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池扭头:“你还说。”
周正伸过去牵住他的手:“怎么不能说了,不都是老子打扫的,要你动一下手指了。”
陈清池便噤了声。
“你们读书人面子真是薄,阿姨什么没见过,就你自个在那脑补了一出大戏。”周正慢悠悠牵着他往车的方向走。
陈清池歪过头:“是你不要脸。”
“得,我不要脸,都是我的错。”
周正拉开副驾驶的门,把陈清池推上车,“你这张嘴要跟你下头的一样实诚就没那么多事了。”
陈清池踹了他脚:“大白天,你不要说荤话。”
周正拉开驾驶座坐进去,打着方向盘:“什么荤话不荤话,老子说实话。”
陈清池不搭理他,周正扔过来一个充电接头,陈清池震惊,他看着腿上的mac接头:“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周正哼哼着把车开出去。
这地方找mac电脑的充电头还挺不容易的,而且周正昨晚上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周正,谢谢你。”陈清池说。
周正侧了侧脸,阳光打在脸上,格外明媚:“你要€€€€怎么谢?”
那语气分明就有话外音,陈清池不知怎么听出了一丝色.情的意味,腰酸得不行,转了话锋,装傻充愣回道:“请你吃饭。”
周正撇唇,烟瘾犯了,又撕了颗薄荷糖扔嘴里:“暂时不想吃,欠着吧。”
到稻城已是上午十点。
周正停完车,去门口取票,陈清池仰头看着高耸的山,一半是雪山一半是青山,白和青混杂在一起,宛如一幅纯天然的画作。
凉凉的秋风吹拂在陈清池脸上,鼻子冻得红通通的。
周正把票塞进口袋,看他仰头,不自觉滚了滚喉结,伸手过来牵他的手:“看见那山没?”
陈清池点头。
“等会你得爬上去。”周正说道,语气里颇有吓唬他的意味。
“你别把我想那么弱,我体力还可以,之前跑3000都没太大问题。”陈清池不太喜欢周正把他当成弱鸡,虽然他身体素质不太好,但他也没有周正说得那么弱,而且有的时候也会下楼晨跑。
周正笑起来,想起昨晚他的娇俏模样,扯了扯唇,敷衍道:“行。”
又俯在他耳边说,“到时候叫声好哥哥,我就驮你,不过,我们家大少爷金口难开,我想€€€€我怕是没机会听到了。”
陈清池被他说得脸发烫,什么大少爷,什么金口难开,这人真是长了一张油腔滑调的嘴。
“你闭嘴!”他喝了声,音调不大,就周正听见的调。
气急败坏又没办法发火,周正心情大好,捏着他手掌,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他一口:“可爱死了。”
陈清池……他刚想发作,接驳车已经到了。
周正牵着人上了接驳车,后头人挤,他扶着把手,挡住了后面争先恐后的人群,陈清池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周正一个利落的转身,像是初中跳窗般的动作,潇洒落在陈清池旁边,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装逼。”陈清池叹道。
周正又把他的手抓住,塞回自己口袋:“不帅吗?”
陈清池皱眉。
周正又说:“我看你昨天看那黄毛看得眼睛都不眨,你不就喜欢这种吊儿郎当的坏坏少年。”
陈清池:“……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是的,没点毛病能喜欢你。”周正说,下巴支在陈清池肩膀上,“每天都要挨骂,还得乐此不疲,我可不是有病。”
说话的热气扑在陈清池耳边,听得他耳朵都要烧起来,索性不去搭理他。
冷风从窗外吹进大巴,沿途的山脉青翠欲滴,金黄的平原映着碧绿的水,光从山坳见打下,斜线一般将天幕切成无数碎片,大朵雪白的云藏在山间,露出的一点儿碧蓝天幕让人心旷神怡,陈清池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冷空气自鼻腔沁入。
世界在此刻都变得宁静起来,天映在湖里,金色水草随风荡漾。
周正一直在看他,看阳光溅洒在他的睫毛,看雪山映着少年薄白的侧脸,看他每一次呼吸带起的团团热气。
“真好看。”陈清池回过头来。
风恰好吹乱了周正的短发,只比板寸长几分,却被风吹得如同劲拔的野草,阳光落在周正脸上,深邃的五官越发明艳。
周正看他吹红的鼻尖,抬手拢了拢他的羽绒服帽子,抽过帽子上垂下来的抽绳,磕磕绊绊打了个不算好看的蝴蝶结,然后揉了揉他细软的发:“傻样。”
陈清池吸了吸鼻子,耳朵被羽绒服帽子裹着,热热的:“你来过几次了?”
周正想了想:“两次。”
陈清池没由来的问了句:“和别人吗?”
他明明知道周正有喜欢的人,知道手机壳背后的那张贴纸,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仅止于这几天,可是光是想想周正也跟其他人牵手,和其他人一起看着面前这大好河山,他心口就觉得堵了块石头。
“嗯。”周正没否认。
陈清池垂下眼帘,他就不该多想,本来就是一段短暂关系,周正一对他好,他就会想起他是不是对其他人也这样好。
周正没病,他病了,得了一种矫情病,真他妈的凡人。
说好离开就分手,还没离开就老是想着快分手。
“也是男的吗?”陈清池又问。
周正见他一副冷冷的样子:“嗯。”
“哦,挺好的,我第一次来,这儿真好看。”陈清池说,得过且过,活在当下,一时不知道怎么话多了,又继续说,“这里值得来很多次的,下回我还来。”
嘴巴张张合合,阳光打在他细软的发丝上,脸上落下片片碎光。
周正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扯了扯唇:“男的,十几年的好兄弟,已经结婚了。”
陈清池没说话了,撇过脸去看窗外的山,心里那块石头消了,淡淡说了句:“关我什么事。”
周正看他眉心放松开来,掐了掐他手:“我没谈过,你是第一个。”
心,跳得飞快,陈清池扭过头,与周正视线撞了个正着:“我不好奇你的情史。”
接驳车已到山脚下,等一车人下车,周正才牵着陈清池下车,凉风吹得羽绒服的帽子绒毛飞舞,周正伸手压了压他的羽绒服绒毛。
“清池大佬?”一声呼喊,惊得陈清池错开周正的手。
“真是你啊?”男人手里拿着无人机走过来,“去年我在公司大年会上见过你,还给你敬过酒,你还记得吗?”
陈清池愣了下,他没想到十一假期来稻城会遇到同公司的同事,而且还是认得他的同事,心里头有点慌乱,他们公司虽说是互联网大厂,但也经不住这些流言蜚语,下意识离周正远了几步。
“抱歉,不记得了。”
“没关系,去年你们组不是拿了五星项目吗?我本来说转去你们组,但是有事耽搁了,真是太巧了,在这里遇到你。”
第20章 C20
周正没在大企业工作过,也没有接触过陈清池这类精英男,只知道面前的人说起话来很虚伪,张嘴闭嘴就是“大佬”“您”“年会的时候听了您的一番讲话受益颇多”……都是些场面话,起码在周正看来,面前的男人目的不太纯。
陈清池手插在口袋,帽子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脑后,耳朵冻得犯粉,眼神带着冷意与严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周正感觉又回到了初中时候窥伺他的时光,主席台上高高在上的学霸。
自他的同事出现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横亘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他是见不得人的角色,他们是不可能放在太阳下的关系。
就像陈清池说的,等旅途结束,他们就互不纠缠,就不再往来。
一开始陈清池就说得清楚,是他妄想陈清池会喜欢他,妄想陈清池会舍不得,妄想着他们会有以后。
周正跟在陈清池后面,看他不动声色与人聊天,谈笑间他知道陈清池原来在他们公司是很多人的偶像,知道陈清池年纪轻轻已经是技术总监,知道他比上学时候更厉害更风光。
他从口袋摸了支烟,心烦意乱,路边写着“禁止吸烟”的标识,周正又把烟塞回去,从口袋摸了颗薄荷糖…
目光落在陈清池低垂的眉眼上,周正没由来地想,也许真的到了分别那天,陈清池也不会难过。
“我是前年来的集团,一直对海外这块市场挺感兴趣的,去年就想转岗来着,但是原部门领导不放人,今年看海外市场这块发展很不错,心里还是想转来海外部,所以,清池大佬,你们部门要是还有hc名额,我能试一下么?”那人开口,目光却是赤.裸裸地落在陈清池脸上,上一回见到他是公司年会,拥挤的人群中只和陈清池说上一句话,如今能够当面聊上几句,感觉是命运之神的眷顾。
陈清池沉默了两秒:“hc一直都有,你可以回去之后,在企微上把简历发给我,如果合适的话,到时候我让hr联系你。”
那人眸子亮了亮:“面试官是您吗?”
陈清池:“最后一轮是我。”
“奥。”那人点头,“不过我想问一下海外部这边面试要几轮?”
“和社招一样,P2四轮,P3五轮,P4六轮。”
“走内部转岗也得这么多轮吗?”
陈清池点头:“今年集团上出了些调整加上大环境问题,内推也走社招的流程。”
那人顿了顿:“那我能加您个微信吗?”
陈清池刚准备掏手机,迟疑两秒,想起来周正上次因为陈岩的事生气,他不太喜欢周正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毕竟在他看来微信属于小社群,只是圈子的一种方式,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不是,他把手机掐回兜里,回道:“用企微也一样的,我的花名就是清池。”
陈清池说得自然,但那人已经听出婉拒之意,本以为他乡遇故知,陈清池会松动几分,但从他的态度上来看,陈清池太公事公办,他也不自讨没趣,便说:“也行,那回头我在企微上私聊大佬。”
陈清池“嗯”了声。
那人的同伴正在一旁使了好几个眼色。
“大佬,我就不打扰你了,等回公司我请你吃饭。”
陈清池点头:“不用,到时候我请你。”
“那谢谢大佬,回聊。”
请吃饭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过是种推辞,他知道自己面不过海外部,就像去年转岗受挫一样,等转过身,到了离陈清池很远的地方,才换了副语气:“不就仗着自己有点本事,有什么了不起,海外部很牛吗,不也是打工的,真晦气,出来旅趟游还遇到公司的人。”
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气了,大不了跳槽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不知道,今年行情不太好,面了好几家都没成功。”
……
等那人走远,陈清池才回头去寻找周正,见他慢悠悠在后面闲晃,他在原地等了他几秒,见周正走过来,才说:“抱歉,刚刚遇到了同事。”
周正手插着口袋,低头扫了他一眼,嚼着薄荷糖,什么也没说。
只余下薄荷与冷空气混杂的冰凉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