖收了回去:“算了,不给人添麻烦。”
这是纪野白结婚的喜糖,他大抵是希望洛时也吃上的。
江倾吃完了糖,忽然坐直了身子:“上次那卷录像带,是你放的?”
他眼皮单薄,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勾起,看着亲切又烂漫,但收回笑意时身上却显得庄肃,不太近乎人情。
洛时抬眼:“是。”
“目的呢。”
“江倾,你这么聪明,问这些很没有必要。”洛时说,“我放录像带能有什么目的?无外乎就是离间你们之间的感情,就算离间失败,也足够恶心你的。”
“你说的对,确实足够恶心。”
“你以为这就够了么?”洛时继续说,我做的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但这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抢了我的东西,这些你就应该受着,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高高在上的质问我?”
江倾看向洛时,比进来时更要陌生。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懂过他,无法感同身受,无法去理解他的脑回路。无法理解,也不会尊重认同。
“你要这样想,那确实€€€€”江倾往椅背上一靠,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继续说,“也没有错。毕竟我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你再努力也得不到。”
江倾很少会说这样刻薄的话,毕竟人人平等,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要优越多少。
这句话他不认同,但放在这儿的效果显然不错,洛时听到后脸色瞬间变了,就像是击碎的面具,再也无法游刃有余。
“所以你就想毁掉我,联系了我小舅,被迫染上了毒品,现在沦落到了这种境地。”江倾垂眸看向洛时,看到了对方手腕处的青紫,忽然叹了口气,“打了那么多针,现在还有力气拿起画笔么?”
洛时没有否认,或者说他没想着否认,听到江倾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完全沉默了。
感情可以假装,人设可以粉饰,但日复一日的努力,那些流下的汗水是没办法改变的。
可现在却因为一念之差全都毁了。
“江倾,你真是自诩有情,却又最无情。”洛时说,“糖还有么?”
江倾点头,拿出了一颗糖,递交给一旁的监督人员检查,检查无误后才送到洛时手里。
洛时拆开外包装,小心翼翼的把糖含在了嘴里,片刻后才道:“我去了医院,你吃错药送去洗胃的那天,恰好撞破了苏亭之给你换药的场景。然后他查到了我的一切事,联系到了我,是我动了恻隐之心。”
洛时细慢的把他经历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他被苏亭之利用,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换药?车祸?窥探……很多很多,江倾从未知道的。
他也因为知道的太多,害怕控制不住,而被注射了毒品,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没有东窗事发,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到怎样的境地。
江倾出戒毒所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空气中的沉闷浮了上来,压到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在车子上坐了很久,迟迟没有发动。
手机铃忽然响了起来,一直到结束他都没有接。
直到重复响起,江倾才拿了出来,接通了电话,对面的背景有些吵,略显得杂乱,纪野白的声音也拨得很高,试图压制背后杂乱的人声:“江哥,你怎么走了?晚上还有一顿!”
“嗯,有些忙。”
“再忙也得把今天的时间抽出来,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
“白哥。”江倾打断了纪野白的话,“洛……小时他没来么?”
“他深造呢。”纪野白回答说,他忽然哎了一声,继续道,“说起来我给忘了,小时让我交给你一幅画,画的好像是个高中生,他有和你说吗?”
江倾半顿,片刻后说:“有说。”
“这顿你没来就算了,下次给我和桃子补上,”纪野白说,“我这边先忙,挂了。”
雨好像停了。
江倾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车座上,发动了车子。
之前谈好的电影年后开机,他回家后没多久便进了组,每天从早忙到晚,时间被拉的有些漫长,但日复一日这样过,似乎也没那么漫长。
直到某天结束工作,回到酒店时,房间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密码还是没有变。”那人抬眼,直勾勾的看向江倾,“被有心人知道了该怎么办?”
江倾关上门,也直接看了回去:“不改密码就是为了等有心人。”
作者有话说:
戒毒所这里的设定和现实中有所偏差,浅浅的架空一下。
第61章
酒店给他订的房间是顶层的复式, 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还有个简易的小厨房。
江倾站在门口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菜香,走进去看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桌菜。
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白灼菜心……
都是一些简单, 平时他们最爱吃的菜。
“虽然很想再吃一顿你做的饭, ”苏亭之看向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但是显然没可能。”
江倾看了他一眼,没有坐在他身旁, 而是转身到了小厨房。
很快他便端了一碗清水面出来, 摆放在茶几的另一边。
“生日快乐, 小舅。”
今天是苏亭之的生日,江倾当然会记得。
他们从小便生活在一起,哪怕后来因为工作而分开,也会在每年的这一天见一面,江倾会给苏亭之煮一碗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