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咬牙切齿、双眼泛红地。妈妈一直都比他厉害多了,可是林改知道,上诉也没用的,结果不会变的。
不相信科学,那还能相信什么呢?
他与蒋少野之间隔着大概两寸的距离,被窝里便透着两寸的风。明明是燥热的夏夜,方才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还未完全散去,但黑暗的万物都似已冷了下来,等待沉入孤独的梦乡。
“蒋少野。”终于,林改开了口,却提了个突兀的问题,“你谈过恋爱吗?”
蒋少野一怔,“什么?”
林改轻声说:“我有时候以为我在谈恋爱,可最后却发现,那好像并不是恋爱。”
蒋少野的话音微微僵滞,“你说什么时候?”
“我以为我和江应权谈过恋爱。”林改平静地说,“我以为,我和他结婚,是因为我喜欢他。”
蒋少野不说话了。
这个话题显然加重了蒋少野的不快,林改心里也憋住了一股深深的迷惘,他的声音愈加地低:“我想你应该和我不一样……”他又笑了下,“高中的时候,大家都传你在和楚琴谈恋爱。”
“我没有€€€€”
“我后来知道了,你没有。”林改却很宽容地跳过了这一个话题,“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恋爱是什么感觉。我不是故意要提江应权的,可是我只知道他了,我没有别的经验,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蒋少野哑了声音。
从没有吃到过蜂蜜的小熊,没法辨别猎人给他的东西是不是真正的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蒋少野,”林改睁着干涩的眼睛凝望向天花板,“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了不起。我是个很容易放弃的人。一点点危险,一点点恐惧,一点点厌烦。都会让我立刻想要放弃。
“蒋少野,谈恋爱如果是这样的,那我不要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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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大清早就累崩溃了,想要评论,呜呜呜
第31章 31
空调的风短暂地停了下来,窗帘外是盛夏的星空,将窗下半尺之地照亮。
蒋少野没有回答他。
林改看起来,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他勾了勾嘴角,便闭上眼睛,好像“不要谈恋爱”就是他今晚的结论。
可是林改想要的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
与林改相比,蒋少野无非是桃花多一些,在这十年间,不少beta或omega都曾有意与他暧昧,他也曾认真谈过几次,但最终却都没觉出有多少趣味。尤其当家里的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会把恋爱也视作一种额外的负担,每分每秒都只想甩脱掉。
他有时都怀疑自己是有问题的。
可林改不一样。林改不是负担,林改是轻盈的,像盛在记忆里的肥皂泡,没有根基地飘舞。
十年间,蒋少野总反反复复想起他们毕业旅行的那两日。他们一起睡过摇摇晃晃的夜班大巴,一起€€过森林公园山崖下的溪水,在风雨桥的小摊上买甘蔗的时候,林改对他说,这里真有趣,以后还要来玩。
夏日小镇的太阳大盛,河两岸的山风振振吹起少年的白T恤,蒋少野排了半天的队把甘蔗送到林改面前,热得撩起衣襟擦了下汗水。林改龇牙咧嘴地咬下一片甘蔗,腮帮子鼓鼓地嚼动,却笑,盯着看他露出的腹肌。
在那一刻,蒋少野曾错觉,林改是喜欢他的。
“那就说定了。”蒋少野若无其事地握住林改的手,往那啃得乱七八糟的甘蔗上又撕下一口。
这甘蔗甜得过分,牙关一咬,汁水淋漓。他好像还能从这一口里分辨出属于林改的牛奶味,便有些情不自禁的飘飘然。
“你到了北京,如果换了号码,也一定要告诉我。”他说。
“好啊。”林改轻松地答应。
“一定要记得啊。”蒋少野强调,“我8月底去美国,在那之前一定要告诉我。”
“好好。”林改都有些不耐烦了,把还剩大半的甘蔗塞给他,“我不吃了,你吃。”
€€€€可是林改没有告诉他。
因为楚琴意外发情,他们的旅行最终拐进了医院。而从医院离开后,蒋少野就再也没能联系上林改。
直到他去了美国,直到他的旧手机彻底报废,直到他回到罗城。
那样轻盈的一个肥皂泡,说飘走就飘走了。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林改为筹建新实验室而起早贪黑地忙碌起来,蒋少野在外面也呆得越来越久,他们的休息本就不重合,交流也就越来越少。
但他们心中竟都感到侥幸地松了口气。
失败的床事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愿再多想。但见面还是好的,在一起还是好的,有时蒋少野半夜两点回到家,在林改身边睡下,林改尚能有所感觉,尽管不敢靠近。他憋紧了呼吸,过片刻,蒋少野的手会缓慢地、试探地环住他的腰。
不知为何,林改好像只有等到蒋少野这个动作,才能终于安稳地睡着。€€€€尽管更多的时候,蒋少野会迟至四五点才回来。
*
这天天气极热,佟雅晖站在狭窄后院的围墙边,脚底下垫着几块砖头,伸长脖子望了半天,便流了不少的汗。待望见那台熟悉的奥迪A6拐了个弯驶入这条小路,他便立刻高兴地跳下来,对屋里喊道:“樊阿姨,少野来啦!”
樊阿姨是他家雇了几年的omega保姆,正忙着在厨房烧菜,闻言探出头,便见佟雅晖撩开纱帘进来,所到之处,都带起一阵茉莉花似的渺渺香风。樊阿姨一下子急了:“佟先生您不要激动呀,今天好不容易打扫了三次了……”
佟雅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又在失控,惘然停住脚步,又立刻折向洗手间,“我再去打扫一遍。”
“哎呀爸,不用了。”“咔嚓”一声,是开门的声音,蒋少野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打过抑制剂,这么一点点没事的。”
佟雅晖看到儿子,立刻带了笑容,上前两步,却又踯躅地停下。他将手在身上揩了揩,“我还是去洗一洗。”
蒋少野没有再阻拦。走进来后,先将礼品都交给樊阿姨,凡是吃的东西都有标签贴了用量,樊阿姨一一清点过了,忽然说:“是谁啊,这么细心,字还写得这么好看。”
蒋少野笑,“那当然不是我了。”
樊阿姨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樊阿姨。”蒋少野却说,“爸的病历,是不是你收着?我拿去有点用。”
樊阿姨应了声,将病历找出来,蒋少野又拿出一个红包先塞给她:“这是下个月的生活费。”
樊阿姨收下了。两人做这些都似地下党接头般鬼鬼祟祟,便在这时,佟雅晖终于再次出来。
他洗了头脸,使那张偏向秀雅的脸庞更显得晶莹剔透。他身材极消瘦,两只手腕子也纤细伶仃,从宽衣袖里露出来,将长至肩下的头发略微挽起。
Omega总是很爱漂亮的,他的小爸爸,即使是病得形销骨立,被医生告诫了好几次,也不肯剪掉这一头长发,每次都只做作地修掉一点发茬。
蒋少野看着他,忽然联想起林改。林改也会爱漂亮吗?
他以前竟好像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一直只穿白衬衫牛仔裤的林改,也会爱漂亮吗?可是他们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林改还化了妆。
“爸。”在各自落座开始吃午饭时,蒋少野正襟危坐,将手在大腿上搓了搓,沉沉地开口,“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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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早八
还是熟悉的头疼
第32章 32
佟雅晖对这件事接受得异常地快。他给蒋少野盛好了汤,便双眼发亮地凑近来,发出了长辈三连问:“是谁?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呃……”蒋少野硬着头皮回话,“就是我中学的那个第一名林改,你还记得吧?是个omega,现在在罗城大学搞科研,研究信息素……抑制剂什么的。”
樊阿姨插了句嘴:“哦哟,怪不得买个补品都那么懂。”
佟雅晖听了,却有些疑虑:“他条件很好吧?我记得,他当年是不是考了个状元……”
“嗯,考去北京了,后来开了个公司,又去美国读博。”蒋少野摆出一副“不过尔尔”的样子,“家里还行吧,过去住阳辉路,也没我们家当年好。”
佟雅晖说:“那我们家现在也……他知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
“知道。”
佟雅晖被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噎住了。
“€€,佟先生不要多想。”樊阿姨说,“我看少野多奋斗几年,不也就出头了嘛。也不比人家差。”
感觉到蒋少野并不想多说,佟雅晖慢慢地也不再多嘴。只是在这顿午饭吃完,樊阿姨去洗碗的时候,他隔着餐桌,还是犹犹豫豫地多问了一句:“你……你的omega,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蒋少野顿住。
为了发散掉佟雅晖失调的信息素,这老房子四面都开着窗,蝉鸣声一阵热似一阵,但仍有茉莉花的香气不时沁入心脾。他的父亲和林改,竟好像是两个极端。
“是牛奶味的。”片刻,他哑声回答。
佟雅晖微微皱了眉,他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可是我没有闻到……”
蒋少野瞥了他一眼,“你这么着急要孙子啊。”
“不是,”佟雅晖立刻红了脸,“我是担心你们。”
蒋少野又想抽烟了。
他总是在一些无计可施的时刻,想要掏出烟盒来逃遁。
“你们才刚结婚,”佟雅晖轻声细语,“有什么问题,都好好谈一谈,认真解决就好了。”
蒋少野笑笑,“可能没那么容易。”
佟雅晖一怔,“为什么?”
还是被逼出来了啊。小爸爸总是温温柔柔的,但好像在他面前,自己却总忍不住要吐露更多。
“他以前结过一次婚,腺体坏了。”蒋少野说着,停顿一会,又补充:“他前夫害的。”
佟雅晖惊讶地“啊”了一声,眼神里顿时浮上些不忍,“那他怎么过日子?”
“就是没有信息素呗,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佟雅晖不再问了。他好像也开始发愁,秀气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蒋少野反而想笑:“你这就开始心疼他了?都不心疼心疼我?”
佟雅晖却轻声说:“你不心疼他吗?”
蒋少野不说话了。
佟雅晖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硬撑着的脸皮,一旦被戳破就只会沉默。他叹口气,教诲:“结婚,总是要互相心疼的。”
蒋少野只“嗯”了一声,还梗着脖子。
佟雅晖早看穿他了,便微微地笑。站起身来,“去客厅坐坐?”
“不了,下午还要去趟酒厂。”蒋少野硬邦邦地拒绝,“你……你要多休息,别太劳动了。”
“好。”佟雅晖也不多留,“下次带你的omega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