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 第33章

“原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卖女还债这种戏码都不会消失啊”,怡文想。激烈反抗的结果就是母亲被打得肋骨骨折,而自己被送进了妇德院。

头一个月里,怡文便将所有的惩罚都试过了一遍。

罚跪、抄书、关禁闭都算是小事,她曾一天接受三次电击;背部和大腿有无数个类圆形的皮肤增生,是皮肤被锥刺出的孔洞愈合后留下的伤疤;因企图逃跑被鞭打,输入镇定剂,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离开床铺,排泄物糊了一腿。

让她停止反抗的不是对体罚的恐惧,而是对母亲的担忧。

隔着仿佛监狱的铁栅栏探望窗口,怡文清晰地看到妈妈脸上的青紫一次比一次严重。

她屈服了。

四个月后怡文“改造成功”,结婚、并非自愿地怀了孕,去帮母亲打理小工厂。她原本就有做生意的才能,目光长远,聪明又能吃苦,如果没有欠债,怡文一家的生活甚至算得上优渥。然而父亲的赌瘾越来越厉害,欠下的钱也越来越多,直到到后来不仅卖了工厂,还卖了房子,跑来跟女婿低声下气地借钱。

“怡文,你要好好的。”

这是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怡文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刀柄上留着母亲的指纹,而母亲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怡文当天晚上就流了产,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回家跟丈夫谈离婚。

果不其然地又被送进了妇德院。

从再次见到王升华那一刻起,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并且深深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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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您的信任好难啊,一年了才把大金主介绍给我。”怡文轻柔地说,“我们的苦肉计演了这么久,总算是没白费心思。最后再告诉您一件事,您没病,您只是€€€€中毒了。”她开心地笑。

宿舍的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又一扇接一扇地关上。有人静悄悄地出现在门口,静悄悄地看着王升华在地上挣扎,静悄悄地听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怡文回答道,“我,我们,以及妇德院的存在,就是‘为什么’。”

王升华腹部的刀被抽了出来,刀柄转移到另一个人手中,再次插进她的身体。

“不要问我恨谁,我这个人心眼儿十分小,谁都恨。恨这个男人的世界,恨不够强大的自己,当然了,也恨从我们身上赚钱的您。”

一个接一个,一次接一次,直到那柄刀再转回到怡文手中。她将染满血的刀锋横在对尚有一丝气息的王升华脖子上,说道:“您放心,妇德院背后的所有资源,我一点儿都不会浪费。但我不会对您说谢谢€€€€”

刀锋割开喉咙,又刺进心脏。

怡文将刀拔出来倒提着刀柄,一支支手掌覆盖住她的拳头。十三个不同年龄的女性,共同完成了一道投名状,各自分散于久安。

半个月后,民政厅从妇德院那里得到“王升华教授因病情恶化在国外去世,妇德院一切事务交于怡文处理”的消息和继承文件。妇德院当晚起了一场大火,消防车来的时候烧得只剩了一半。

在久安兴盛了五年的妇女德育委员会一夜之间消失了,以它为联结点的两端毫无声息地沉入久安更深的地下,无人声张。

火灾后的妇德院教学楼被推平重建,不大不小的条牌挂在崭新的二层小楼入口:妇女儿童保护协会,简称妇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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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年冬天,一个孩子因为在便利店偷东西被店主逮到送进了治安分局,查不到户籍,就干脆送来了妇保会。头发剪得短而乱七八糟,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裤子,看不出性别。手里还牵着个更小的,裹着脏兮兮带着一股屎尿臭味的棉袄,饿得直哭。

怡文一边给小的冲奶粉,一边问大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的父母呢?”

对方瞪着大眼睛满脸戒备,不说话,肚子却饿得咕咕叫,闻着奶粉香味眼睛都发直。怡文把她直接带到隔壁的便利店,指着货架说:“想吃什么拿吧。”小孩毫不客气,直接撕开一个小面包当场就吃,一边吃一边开牛奶,咕嘟咕嘟往嘴巴里灌,喝得前襟都湿了。

两个都吃完,怡文带回自己家洗澡换衣服,这才发现都是小姑娘。找不到父母,只好带到妇保会刚成立不久的福利院。第二天,这个连名字都不肯说的小女孩就带着妹妹跑了。

过了一周的半夜,怡文家被急促的敲门声砸开。

小女孩在不知道谁的外套下穿着单薄的秋衣,身上还带着血迹。鼻青脸肿,光着两条腿,鞋子也没穿,站在冰凉的地上朝怡文喊:“他们骗我!他们要卖我妹妹!姐姐!你帮帮我!我给你做牛做马!”

怡文掀开她的外套,发现她连内裤都没有,腿上带着抓痕。

不到两个小时,怡文在一个小旅馆房间找到买卖/雏/妓的中介,把哭嚎不止的妹妹抱出来,交到她手里。小女孩搂着妹妹,眼睛却盯着怡文身后半遮半掩的那扇门。门缝里透出血腥味。

扒掉自己内裤的那个男人倒在地上,用一动不动的眼珠看着她,脸下一滩血。

“不是小孩该看的。”怡文关上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照顾你妹妹?”

小女孩仰头望着她:“我叫青青,妹妹是我捡的,我管她叫红红。”

“捡的?”

“嗯,她妈把她放到人多的地方就跑了,跟我妈一样。”

“为什么不去福利院,也不去找治安局?”

“信不着。”

怡文蹲下来,帮她把外套裹好:“那你信着我了?”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现在信了。”

怡文笑了。

“姐姐,我说话算话,给你做牛做马。”

“你多大?”

“十一岁。”

“我不用童工。等你长大的那一天再做决定吧。”怡文扯起青青的手,帮她抱着妹妹,坐上自己的车,却并不开动。

“决定什么?”青青问。

有两个人从旅馆里出来,摘下手套朝怡文点了点头。怡文这才转动钥匙,回答她:“决定是否加入我们福友会。”

“什么是福友会?”

“女子有福,都是女人所以叫福友会。”

青青“哦”了一声,“那姐姐你是老大吗?”

怡文轻轻一笑:“你懂得倒是不少。”看她哄妹妹,怡文又问,“你的青是哪个青,青草的青?谁起的?”

青青先点头,后摇头:“不记得了。”

“全名呢?”

“也不记得了。”

怡文并不觉得有所谓:“等你长大了,自己改一个吧。我的名字就是自己改的。”

青青抬头看她:“我知道姐姐叫怡文。”

夜空中飘起了雪花,怡文弯起唇角,声音轻快。

“我姓钟,钟表的钟,也是终结之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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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婶拿掉老花镜,抬起眼皮子瞧甘拭尘:“推手?可不敢当。哪有你甘拭尘净火的名头来的大,我当初就反对红女救你,跟你这样的人交易总有一天会被反噬,谁也想不到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按我的想法,就该立刻宰了你。”

“看来钟会长是真的信不过男人。”

“我信不过男人没错,尤其信不过你。”钟婶冷冷地说道,“我把话放在这儿,小黑狗跟了你算倒了血霉。”

“我也不想让他跟着我,但是没用啊。钟婶要是能把他劝走也算功德一件。”

钟婶“哼”了一声:“所以说你薄情寡义。”

甘拭尘不以为意:“福友会如今同曲家联手打掉义海,打算正式露面了?我以为这不是您的风格。”

“这是红女的意愿。”钟婶说。“我们毕竟老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做法,我既然想把会长一职给红女,那自然就是信她。”

“可您似乎也没有完全信她,”甘拭尘意有所指,“不然的话,她早就是会长了。”

“老人也有老人的做法,难道要你来教我怎么打理福友会?”

“不敢不敢,红黛对我可是比您想的要严苛多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她。”甘拭尘缩了下肩膀,毫不讳言。说完便告别去接黑狗。

钟婶从窗子里看着黑狗跟自己摆手,开心地跟他走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看人这方面,怎么跟那丫头似的都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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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进娱乐圈?”

“我‘应该’要进娱乐圈,”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脸蛋如百合一般清纯美丽,“会长,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同意!你知道在那里闯出名堂要经历什么?”

“我知道您不舍得,但我会向您证明这是值得的!”少女义无反顾,目光坚定而明亮,“我会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把福友会带入久安更深的地方。”

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天真地问:“姐,你要当明星啦?”

少女一把抱住她:“是呀,姐姐要上电视哦。”

女孩捧着自己仍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说:“红女也可以!红女超漂亮的!”

“是了,我们红女比姐姐还漂亮呢~”少女咯咯地笑,揉她的脸蛋,“红女大了也可以跟姐姐一样,给自己取个新名字。”

“姐姐不叫青青了吗?”

少女一笔一划地在她小手掌上写下一个字:“是清,清澈的清,透明无色的清€€€€姐姐以后叫阮清清。”

第40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29

“区长,钱警探已经不发烧了,今天转去普通病房。”去医院帮赵享载给钱金石送了水果,风云过回来跟赵享载报告,又看了一眼农玉山的座位,随口问道:“农秘书不在?”

赵享载拿扇子托起他的下巴:“这么关心他啊?”

风云过脸色一白:“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那你怎么不问我?”赵享载拉着风云过的手问道,“宝贝,我看你们最近亲密得很啊。”

风云过慌张起来:“我……我们没有。”

赵享载一边“啧啧啧”,一边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搂着那把细腰:“不可以骗我啊小宝贝,你知道我脾气不太好的。”

他伸手去掐风云过的腿/根和裤/裆,风云过又痛又羞又怕:“真、真的没有……!”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异心,他蹲下去哆哆嗦嗦地解开赵享载的裤带。

没过多久,区长办公室里传来无法压抑的呻/吟声。

农玉山刚从市政厅办事回来,就听见赵享载在里面“办事”的声音,甚至连门都不锁。他咬紧牙关听着风云过低声哭泣、哼叫,攥得发白的手骨,在门板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区长,您在吗?”

里面立刻安静,又蓦然传来一声惊呼,第二声仿佛被强行吞回去了似的,被堵在喉咙里。

农玉山能想象到风云过拼命捂住嘴巴的模样。

“什么事?”赵享载问道。

“关于施特劳集团在菱山区的‘乐园’项目,市政厅想看区里的汇报。”

“才动工几天能有什么可汇报的?你随便搞搞,我忙得很。”赵享载抱怨道,却不着急打发他走,就让农玉山在门口听自己边办事边安排任务,“另外,给医药管理局打电话,就说我要见烈如康。”

农玉山眼睛微微眯起来:“明白,我马上就通知。烈局长如果问起理由,我该怎么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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