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 第37章

男人看了她一眼,扯开衣服拉链,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将外套扔在她头上:“你裙子破了。”

何止,连内裤都快要被扯下去了。对方说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劫后余生的羞耻感汹涌而来,女孩手忙脚乱地将带着陌生人气味的外套穿在身上。

“谢谢你……”她说。

男人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又问:“还能走吗?”

她说能,可肿胀的脚腕和眩晕却让身体一下子又跌了回去。面对她的困境,男人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伸出手臂,不大自然地说“抱歉”,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他只有一只眼睛。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她问。男人不太想回答的样子,她便小心翼翼地称呼他为“恩人”,听见对方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叫阿虎。”

“阿虎先生……”

“不用加先生,叫阿虎就行了。”

身上的伤有些吓人,阿虎找了一家夜间诊所帮她处理包扎。女孩身上没有钱,阿虎帮她付了医药费又送她回家。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廉租房,楼层不高,没有电梯。

“您方不方便留一个电话给我,我明天还您钱……”

“没事,不用了。”

“不行!”她揪住他的T恤衣角,“一定要还的!还有衣服我也洗干净,请给我您的电话和地址行吗?我一定给您送去!”

阿虎有点为难:“我没有电话,也不能告诉你我住哪里。”

女孩捏着手里的药袋,小心翼翼地说:“我……虽然没啥文化,有恩必报的道理还是懂的,您至少给我个谢谢您的机会!”

阿虎看了看她的伤,又不知如何面对她焦灼的眼神,有些挠头地妥协:“那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会来。”

“真的?”

“嗯。”

“我就住这一栋二楼零七号,我姓杜,叫杜新妹!”

刚说完,听身后一声大喊,“阿姐!”一个小小的身影疾冲而来,挡在杜新妹前面,看到她脚腕和额头上的绷带,一脚踹在阿虎腿上,“你欺负我阿姐!我打死你!”

杜新妹惊恐地一把抱住弟弟:“光仔!这是救了阿姐的恩人!”忙不迭地一边给阿虎弯腰道歉,一边训斥弟弟,“谁教你打人的?!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睡觉?!”

“我等阿姐回家,你不回家,我睡不着!”

小男孩身上,还背着一支玩具枪。阿虎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名字,想起他是谁了。

第43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32

迫于市政厅的压力,赵享载终于亲自去了一趟“乐园”的施工现场,以显示菱山区对此项目的重视。烈日下的昔日矿坑尘土飞扬,半自动建筑机械车轰隆作响,农玉山给赵享载撑着伞,风云过给他递上冰咖啡,施工队负责人连初期进度还没报告完,咖啡见底他就要打道回府了。

农玉山提醒他:“区长,我们……才来了二十分钟。”

“不然呢?要我住在这里吗?”赵享载伸手指指眼前只搭建了运输升降梯的废旧矿坑,“这下面刚填个底儿呢,我来监督什么,垃圾分类?”

“乐园”定位为娱乐主题公园,有矿坑冒险竞技、科技乐园等板块,主打原生态与现代科技结合、冒险刺激的新型成年人娱乐。大小矿坑会根据规划进行一定程度的填埋、灌水,即使比一般的全年龄主题乐园规模小得多,算上人员招聘、培训、招商等等一系列落地,逐步开放预计要二到三年,最优先的区域也要在半年左右。

农玉山便识趣地不说话了,从负责人手里把报告拿过来,回去好做材料给市政厅看。

风云过手里的电话响了,是赵享载的那一部。赵享载一边接过来一边利落地钻进汽车,十分愉悦地问候:“郑副警监!久仰久仰!”

农玉山坐上副驾,示意司机等区长讲完电话再开车。言谈间约了晚上的饭局,赵享载嘱咐农玉山:听说在义海的地头,提前去看看饭店,问一下菜单,安不安全,再通知烈如康晚上一起,千万别迟到。转头又去问风云过:我那套定制西装什么时候取?领带配好了吗?手帕熏过香了吗?领带夹什么款式?

车子开到一半,赵享载看到安全货运的那栋仓储办公室。

面积不大,不到一万平米,普普通通的货运仓库立在乐园项目边上。很奇怪的并没有拆除,被防护施工网遮挡着,似乎是就地在内部做了改造。

“区长,市政厅那边的报告€€€€”

“着什么急,你回去看着办。”赵享载对农玉山说,“我要先去试晚上赴宴的西装。”

干脆连办公室也没回,中途赶农玉山下车,他直接驱车去了西装店。与白星漠常去的精品店不太一样,这里主要面向政界官方人士,款式低调不花哨,手感却相当奢华。风云过等裁缝去拿西装,赵享载则径直走向贵宾室,往沙发上一坐。

红黛在他对面端起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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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点燃礼佛的香,冯如许虔诚地拜了三拜,坐在明佛寺讲经堂里听经。

也许是武斗盛行、生命朝不保夕的缘故,久安近年来十分流行拜武神、供佛堂。近郊大寺庙香火很旺,带着保镖来静心清修的人常年不断。冯如许自从笃信佛祖以来,已经是这里的常客。

默默念完一章经,才起身走向等在一边的和尚。从佛堂穿过后院往山上走,登上数十级台阶,在半山腰的小凉亭里坐着一位纳凉的老人,冯如许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弯下腰,敬了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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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海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曲文夺一边问一边向阿善挥出手中的练习用仿真短刀。

他将一楼的一间空房改成了格斗训练室,给曲章瑜和无声铃用。最近在家里无聊,自己偶尔也会锻炼一下,以免让他好不容易学成的剑术技巧不至于荒废。

阿善以同样制式的短刀格开,进而接连三次刺向曲文夺的肩、手臂、大腿:“自家人在各自站队,冯如许或者郑远图€€€€你动作太慢了,肌肉没有力量。”

曲文夺龇牙,反身、换手,压低身体以左手刀割向阿善的腹部。

“那红姨跟老头子,就是站冯如许了。”

“为什么不是郑远图?”阿善一手钳制他的手腕,一手勒住曲文夺的颈部,“虽然跟曲章琮目前有竞争,但他主业不在武斗与博彩,从长远来看难道不是帮他更获利?”

“长远€€€€!?”曲文夺被扼住喉咙,不得不去拼命去掰阿善的手臂,然后狠狠踩了他一脚。阿善手臂微微放松,他便抓住时机将手肘击向对方的肋骨。虽然反应算是快,但体力和技巧都相差悬殊,阿善依然牢牢地攥着他持刀的手腕,甚至稍一用力便让他吃痛扔掉了武器,将人压在地上。气得曲文夺骂他“混球”。

练习台上铺了防震软垫,曲文夺索性躺着不起来,接着说道:“如果章琮输了,那么郑远图便会把控所有武斗场的药物供给,冯如许也同样被牵制;万一他再做了下一任义海当家,慢慢收回冯如许手里的产业€€€€那就相当于整个久安都姓郑了!

“以冯如许的年纪,除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坐上大官之位,甚至可能因争权失败而性命不保,所以他会豁出一切阻止郑家父子。”

阿善拧开一瓶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曲文夺灌下几口,擦了擦嘴:“而且,只有他们势均力敌,互相消耗,我们才能渔翁得利,不是吗?”

阿善抓住了他话中的玄机,微微一笑:“‘我们’?”曲文夺举起手里的水瓶要扔他,被阿善一把搂住了腰,“你其实早就做了决定,即使要向谁复仇,也要在曲家渡过这次难关之后。不是吗?”

曲文夺“哼”了一声:“你又懂了。”

阿善将鼻尖埋进他的头发:“谁让我一直看着你呢。”

“你们俩谈情说爱不可以换个地方吗?”无声铃拎着护具走进来,曲章瑜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大呼小叫:“小叔跟阿善……?!天呐!你们在交往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我爸知道吗?红姨知道吗?”曲文夺赶紧捂着耳朵跑了。

洗完澡换身衣服,出房门左转直行,他拿着钥匙打开了尽头的房间。

这是阮清清的书房。

曲家大宅是百年老房,从曲三爷上一辈住到现在,曲文夺出生前大面积翻修改建了一次,曲文栋、曲文梁两兄弟也在那个时候搬出大宅,分别置业。曲三爷夫妇俩身故之后,整座大宅里就剩下曲文夺。丧妻后一直独身的曲文栋,干脆就带着曲章瑜搬过来照顾他,直到曲文夺成年。

曲三爷和阮清清的卧房早已经清空变成会客室,使用率并不高。只有阮清清的书房一直完好地保留着,连椅子上的毛毯都维持着她生前最后一次使用的模样。

说是书房,更像是她的休息室。

长方形格局,与正门对应的是采光很好的小窗,窗台下放着一张可供短暂休憩的沙发床,靠垫是阮清清在怀着曲文夺的时候闲来无事自己缝着玩的。书桌上摊着育儿日记本,两侧的置物架上放着她喜欢的书籍、影碟、奖杯、影迷礼物,还专门有一个柜子用来存放曲文夺每年的纪念物:百日留念、生日留念、会拿笔之后第一张胡乱涂鸦、捏得乱七八糟的手工、送给妈妈的折纸、卡片。

很多东西早就不在曲文夺的记忆里了,过了十八年,他甚至对母亲阮清清的印象都日渐模糊,只能通过遗留的影像去反复怀念她温暖的怀抱、呼唤自己时的嗓音。

他曾问过红黛: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喻户晓的明星、众所周知的美貌与演技,除此以外呢?

红黛想了许久,才回答他:为了所爱之人、为了认定之事可以不顾一切,强大又心狠的女人。

阿善轻叩虚掩的门,推开一半站在门口。曲文夺看了他一会儿:“你可以进来。”得到允许的阿善慢慢环顾四周,最后在曲文夺身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

“我都快把她忘了。”曲文夺说。

“你不会忘的。”阿善看着书桌上摆着的照片,除了少女时期的阮清清与红黛,就是阮清清与曲文夺。

“红姨说,我妈聪明、坚韧,她才是福友会认定的下任会长。”曲文夺声音低低地说,“所以我甚至怀疑她生下我是为了什么€€€€嘴巴上说爱我,可她现在在哪儿呢?”

说完了自己又摇头:“她最爱的,只有€€€€”

阿善从他被吞回去的尾音里,隐约听到“我爸”两个字。

曲文夺闭上眼睛,又睁开。

“通知玫瑰马,从现在起全力协助福友会,打掉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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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区长€€€€”红黛打量着对方,缓缓说道,“您身材长相这么好,其实可以挑战一下更亮眼的颜色。”

赵享载的表情有点不满又无奈:“毕竟是政府机关,老头子们都死板得很。”

“赵区长还会在乎别人眼光?况且,从您开始打造一个风格不一样的久安政府,不是也挺好吗?”

“红夫人都这样讲了,那赵某就试试看。”

两人笑得客套而礼貌。红黛纤细的手指敲打着茶杯:“这可不代表我原谅您擅自潜入福友会的事。兵是兵,礼是礼,一码归一码。”

赵享载点点头,“是我唐突,给红夫人赔礼。我实在是对初恋念念不忘,总想探探跟他交往的对象比我好在哪儿,怎么就不是我呢?”雨夜一战,他已经知道当年的净火就是现在的甘拭尘。

红黛笑得十分愉快:“看不出来您这么专情。”

“特别的人总会让人惦记。要么惦记他活,要么惦记他死。”

“赵区长是哪一种?”

赵享载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那要看红夫人能把他掌控到什么程度€€€€而据我所知,他永远不会被人掌控。一个随心所欲又破坏力惊人的变量,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消灭他。”

“原来您的念念不忘是这么回事。”

赵享载摊开两手:“情是情,欲是欲,一码归一码。”

红黛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我跟切下他手指的人一定聊得来!”她好奇地问,“您该不会还留着那截指骨吧?”

“我倒是很想。”赵享载看起来非常遗憾,回忆起来不由得感叹,“可惜,他身边那个对他痴迷到变态的人我可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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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左手手掌向着阳光挡住面颊,窗前的“K”动了一下无名指。

婚戒一般的指环将肌肉已经萎缩的余下指节与指骨相连,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原有骨节,除了镶嵌传感器之外他不允许任何磨损,所以这两节半白骨远不像其他仿生手指那样灵活。

他收回手掌仔细端详着没有肌肉和皮肤包裹着的手指,想象着它曾经的样子。

或者是那个人曾经的样子。

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对白骨献上一吻。

“义海内部对下任大官的竞争很激烈,”北千里说道,“曲家和红黛已经在活动了,郑远图在分离付达与市政厅的关系同时拉拢赵享载€€€€新药许可很快就可以批了。狩猎体验场已经准备差不多,近期我会邀请曲文夺参加。”

“K”点点头,问道:“阿虎去哪儿了?”

“去见一个叫杜新妹的女人,最近他们走得很近。我查过她的背景,曾经被妇保会救助,其他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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