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会很感谢你……但那不一样……”风云过说着把手链摘了下来。
农玉山变了脸色,卡住风云过的脖子问道:“你这漂亮的头壳里真是装了一个没用的脑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竟敢看不起我?!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他?!”
风云过被吓到了,惊恐地盯着他:“我没有看不起你……你到底怎么了?”
“你以后只能依靠我,知道为什么吗?”农玉山恶狠狠地说,“因为赵享载就要死了€€€€!”
风云过不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就有很多人要取他的性命!”他的手掌隔着衬衫抚摸风云过的腰身,“但是如果你求我,我也可以想办法放他一条生路。”
“谁要杀他?”风云过喃喃地问。
“你以为沙天奥是最想让他死的人吗?错了,他的仇人可不少!被他几乎灭门的遗属就要来要他脑袋了!”
“灭……灭门……?你是说€€€€扑克之家?”
农玉山笑得很开心,“是了,你在他身边这么久,应该听过这个名字,这可是他升迁路上的重要功劳。你知道吗?那一家的小儿子还活着!要给他的父亲报仇呢!”
风云过摇晃着脑袋,笃定地说:“不可能,绝对不会的。”
“被赵享载杀了全家,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农玉山动手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听说他是扑克之家培养的孩子中最优秀的,叫什么来着?”
风云过白皙的胸口露出来,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纹身。他在光线不足的照明下仔细辨认,发现是一颗黑色桃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倒过来的。
“黑桃A,”风云过轻轻地说,“很久之前,家里人是这样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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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独自一人观赏着手里电子屏上的影像。
赤身裸体的风云过坐在他书房里,以指纹打开抽屉,拿走了资料,对他留下一句话:“是你逼我的。”
“真是可爱。”赵享载噗嗤笑起来,“我的小宝贝儿什么都好,只是善妒。不过也好,任何一把锋利的剑都是要有点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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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玉山似乎一时之间没能理解风云过的话,“谁?你?”
风云过还是用那副有些忧伤的语气说:“赵享载说得果然没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以为你一定会帮我把他抢回来,是我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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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儿,我们打个赌吧。”把他绑在衣帽间里,赵享载对身下还在哭泣的风云过说,“你说农玉山比我更在乎你,什么都以你为优先,说他是个好人,那我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
被他操弄得浑身瘫软,风云过一边喘息一边将目光转向他。
“到他身边去吧,看看他是不是在利用你除掉我。如果我错了,我答应你任何条件;如果你错了,记得至少要带回足够的礼物讨我欢心。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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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风云过一动不动,那眼神和气息却让酒意从农玉山身体里迅速地褪去。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风云过,但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风云过。
“我不该因为他冷落我就生气,是我不懂事,我要回去跟他道歉。可是在这之前€€€€”
行走在危险边缘的间谍直觉发挥了作用,农玉山瞬间起身退到门口,略显慌张地打开门锁。风云过一扫颓势,从容地坐起来,系好扣子,摸向剑匣。
“赵享载的命,是我的,”内向害羞的年轻人脸上现出一股执拗到病态的神色,不紧不慢地,提起那把古剑。“威胁他性命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农玉山一边对监控室发出警报,一边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你爱他爱到连杀亲之仇都不在乎了?”
风云过踏出一步,挽了个剑花,“说什么呢,爸爸和哥哥们,是我杀的啊!”
第59章 (修)慈悲济世之心:10
“抽一张。”眼前的陌生男人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扑克牌抹成个半圆。
他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张,掀开,男人并不在意牌面上的花色,随意地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粗糙的手掌按在他头顶:“而我是你父亲。”男人嘴里还带着酒气。
他低头看到一张黑桃A。从此以后,他结束孤儿院生活成为了“黑桃A”。脖子上也多了一根细细的合金项圈€€€€超出活动范围就会要了他命的那种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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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是八岁、九岁?他其实记得不十分清楚,也不怎么关心别的事情。
他只关心自己拥有的东西,比如枕头旁边的海豚玩偶。
孤儿院里属于个人的东西可不多,为了守护这份“独有”导致他挨了不少揍,所以跟随养父离开的时候,他只拿了这个破烂玩偶。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大哥看到他的时候非常疑惑€€€€与其他同时被收养的兄弟们不同,他不够强壮、内向害羞而且看起来很迟钝,大哥说“我用两根手指就可以捏断他的小脖子”,所有人都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带回这么一个小鸡仔。
父亲说他“是个附赠品”,身边的梅花五此时用凶狠地眼神盯着他,脸上绷带正渗出新鲜的血迹。“下手够狠,养着看看。”
黑桃A搂紧了玩偶,把被梅花五撕破的鱼鳍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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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有两层六个房间,父亲一间、姐姐一间、三个兄长各一间,剩下一间他和其他四个孩子共用。因为父亲说,反正到最后只会留下一个。
黑桃A不是很懂什么意思,他觉得挤一挤没有关系的,已经比孤儿院的床要大很多了。
只是梅花五很讨厌,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抢他的海豚,现在也总是说“把你杀掉、把你的海豚撕烂”这种话。本来就比自己大两岁,身高体重占尽优势,拳头又很硬,所以黑桃A整个童年都在紧张兮兮,生怕一觉起来海豚就不见了。
“那个破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唯一的姐姐梅花Q问,“你妈给你的吗?”
老实说这个海豚是什么时候到自己手里的黑桃A也没啥记忆,或许只是志愿者从捐赠物品里拿出来送给他拍照也不一定,但他便从此不肯撒手。
“是我的。”他答非所问。
“有病。”姐姐说。
即使如此,黑桃A也喜欢姐姐。虽然梅花Q总是臭着一张脸,讲话冷冰冰,却会帮他把海豚清洗干净再把被梅花五扯坏的地方缝好,哪怕缝得不怎么漂亮。如果开口询问的话,姐姐也会略显不耐烦地帮黑桃A指出哪个字写错了,还会教他如果只剩一只手如何处理刀伤。
毕竟每天的学习内容里真刀实战课占了一大部分,想要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至于为什么要学习这种东西黑桃A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家里的每个孩子都要学如何取别人性命,那么大概别人家的孩子也要学吧。
血花出身的父亲教出来的兄长,再用同样的方式去教导新来的弟弟们,辛苦又难熬,经常有人在夜里就没有呼吸了。所幸他在这方面还算有天分,记住动作、观察对方、抓取空隙、防守攻击都是他擅长的事,若不是性格缺陷,他可能会是家里“毕业”年龄最小的孩子。
“毕业”是指像大哥二哥那样,能够辅助父亲再到独立完成工作,不给父亲丢脸。
工作,就是杀人。
当然不是随便杀,是有人付钱再去杀,而且是非常大一笔钱。父亲一直以此为傲,说自己“消灭别人无法完成的目标且从未失手”,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失手。
黑桃A对杀人不感兴趣,所以父亲和兄长都不喜欢他,说他是个废物,天才一样的废物。
父亲最喜欢梅花五。说像自己的翻版,“聪明、残忍、强悍,充满欲/望,热爱杀戮,这才是我们‘扑克之家’需要的孩子!我们可不是谁都请得起的杀手。”父亲经常对他们强调。猎杀难以完成的目标同时用酷烈残忍的手段昭告天下,才是令他们在地下世界里声名鹊起的金字招牌。
可扑克之家又不是黑桃A的,连姐姐也不是。
姐姐是父亲的,和哥哥们的€€€€有时他们离开梅花Q的房间后,梅花Q会向黑桃A求助,让他给自己倒一杯水来。
她通常赤/身/luo/体地躺在乱糟糟的床上,绳子或者锁链会绑住她身体的一部分,或者全部。比起松绑她一般优先选择补充水分,然后面无表情地恐吓他:“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这么说完,却还要靠最年幼的弟弟帮自己洗澡。
黑桃A一边给她刷背,一边观察她身上的青紫,一边听她骂脏话。
她不指定骂谁,只是单纯地重复各种脏话。后来黑桃A想,她或者在骂所有人。
某一天,他听见这骂声从自己和梅花五的房间里传出来。
那个时候,这个房间里的五个孩子们只剩他俩。黑桃A在地板上散落着刚清洗完还未晾晒的衣物里,看到湿漉漉的玩偶海豚。
那玩偶已经非常破旧,梅花五早已忘记它的存在。
他现在对杀戮和女人更感兴趣。
青春期的梅花五已经“毕业”了,所以照着父亲和哥哥做过的那样,他将梅花Q绑了起来,掌掴她,殴打她,要在她身上完成“男人的毕业”。
黑桃A放下帮姐姐采买的卫生纸,花七分钟用短剑割开梅花五的脖子,看了看四周才现出一些惶恐,从尸体上站起来对梅花Q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吧。”
梅花Q看了他一会儿,把脸往肩膀上蹭了下,用残破的T恤擦掉溅上的血迹,“你他妈的,当然要帮。这么大一片,我要擦到猴年马月!”
梅花五的血溅得四处都是,光是床单被罩就废了两套。
原本是有一个家政的,因为薪水问题发生争吵被大哥杀了,眼珠还存在他卧室陈列柜那一排罐子里,所以梅花Q目前负担了全部的清扫。
“你完了。”把尸体拖进卫生间,梅花Q一边擦墙壁一边说,“爸会打死你的。”
“海豚什么时候会干啊姐姐。”
“爸会把你的海豚烧了的。”
黑桃A停下了手里擦拭的抹布,敛去了表情:“那不行。”
梅花Q立刻说:“你别想,你现在不行,再等几年。”黑桃A看着姐姐,听她说:“烧就烧了吧。我再买个给你,专门给你。你也不是非海豚不行。”
梅花Q没说错,父亲盛怒之下把黑桃A揍了个皮开肉绽。为了一个玩偶,死了一个心爱的孩子,死了一个赚钱的孩子,他亏死了。若不是梅花Q说“打死了更亏”,黑桃A怕是活不到第二天。
哭着凭吊了烧成灰的海豚后,他得到了一个丑了吧唧的毛巾兔子,耳朵上绣了黑桃A,他便欢天喜地的忘了伤痛,有了新的寄托。
这时,黑桃A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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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十九岁的时候,父亲由于常年过量服用非/法药/物、酗酒,才四十后半就已经形容枯槁,连一把长刀都快提不起来了。也是这一年,梅花Q因为一场感冒引发肾脏衰竭,躺了一个星期,昏迷间迷迷糊糊只对他说了一句话,随后就停止了呼吸。
黑桃A记得她当时二十八岁。她曾说过自己可能会死于父兄的仇家、债主、或者他们本人的拳头、胯.下,甚至可能是xing.病,没想到会死于感冒。
她是最早被父亲收养的那一批孩子,是女孩里唯一活着的那个。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她一边抽烟一边面无表情地拨弄脖子上的项圈:“跑了的那个很快也死了。所以有了这个。”
除此以外黑桃A这五年间再没什么其他记忆深刻的事情,在远离市镇中心的扑克之家里安静生活。直到父亲把他作为赌资抵押给一位叫做林永直的富商。
无论是“成为赌资”这件事还是“抵押”这种行为,近年来十分频繁地出现在父亲字典上。彼时他身强力壮,还有两个亲自教导出来的出色/养子,地下账户里从来不缺钱。然而他的收钱账户只有一个,赌场却有无数个。
他们住在离久安不远的附属区,是以棋牌赌博闻名的另一个赌城,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赌场。比起武斗那种把钱财压在别人身上的赌局,有很多人还是寄希望于用自己的脑子和智慧赢出富贵。
“有脑子的人谁他妈会黏在赌桌上啊?”梅花Q曾经这样说。“赌到最后一场空。”
黑桃A觉得她说得对。虽然输赢交替,可在杀人方面从未失手的“赌徒”,在牌桌上却没什么天分和运气。总是幻想最后一把捞回本金,却导致赌金越玩越高。
欠赌场太多钱的时候,儿子们的本事通常都可以帮他还债。
但林永直不一样。
“虽然我的名字叫永直,但我天生就是弯的。你说好不好笑?”他自己调侃自己,眼睛却始终望着父亲身边的黑桃A。这个靠走私起家来这里暂避追捕风头的外地人,是个喜好年轻男子的暴发户。
黑桃A不会解读那种眼神,没有人这样看过他。如果梅花Q还在的话,或许能为他解答一二,告诉他“这个男人要睡/你”。
“多大了?”林永直轻声问。
起初,黑桃A只是觉得慌张,腼腆地低下头躲避对方的目光。但很快又开始好奇。
林永直,看起来跟家里人不太一样。啊,当然不是说长相。黑桃A无论多少次偷瞄他,对方都在看着自己€€€€那张脸,看起来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