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停蓦地大喊:“烟花。”
公园的烟花秀开始了。盛大的烟火腾起,在天空中划过炽白的痕迹,凝成最亮的一点,然后爆裂开绽出玫瑰色的瑰丽花朵,映在江新停眼底,挤占他全部的视线。
程思稷不满他不看自己,将小孩儿的脸掰过来,和他在天上接吻。
第21章 你发什么脾气
程思稷习惯性先咬江新停的下唇,将那颗小痣变得濡湿,手指浅浅地抚弄他的耳垂。
这个吻不含太多情yu的意味,却叫江新停心跳很快,他偷偷睁开眼,看清程思稷翕动的眼睫和皮肤下淡青色的胡茬,神情很投入。和程思稷接吻时,会有一种自己很被珍视的感觉。
江新停忽然释怀,程父程母的想法并不是程思稷的想法。程思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要他。
心脏像是被击中,江新停紧闭眼回应。
那时的江新停觉得他们拥有彼此,一切都可以被战胜,现在回望,其实只是人人都在忍耐。
江新停在忍耐被轻视,沈绣和程秉游在忍耐不喜欢,程思稷在忍耐精疲力尽的周旋。
后来他们婚姻中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也是源于此。
那次照例是江新停带腰果去洗澡,在宠物店遇到一条暴躁的小狗,对着腰果一阵狂吠。腰果本来就有点内向,一下受到惊吓,江新停没能控制好它,让它咬伤了一个小朋友。
对方家长不依不饶,要赔偿不说,盛怒之下还要求让腰果安乐死。
江新停掏了医药费,抱着腰果蹲在那里挨骂,对方叫了一堆亲戚来,不依不饶不让他带腰果离开,无措之下他只得打电话给程思稷。
程思稷工作耽搁了一下,赶来的时候,先看到沈绣。原来宠物店看情势不对,赶紧先给之前在这里办卡的沈绣打了电话。
“妈?”程思稷下意识揉了揉眉心,跨进来。
“这点事他都办不好。”沈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江新停听见。
江新停牵着狗绳,垂着头刘海遮住眉眼,有点要哭的样子,程思稷走过去,先将他护在身后,对沈绣说:“什么事回家再说。”
沈绣冷笑一声:“你知道对方开口要多少钱?又是医药费又是除疤针,说孩子太小,要多赔。”
“后面姚律师来处理,我们先回去。”程思稷说着为沈绣拉开车门,再回头,看到江新停牵着腰果,不远不近地跟着,腰果对自己犯错一无所知,还垂着粉色的舌头蹭江新停的裤腿,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程思稷将腰果也提溜到后座上,揽了一把江新停的后腰,将他推上副驾驶,凑近低声说了一句:“先上车。”
一路上江新停保持沉默,沈绣絮絮叨叨说一些刀子般的话,程思稷一开始出言阻拦,但收效甚微,后来实在拦不住,又囿于在开车不便争执,便干脆也闭口不言。到了程宅,程思稷下车将沈绣和腰果送进去,再出来时,看到江新停立在车边,手插在口袋里,脚尖碾一块碎石。
“我送你回得观。”程思稷看一眼腕表,“一个小时后我还有一个会议,你先回去吃饭,不用等我。”
江新停抬起头,这时候程思稷才看清他的颧骨上有一道细小的破口,洇出一丝血迹。
他抬手欲触:“这怎么了?”
江新停别过脸,避开了。
“腰果咬人的时候,小孩的妈妈用包砸腰果,我挡了一下。”江新停用指腹蹭了蹭刺痛处,很平淡地笑了一下,“没事。”
“走吧。”江新停深吸一口气,“反正你还要开会。”
这话怨气重。程思稷皱了皱眉,将人扯到身前来:“你发什么脾气。”
江新停咬着牙,攥紧拳,眼尾先红了:“我发什么脾气?”
“你不觉得你妈太侮辱人了吗?”江新停搡开程思稷,程思稷没料到随口一问引发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没有提防,手肘磕在后视镜上。
“什么叫我不知道求他们,不会说话。”江新停有些哽咽,“我还要怎么求,跪下来求他们原谅吗?”
“说我也就算了,怎么带到我爷爷?说他性格太老好人,不懂教我?”
“江新停。”程思稷出言喝止,“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先回家休息。”
“是,你还有工作嘛。”江新停笑了一下,“没有时间处理家庭矛盾,我又不懂事了。”
每次都是这样。
和沈绣相处不愉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大多数情况都可以忍耐,但持续累积,也有濒临溃堤的时候。可每当他想发泄自己的脾气,就会想到程思稷已经很忙了,他不应该再成为负担,然后他又变成理亏方,生别人的气不算,还要生自己的气,不断内耗。
“你明知道妈就是这个脾气,你还要往心里去。”程思稷握住他的臂弯,声音软一些含着安抚,将他往车上带。
“程思稷,你不明白吗?”江新停鼻腔酸得厉害,有些控制不住音量,“我往心里去是因为我把她当自己的妈妈。”
程思稷眯了眯眼,眼底盈起一对卧蚕。
“你只是‘当’,可她做我母亲三十年了,什么样的话我都听过,但我不能选择。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应该怎么样?
他可以跟他离婚不做他的丈夫,但他永远是她的儿子。
江新停愤懑得无处发泄,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它顺着下坡一路滚去,发出细碎的响声。
“上车。”程思稷再次看一眼腕表,拉开车门,语调降几度,是不耐的前兆。
他倒也不是怪小孩儿忍不了沈绣的夹枪带棒,有情绪他很理解。但他已经跟他解释过,外物与旁人是没有办法依照自己的喜好改变的,因此他不应该任自己的情绪持续发泄下去。
更重要的是,当时二人刚结婚不久,程思稷还处于经验匮乏,夹在二人之中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更偏向于理性思考,又惯于掌控一切,此时江新停情绪的失控,更引发了他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我自己走。”江新停赌气地回答,然后沿着石子滚过的路向下走,不理会立在车门边的程思稷。
半分钟后,他听见车辆启动的声音,程思稷的车从第一个路口向右转,跟他分道扬镳,离开了他的视线。
一直到晚上九点,江新停都没有收到来自程思稷的任何消息。往常这个时候,程思稷会跟他说他快要到家了或者应酬没结束,大约几点可以回家。这样方便江新停决定要不要等他,要不要留门。
其实最早程思稷没有这样的习惯,结果有次很晚回来看到电视机和大灯都开着,江新停蜷着脚趾睡在沙发上,把人抄着腿弯抱起来的时候,小孩儿吊着他的脖颈,说以为他能早回来,想一起多待一会。后来他就开始给江新停报备自己的时间。
但今天迟迟没有消息过来。江新停也还憋着气,自己洗了澡跑到床上睡觉。但那时候程思稷刚刚将江新停开发出来,两个人在床事上磨合得很好,总要黏在一起,身体惯性远胜过理性,江新停觉得手边空落落的,脚不搁在程思稷的腿上就好像没法睡似的。
辗转反侧一个小时后,似乎是睡着了,但也睡得不是很踏实,接近零点的时候被手机吵醒,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心脏紧了紧,接起来:“喂。”
“江先生吗?”
“是我。您是?”
“我是小丁。”
小丁他知道,给程思稷开车的。
“程先生在奥丁酒吧,喝多了酒,我带不走他,您过来劝劝吧。”
江新停一下醒过神,拿上外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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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看到有读者代入自己的家人或经历,情绪激动。我想说两句:第一,小程父母尤其是母亲,虽然为人强势讲话难听,但不喜欢小麒不喜欢得很坦荡,在婚姻存续期并没有背后耍手段等行为。第二,小程第一反应永远是护着小麒,包括在宠物店,在车上。如果有缘看到后面的话会知道,他虽然不擅表达,但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选择全部给了小麒。第三,不是完美人设、不是童话家庭,其实大多家庭都是在平衡关系,加之小程没有经验,有职业和成长环境带来的自负和局限,希望大家可以看到后期他们的成长。婚姻不会一帆风顺,他们的爱情一直在并且终将战胜琐碎。希望大家多一点宽容来陪伴。爱你们3
第22章 玩玩罢了
奥丁是一家清吧,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主要是包厢,厅里没坐几个人。江新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421包房,控制住粗重的喘息,手指搭在门把手上,还没推开,听到里面传出对话,又从门上一块长条形的透明玻璃上看进去。
“你今天心情不好?”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夹着烟啧了一声,用肘碰了碰趴在吧台上的程思稷,“你从来都没这样喝过。”
从门外只能看到程思稷被烟雾包裹的背影,有些倾颓地半伏在桌上,衬衫的衣袖松松垮垮半卷至小臂,相对平时的一丝不苟颇有些潦草,一手的指节撑住太阳穴,另一只手扶在酒杯上,里面盛放着棕色的酒液,冰块在橙色的灯光下呈现琥珀的色泽。
“家里的事吧。”坐程思稷左手边的男人斗胆猜了一下,见程思稷眼珠微颤,知道自己猜对了,提起酒杯跟瘦高的男人碰了一下杯,发出玻璃相撞的清脆声响。
“因为那个电竞小子?”瘦高男人语气带着不可思议,“不至于吧,程思稷。”
“这么小的小孩,和他结婚就是玩玩罢了,犯得着把自己搭进去吗?”
江新停握住门把手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甲前端呈现月牙似的白。
程思稷神色惫懒,也不知听没听到,但总之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抬起杯,喝光了剩余的酒。
江新停深吸一口气,在门外站了两分钟,直到他们换过话题,他才敲了门。
走进去的时候,程思稷微微偏身半眯着眼觑他,确实喝得不少,目光呈现一种很涣散的状态,但他喝酒不上脸,除了呼吸很沉,旁的看不出来。
江新停抿抿唇,只说出一句:“回家吧。”
程思稷就站起来,好像一直在等这句,给他一个不算台阶的台阶。这一起身,就看出醉态来,实在是步履杂乱。
江新停撑住他腋下,将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并带走,由不得他跟包厢内的其他人礼貌道别,程思稷已经浑身酒气、意识不清地夹着他往外走。
到车旁小丁下来帮忙,将程思稷塞进车里,江新停也跟着坐进去。
路过一个水坑,车辆剧烈起伏,程思稷本来仰靠在椅背上,忽而一歪,沉到江新停的肩上。头颅不时往下滑,又变成拱进江新停的怀里。
江新停就分出一只手掌托着他的下颌,托了一会,霓虹投进来,看清他眉间还蹙着,又用手指去抚,怎么也抚不平。
程思稷又动一下,眉间褶皱更深几分,呻吟着说:“胃疼。”
本来就有胃病,还去喝酒,还是这种完全不顾惜身体的喝法。
平常清醒的时候,程思稷几乎不会表露自己的不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倾诉自己的脆弱。江新停把掌心盖在程思稷的胃上暖着,再往上一点似乎隐约能收到心跳传来的单薄跃动。
这个一贯独当一面的男人,此时伏在他的怀里,毫不设防,江新停心里跟着又疼又软,他摸着程思稷的头发,很轻地揉一揉。
再多委屈都能忍了。
“以后不跟你生气了。”他想。
回家以后他喂程思稷喝半杯蜂蜜水,程思稷闭着眼枕在他的大腿上,下意识吞咽。喂到一半,程思稷清醒一些,半睁开眼,眼底泄出一丝清明的光,他抬手捺住江新停的脖颈,让他低头迁就他,和他接吻。
力道带有惩罚的意味,将江新停吻出沙哑的呼痛声。
程思稷炙热的手掌从他的衣摆下方伸进去,烫着他的腰,然后一路向上延伸。
简单的qian戏后,程思稷将他提起来坐在身上,给他一个频率,让他自己动。
江新停咬紧下唇,生涩地摆动被程思稷箍紧的腰肢。
第二天他们自然而然地和好,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没有提起沈绣那些伤人的话,没有提起在酒吧听到的“玩玩罢了”。
结婚三年,不吵架不可能,但他们用做ai解决了很多矛盾,完成了很多磨合,一路缝缝补补,直到三年前,彻底无法修复。
车辆停在新锐体育馆门口,因为惯性江新停猛地晃动一下,从回忆拔出深陷的神思,跟着队友一起下车,Koi看出他脸色难看,状态不好,凑过来问他:“没事吧?”
江新停摇摇头:“没事。”
然后做赛前准备和调试,晚上七点五十开始进场,江新停看向8排14座,那里还是空的,他看一眼手机没有消息,但再等下去会影响状态,他将手机交给新来的战队经纪罗君,让他帮忙放回休息室的包里。
八点半比赛正式开始,观众的声浪将气氛推向高潮。江新停算是正常发挥,但奶妈发生重大失误,导致一开局就很被动,对面战队经过之前的VGD联赛,对江新停的战术和特长又经过一轮缜密分析,防守很严,江新停一时无法拿到更多胜算。
“WK战队做足了功课。”解说员Susu说,“竟然派出两名队员掣肘outlaw的灵魂人物Archer。”
“激烈程度根本不输正式比赛。”另一个解说员刘烟说,“今天的票价真的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