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入市政厅是不是他安排的?”
“他收取天佛会贿赂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这些名单上的人你认不认识?”
似曾相识的问题,只不过讯问的对象变成了从天佛会庄园现场“请”回来的客人们。风云过优先控制安保总控室,从来不及启动销毁程序的存储系统里找到不少“好”东西€€€€对市政厅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证据。
如果当初农玉山没有为了软禁风云过选择远离人烟的天佛会庄园,或许也无法让他获得这些关键情报。它们原本是天佛会为了拿捏市政厅而留存下来的把柄,却将他们双方中的一部分人都送进了死路。
毕竟此刻捏住他们命脉的不是别人,是睚眦必报的福友会。蒋宝芳有一万个办法撬开这些“贵宾”的嘴,让他们一个咬出另一个,直到钓起线上最后那个蚂蚱。
“那些人你不认识,这个孩子你认识吗?”审讯的警探拿出一张照片,是殡仪馆内的两个孩子之一。
“贵客”拢一拢外套并不说话,沉默而执着地等待律师到来。
“在他房间里找到的孩子才十岁。”蒋宝芳说完便安排钱金石去搜查顾幼院,自己很快就出现在讯问室里,二话不说将“贵客”的脑袋哐哐几声撞在桌子上。他刚发出一声呜咽,蒋宝芳抓起他的头发对着那张门牙磕掉的脸说:“既然不想说话就别出声。”接着抽出警刀,“千万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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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潘立正行色匆匆地拖着行李箱赶到医院,向特殊通道的雇佣兵出示身份,去办公室保险柜里取出专用密匙机。再配合他的虹膜和声纹,才能打开资料室里面的加密文件。
才傍上沙天奥没几天靠山就倒了台,害得他不得不抛家弃子连夜买机票躲去国外,手里若是不能握着点值钱东西,那他潘立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熬夜加班,您可真是辛苦啊潘院长。”
突然听到不该出现的其他人的声音,潘立正吓得一哆嗦,密匙机掉落在地上,滚落在护士打扮的女人脚边。女人伸手捡起来,那张普通而毫无特色,像大多数福友会成员一样,与大街上一般妇女并无不同的脸孔笑眯眯地问:“带着行李,是要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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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市长竞选的开票日来临之际,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沙天奥沦落狱中,赵享载入主市政厅,扔掉全部桌椅家具,给自己换了一把实木扶手的真皮座椅,顺便加了一道屏风与茶桌。
从此赵区长变成赵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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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把连帽卫衣扣得严严实实,在宽大外套下捂着右边手臂跌跌撞撞行走在街上。
夜晚中黑市周围的区域,像他这样如醉汉或瘾//君子一般的人多如牛毛,没有人多看一眼。被人撞了一下他便差点跪在地上,没剩多少体力,不得不倚着墙壁一步步挪到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就地坐下来喘口气。
帽子下面露出农玉山憔悴而异常//潮/红的脸孔。
虽然保住一命趁乱逃出庄园,却背上所有罪名而无法去正规医院,被风云过砍断的手臂和耳朵只能在地下诊所接受治疗,却不可避免地感染了。
高烧已经让他有些恍惚,身体一歪就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要帮忙吗?”
听见有人这样问,被陌生的中年男人扶起来,农玉山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工牌:盛安旅游咨询公司客户经理€€€€黄忠宇。
接着便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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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许久,阿虎重新回到春天大酒店的顶层。没有见到“K”,也没有北千里。
他看向“K”的办公室,稍作犹豫,便推门走了进去。
第61章 (修)万物焚净之火:01
赵享载新官上任,头一把火烧向大能天佛会与市政厅,暗金交易拖出的名单有几米长。
第二把火烧向施特劳医疗,彻查所有特殊病房和关联诊所是否有违法生殖、器官移植与买卖。
第三把火烧向整个施特劳集团,作为沙天奥执政时的市政厅引入久安唯一外资,它对久安到底用了哪些手段藏了哪些野心,没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虽然他动作够快,但总有人比他更快,他依然无法揪出施特劳的狐狸尾巴,更无法立即撼动久安长久以来孕育出无数黑帮的温床与根基。
无论几个义海倒塌,都会有另一个义海趁机顶替而上。
比如福友会,或者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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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的曲家里,曲文栋非常难得地光顾了大儿子的武斗馆。
也许是为了刻意避开二弟,他选择在曲章琮自己那间小场馆里与他见面。曲章琮大约也晓得父亲来找自己的缘由,心中不大高兴。
八字刀未能兑现“市政厅的椅子不会换”这句承诺,让曲章琮在与安全货运的合作中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曾与沙天奥有过接触的事实更增添了福友会对他的敌视,可谓是左右为难。
这件事让他对八字刀颇有微词,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自己一路走到今天少不了对方的功劳,只不过这一次,他确实要重新考虑施特劳在久安的能力到底有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曲文栋不是可以闲话寒暄的家长,与曲章琮在一起时气氛会格外沉闷€€€€两个孩子一个幼弟,唯独大儿子被他管得最为严苛,向来不假辞色。虽然大了以后放手让他自己去闯荡,但从未给过什么像样的支持,以至于曲章琮不得不仰赖于曲文梁。
也正因如此,曲章琮今日显得格外提不起精神应对父亲。
“你也晓得我要说什么,如今除了你二叔,武斗生意没人能做得过你。”曲文栋不废话,开门见山,“施特劳对久安没安好心,趁早抽身,药品不是你该碰的。”
曲章琮没有回应。
“我向来不插手你的生意,但这次不一样,福友会不是好惹的。”
曲章琮这才明白过来,这是红黛在通过父亲给自己警告。他心中的愤懑再也按捺不住,对父亲发起了脾气:“爸!我到底是不您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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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先生静静地站在门外,对房间里的争执充耳不闻。倒是曲章琮的心腹石九露出些好奇,对门板后面那对父子,也对旁边这位年近五十、体态挺拔优雅的大管家。
这位贴身秘书幼时即跟随曲文栋,是连曲文夺都得礼让三分的人物。
关于曲家的族内传言比起其他帮派来说更加丰富且颇具小说色彩,毕竟这么老牌而久远的家族是久安独一份。子孙众多的后果就是祖产纷争、数代亲族恩怨,或者谁养了谁的孩子、谁把谁赶出家门、谁和谁乱了辈分这种事能写成几本书了。
到曲文栋这一代因为前后两位影后出入曲家,又为大众提供了不少谈资。
“曲章琮其实是大嫂与二叔曲文梁之子”€€€€当年被媒体拍到叔嫂二人度假,是曲文栋花了不少钱把消息压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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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没不插手,您也没帮过忙!要不是有二叔我能走到今天?!你唯一一次来帮我还是为了小叔!跟红姨那么多年的交情,当初我求你说一句话你说了吗?怎么今天她红黛和福友会要骑到我头上来,你就答应了!”
从您变成你,曲章琮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他对父亲有多大的积怨。
“你对谁都比对我好!章璞进你公司你让所有元老都照顾他!从小到大没有骂过小章鱼一句!小叔你都手把手的教!怎么到我这里就什么都没有!”
曲文栋还是那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说道:“因为你是老大!你是长子!我早就说过,不要跟施特劳搭上关系。你有野心,但要用对地方。”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武斗生意不做,让别人抢了曲家的风头!我现在好不容易让曲家东山再起!你偏又出来说风凉话!”
看着儿子激动的模样,曲文栋到底是不忍心:“章琮,我就你这一个儿子,爸爸难道会害你吗?施特劳和福友会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你跟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合作,都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想说正因为他与红黛相识多年,才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有多危险。但听在曲章琮耳朵里,这句话就变成了:“我明白,你就是觉得我比不上你!”
此话一出,曲文栋便知道讲不通了,干脆地站起来:“随你吧。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曲章琮直接向门外喊一声:“送客!”父子俩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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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车里的曲文栋并没有怒意,反而有些惆怅,问道:“阿齐,我是不是个很失败的父亲?”
齐先生低声回答:“您也是为他们好。”
曲文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跟谁说:“又何止是做父亲失败呢,做儿子,做丈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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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漠和阿择一踏进曲章琮的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太对。虽然只有老板一个人,却格外低气压。见他们来了,曲章琮轻咳一声调整状态,招呼属下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来。
“总不至于市政厅这点事就把曲老板愁成这个样子吧?”白星漠故意调侃。
曲章琮勉强一笑,干脆又把身段放低一些:“白老板见笑。我都没脸见您,没想到您主动来了。”
白星漠晃动着水晶杯,圆润的冰块在杯壁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对曲老板来说,难道不应该算得上是好事?”
“怎么说?”曲章琮迅速地抛开与父亲之间的不快,投入到白星漠的对话中。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我不相信外人’。我倒觉得这次事件之后,八字刀€€€€不对,是整个施特劳,会全力辅助曲老板在久安登顶。”白星漠向他举了举杯,不知是提前庆祝,还是在展示用曲章琮送他的宝石制成的戒指。
在市政厅选举上的失败,暴露了施特劳集团对久安势力把控的不足。虽然看起来是一两个意外造成的结果,可这些“意外”却都是对手精心准备下的“必然”。消灭大安联合与义海的成功,让他们误以为可以复制在赵享载身上;福友会在久安多年潜伏积累的能量,让他们自己短时间内培植的势力尝到不少苦头。
如今沙天奥失势、大能天佛会受损、施特劳医疗和乐园被查,若施特劳希望在久安扎根并且对抗赵享载与福友会,唯一能够合作的就只剩曲家。
白星漠此次来就是要曲章琮与施特劳面对面,但与安全货运背靠背。
曲章琮笑一笑,表情好了不少。并不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他没有想到白星漠会想到这一点,并且主动找上门来。
“我看人很准,对曲老板没有看走眼,对施特劳同样没有。现在的问题是,施特劳的能耐到底还剩多少?”白星漠饮下一口酒,故意问曲章琮,“接下来的合作如果再见不到八字刀的主人,那施特劳怕是不够诚意了吧?”
这句话似曾相识。曲章琮说“白老板真是记仇,睚眦必报”,接着点点头:“您不妨开个价。”
“曲老板知道安全货运的能力,我这人只跟信得着的人合作,可以走得慢,但不会走错。”白星漠说,“所以要是‘别的曲家人’也来掺和一脚,我可不会对他太客气。”
€€€€比如曲文梁。
别说叔侄,就算是父子也得明算账。白星漠这句话既是保证也是警告,保证安全货运只与曲章琮合作,警告曲章琮若是被第三方插足便立即断绝往来。
曲章琮轻声一笑:“这是自然。”
“武斗生意我不感兴趣,医疗已经被福友会和赵享载盯上,施特劳绝不舍得放手,就由得他们去挣,安全货运不掺这趟浑水。”白星漠放下酒杯,“所以,我要乐园。”
曲章琮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白老板这个生意做得真是精明,当初我费了那么多力气把一个小仓库弄出来给施特劳,今日您就要赚整个乐园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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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曲文夺这边接到侄子的电话,说生意伙伴里有人对C科技的游戏项目很感兴趣,想要提前体验一下,马上就发身份信息过来,麻烦小叔帮帮忙。
另一边又接到红黛的消息:通过章琮联系你安排进去的人是安全货运,与福友会合作探查施特劳幕后之人,可以信任。
“哇我红姨又玩这一手。”挂掉电话的曲文夺对阿善说,“我看这回施特劳根都要拔起来了。”他刚旁听了一场冗长的中层汇报,趁丁秋和欧力群都不在,索性偷溜回玫瑰马了。
“这样也好,免得你总是孤军深入,不管不顾。”阿善把在甜点店里买的黑糖奶糕装在碟子里,交到他手上。
曲文夺一边接过来一边狐疑地看他:“当初你可不是温柔的人设啊?”
阿善刚要贴近他做点人设不崩的事情,小丁敲门进来:“老板!对方的身份信息来了!”曲文夺顺势把他推开,扭头去看,然后睁大了眼睛。
黑狗€€€€ID卡登记名“黑狼”的年轻人,出现在玫瑰马俱乐部的名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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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要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可你把这孩子送过去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安全货运办公室里,隔着一层玻璃,白星漠托着下巴看黑狗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做拉伸,“那可是久安富家子最集中的玫瑰马啊。”
甘拭尘靠在椅子里无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总要给他找点事情做,省得跟我闹别扭。”
“嚯?胆敢有人跟你闹别扭?”白星漠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