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天,是金山最漂亮的时节,夏优踩在落叶上,听那咯吱咯吱的声响,会有种回到家乡的错觉,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体会过什海的秋天了,世界上美丽的景色有很多,可在他心里,没有一个地方能与什海的秋相提并论。
天朗气清,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遍野的金橙色为城市镀了层光。上学骑车时扬起的风不疾不徐,不凛冽也不燥热,纤尘不染的街面令人一天都跟着精神通透,再等到放学回家,那条路上又伴着规律整齐的鸽哨……
夏优短暂地闭上眼,试着回想起那盘旋在天空中的呼啸声,而等到他再睁眼时,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人,江飒。
她背了个很大logo的名牌包,头发是酒红色的大波浪,脸上却是素面朝天,她冲夏优急奔而来,抓着他胳膊便问,“张宇扬呢?”
夏优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嘻嘻地说,“您先松开我再说话。”
江飒不放手,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活生生逼问的架势,“他人在哪儿?”
夏优觉察出一丝不妙,看了眼旁边的严凛,对他道,“我带我朋友去找人,你进礼堂等我。”
严凛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不情愿却也点头了。
“今天才到?”夏优带江飒往地下室走,一面说,“温笛他们前几天就来了。”
江飒眼睛里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她一进房间,便把昂贵的包包甩到沙发上,怒声道,“他根本没告诉我!我办了加急签才赶过来。”
“没告诉你?”夏优心里有数,却装作无知,“那你来干什么的?”
江飒闭着眼,舒了口气才说,“我有话和他说。”
夏优笑了:“电话不能说,短信不能说,非要当面说吗?”
江飒敏锐地睁开眼,“关你屁事儿。”她焦躁地看了看四周,“张宇扬呢?”
“别急,我给他发短信了,他一会儿就过来找我们。”夏优摇了摇自己的手机,转身合上了地下室的门,他在看到江飒这幅模样时,心中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能不能最小程度地挽救一场悲剧。
又过了十分钟,江飒还没等到张宇扬,坐不住地起身,“他怎么还不来?”
她频频看手机,突然发现已是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夏优!”江飒死死盯住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你敢骗我?”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找他。”夏优并不看她,把目光聚焦在房间墙壁上的钟表,暗暗期盼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最好直接快进到婚礼结束。
江飒气得说不出话,狠命推了他一把,跑去门口开门,但门是密码锁,她没有密码,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你放我出去!”江飒瞬间崩溃地哭了,“我只是……只是想跟他说几句祝福的话。”
“这一屋子都是大家送他们的礼物,你可以尽情地说,我帮你传达,再不济,”夏优指了指天花板,“还有摄像头。”
江飒怒极:“你算老几?凭什么拦我?”
“你自己觉得做这种事合适吗?”夏优无奈地问回她,“不会在娱乐圈待久了,分不清生活和电视剧吧?”
江飒回国后做了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手上带的也都是叫得上名号的艺人,一向被捧得很高,乍然听夏优这样讽刺她,顿时尖酸起来,骂道:“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今天和别人结婚的是严凛,你早冲台上去了!和我扯什么合不合适的淡?”
夏优不否认,只道:“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不会在过去三年什么都不做,然后专挑人家结婚的那天跑去捣乱。”
江飒脸红一阵白一阵,却还是觉得自己委屈,恨恨道:“凭什么要我先找他,我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那你今天来干吗?”
“我……”江飒泄了气,看了看表,也知道没时间了,收敛了她的大小姐脾气,恳求道,“夏优,算我求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吧,我保证,我说完就走。”
“你保证什么?你自己走,还是把张宇扬也带走?”
夏优是犹豫的,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两位朋友都能得偿所爱,而另一方面,他不敢去想江飒去了现场,会发生什么。
有了那日的对话,他比谁都明白,到今天张宇扬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不确定江飒今天来是出于爱情、占有欲还是其他别的,但他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如果从这里跑出去,往后余生,都将带着负罪的枷锁。
“江飒,”夏优把哭成泪人的江飒从地上拽起来,温声问:“你们为什么分开?”
江飒止不住抽泣:“我让他和我一起回国,去我爸爸的公司,他不愿意……”
原来如此,夏优对这个答案产生些许恻隐之心,他当年也险些因为工作的事情和严凛决裂,冥冥中,他带入了自己的视角,遗憾道:“……那你可以陪他来加州啊,你知道吗,他现在能给你不亚于你爸给你的生活。”
江飒斜着眼瞥了一眼夏优,旋即咄咄逼人起来,“凭什么要我牺牲我本来的生活陪他?人生地不熟的,我怎么知道他是会成功还是失败?我凭什么拿我的青春去赌?如果张宇扬真的有那么爱我,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回国?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了我进我爸公司又怎么了?!他把他的自尊、脸面看得比我重要,我凭什么还要等他、找他?我江飒从来不是那种犯贱的人!”
面对她一连串的“凭什么”、“为什么”,夏优反驳不了,半晌后仍是那句话,“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江飒再度哽咽住,别过脸去,“我不知道。”
“我也有谈过别的男朋友,条件比他好的,对我比他好的,可是,可是只有张宇扬是不一样的,我想……我是爱他吧!”江飒艰难地说。
“江飒,”夏优直觉自己今天并没做错,“爱情不需要参照物,你连爱谁都要做三年的比较才能得出结论吗?因为找不到更合拍的人才来搅乱他这么重要的日子,是不是太自私?”
江飒听不进道理,更不领情,她推了夏优一把道:“你最没资格说我自私!”
“我是也很自私,”夏优大方承认“可是我没有放弃过我喜欢的人,我会为了他改变,如果你一直要求别人理所当然地为你付出所有,那你永远找不到合适的人。”
他说得脸热,也知道自己这是劝江飒的话,他哪里有改变多少?严凛最想要的东西,他迟迟没给出答复,可他也很庆幸,他和严凛之间从来没有位置能挤进来第三个人,他们不需要比较和选择,永远只有对方。
江飒自己从地上站起来,不屑道:“轮不着你来指点我,你没权利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做判断,我只要张宇扬的答案。”
“可以啊,”夏优看了一眼表,按照预计的流程,宣誓应该结束了,不过他还是嘴上在拖延时间:“但你能肯定张宇扬愿意回应你吗?我看他大概率不会理你,你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你能善罢甘休吗?给自己留点体面,给他留点美好的回忆,不好吗?”
江飒心中一动,其实她一下飞机就给张宇扬打了电话,和夏优来地下室时也发了短信,但是,显然的,没有人来找她,在她的世界里,张宇扬对她只应该有点头的一种答案,自己这算是又被拒绝吗?她想起三年前两人的决裂,她不想再撕裂一次伤口,也无法面对再一次感情的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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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地下室出来,江飒临走前还是嘴硬地撂下一句:“我今天不找他,不是因为你拦我,也不是因为我怕伤害到谁,这算我自己当年的判断失误,我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
夏优不再与她争辩,“嗯”了声,说,“一路顺风。”
他看着女生远去的身影,心绪久久难以安宁,不想像江飒这样等到穷途末路时才懊悔,如果是严凛那么想要的,他给就是了。
回到婚礼会厅时,已经是用餐时间了,严凛一眼看到了他,找过去,听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地问,“你去哪儿了?”
夏优本来觉得自己今天挺光荣的,做的事情可比当伴郎重要多了,穿西服的人那么多,随便抓一个都能上台,而能拦住江飒的,在场或许也只有他了。
“啊……等会儿说……张宇扬呢,没出什么问题吧?”但面对严凛时,他还是稍稍心虚了,毕竟没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了一个多小时,是让人挺操心的。
“没什么问题。”严凛看了看他三秒,伸手扶平了他西装上被江飒抓起的褶子。
夏优尴尬了下,低声道歉:“对不起,临时出了点事儿。”
他不打算和严凛说方才发生的事情,这对于江飒来说不是光鲜的事情,他应该做个尽责的secret keeper。
就像他被江飒痛骂多管闲事也说不出口Rachel的身体问题。
“夏优!”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再一抬眼,张宇扬一身笔挺的西装,端着香槟酒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我刚刚肚子疼来着!”夏优找了个过于蹩脚的理由。
“没事。”张宇扬轻声地说,明明他是今天的主角,却和周围欢乐的气氛有一丝格格不入。
他抿了口酒后又说,“我看到飒€€€€江飒给我发的信息了。”
“什么时候!”夏优眼睛一直,差点儿以为江飒出尔反尔了。
“开场前,”张宇扬无声地笑笑,“说她在地下室等我。”
“夏优,”张宇扬不等夏优回答就再次喊了他的名字,而后也不顾对方是否介意自己的肢体接触,把他搂进怀里,说了句,“谢谢。”
夏优不可避免地僵了僵,侧眼看到不远处的Rachel已带上了那枚夺目的钻戒,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也就由张宇扬将自己抱在怀里了。
不过严凛貌似不太开心了,夏优故意逗他几句也得不到回应,脸色很臭地一直到停车场,两人都要上车了,张宇扬又从后面追上来,硬是把一束捧花塞给严凛。
夏优莫名其妙,“你有什么毛病?”
“我给自己的伴郎,关你什么事儿?”
夏优闻言一愣,有些吃惊地扭脸问严凛:“你替我当的伴郎?”
严凛不置可否,默默接过来捧花,却不知道这份寓意和祝愿到底什么时候能实现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他回家找了个花瓶,把这束花养了起来。
一天, 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半个月后,等到这束花寿终正寝地枯萎了,他才不
不舍地把花从空瓶中抽出来,夏优大概看出来他的失落,轻轻地从背后抱了抱他。
严凛不愿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微微挣扎了一下,“我拿去扔了。”
夏优并不放手,将脸贴上他的后背,用他最熟悉的那种耍无赖的声音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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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的前一天,夏优出差去了一座新的城市参加某欧洲珠宝品牌的开店庆,本来是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的,可却在从酒店去机场时被一场集体婚礼堵住了去路,害得他没赶上飞机。
说来也有趣,赌城维加斯,来来往往的旅客却大多不止是为了赌博而来,在这里十分钟之内便可以缔结一场婚姻关系,无论性别,无论人种。
心血来潮的闪婚仪式随处可见,但这样别开生面的集体婚礼还是少有,夏优在返回酒店的路上,看着路边那些洋溢着幸福的脸庞,心中涌起奇怪的攀比心理。
他很有信心,自己和严凛绝对比这里的所有人都相爱,既然如此,那么凭什么这些人能比他们先一步走入爱情的最终形式?
事不过三,当他站在维加斯的中央大道上,第三次产生结婚的念头时,他给严凛打了通电话,小声地问他能否现在来维加斯一趟。
严凛笑了笑,调侃他是不是又赌输了,需要自己去赎身。
“是,”夏优咬了咬嘴唇,又迂回又直接地说:“需要你签个卖身契才能换我出来。”
电话那端骤然安静了,严凛过了很久才确定自己未在做梦,外套已经抓在手里,嘴上却仍在进行艰涩的确认:“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你最好是快点儿。”夏优不太好意思,只想马上结束对话,“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变卦。”
他当然不舍得变卦€€€€选择让严凛来找他,也是因为等回到金山时,就要过了圣诞公休日才能登记,而他想和严凛结婚的心情,等不到下一天了。
电话挂断的两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维加斯机场,严凛没有带任何行李,打车到了赌城的婚姻登记处,又过了十分钟,他和夏优填完了表,签完了字,排队进了公证的房间。
“好巧啊,”排到他们的时候,夏优感慨起来:“我第一次和你表白也是在圣诞节。”他掏出自己刚在旗舰店买的一对戒指,递到严凛手上,开玩笑地问他:“这次能收下我的礼物了吗?”
严凛笑了笑,接过来替他带上,也问了个问题,“你还记得当时和我说的话吗?”
自然记得,夏优那时候问他,“你愿不愿给我个机会?”其实他话说得很模糊,也没太多贪心,只是想要个接近对方的机会,而这个问题圈圈绕绕这么多年才被给出了一个真心的答案。
严凛切换了一种语言,说了,“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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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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