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陈耀光目光带着一丝愤怒,“你不是都为了她放弃五年的工作了吗?”
“爸,你了解过我的工作吗?”陈清池问道。
“我在跟你谈你和聂曼的事。”陈耀光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陈清池自嘲地笑了笑:“所以爸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吗?”
他桀骜的目光落在陈耀光身上,声音很淡,却咄咄逼人。
李春颜见势不对:“清池,你怎么和爸爸说话呢?”
陈清池目光冷冽扫了她一眼,他知道他们不关心他的一切,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他们需要的是陈清源身上的光环和荣耀,只有让他们面上生光的人才会被认可。
“爸妈都不了解互联网,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陈清源顺势说道,“清池,今天大年夜,不要意气用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你不喜欢聂曼没关系,还可以再看看,但是你不能这样和爸妈说话。”
陈清池厌烦了这种得体的形式,站起身:“我谈恋爱了,是男的。”
随之而来是丢过来的白瓷骨盘,砸在锁骨上,骨盘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你再说一遍?”陈耀光怒斥,因为愤怒双目赤红,手在桌上发着抖。
陈清池站起身,沉沉看过去:“我喜欢男的,从小就喜欢…”
还没说完,陈耀光冲过来给了他一巴掌,血腥味自口腔漫开,陈清池撇过头,嘴里的血味浓烈,他平静地看向愤怒的男人:“该说的我说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他往后退了一步,径直走出了大门,紫水晶雕刻的巨龙在进户门前泛着浅浅光泽,他从鞋柜上拿出运动鞋。
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也曾经站在这里,想着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可是后来他最终没能够做到。
他伸手和巨龙挥了挥,淡淡说了句:“走了。”
浅紫色的光闪动着,似乎做着回应。
门外雪下得很大,陈清池穿过小花园,身后的别墅依然灯火通明,可是他如今与它分道扬镳。
雪花溅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半张脸被风吹得干疼。
刚走过两栋,见到路灯下站着的身影,昏黄的光,高大的身躯倚在路灯杆上,一双眼睛很快就落在他身上。
陈清池知道现在很狼狈,很想跑,可是他能跑到哪里去,周正已经看到他了。
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企图遮住脸上的痕迹,
于是大大方方走过去。
“吃那么快?”周正几个健步走过来,隔着昏暗的灯光将人罩住,并未发现他脸上的异常。
陈清池吸了吸鼻子:“嗯,走吧,我想回家。”
周正伸手把人牵起来,不知道他在家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的他不开心:“那我们回家。”
等上了车,周正打开暖气,转过头,恰好瞧见露出半张脸上的指痕,陈清池的皮肤很白,而且很容易落痕迹,每次他稍稍用力掐着那把细腰,第二天就能出现几个隐隐约约的指痕,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搞得好像他虐待了他似的。
周正伸手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半张脸上覆着很深的指痕:“谁打的?”
“我跟我爸妈坦白了。”
周正一愣,手指小心拂过他脸上的痕迹:“妈的,那也不能打人啊,草他妈的,这算哪门子的家人!”
陈清池摇头:“走吧,就这样吧,说清楚也好,以后随便他们怎么想,我们过好我们的。”
周正把人拉怀里,紧紧抱着他。
“疼么?”周正手贴着他后脑勺。
陈清池推了下:“没事,开车了,你别搞这么矫情。”
周正松开他,见他已经有些肿的脸:“你还手没有?”
陈清池摇头。
周正握着方向盘,手指微微缩紧:“妈的,这些吊人!”
他打开车门,下一秒就要去干架,陈清池知道周正这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连忙拉住周正手臂:“别,我爸岁数挺大了,弄出点事很麻烦,而且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你下去跟他再闹僵,到时候又得扯不清。”
周正身形一愣,回头就看见陈清池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平复了下心情,他知道陈清池说的是对的,也知道陈清池把所有后续都已想清楚,可是偏偏忍受不了他挨打。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动引擎,车驶离了别墅区。
等回到家里,刚关上门,就把人拉到沙发,从床头柜拿出消炎药水。
屋里周正拿着棉签沾着药水,轻轻涂在他脸上,靠近的距离,只剩彼此的心跳。
陈清池眼睛弯了弯,看周正鲜少有的严肃模样,有些陌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跟你没关系,早晚要说清楚的。”
周正手顿在他脸庞,眼睛看着他:“从小就这样?”
陈清池摇头:“没,今天是第一次动手,不过,也是最后一次。”
周正缩回棉签,伸手把他拉进怀里,脑袋搁在他肩上,很久没说话,手穿过他黑色的发,贴着他的后脑勺。
“其实我现在心情挺好的,不用再背负什么枷锁。”陈清池低低说道,“很早以前就想和他们说清楚的,不过有了一个契机,干脆就摊牌了。”
周正轻抚他的发:“陈清池。”
“嗯?”
“以后我就是你家人。”
陈清池愣了下,手攀上他的肩膀,低低回道:“嗯,我也是你的家人。”
周正松开他,轻轻吻他,口齿间尝出了一丝血味,退出些,伸手拨开他的唇,下唇磕破了一大块皮。
“不疼。”陈清池怕他又说什么,率先开口,“我想亲你。”
周正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亲。”
“想亲。”
“亲你个头。”
陈清池笑起来,脑袋往前凑了凑:“头在这儿。”
周正捧着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大年夜不知道还能不能送药上门。”
他松开陈清池,手机下了一单口腔消炎药。
陈清池开了电视机,里头春晚已经放了大半,只剩5分钟就要结束,窗外大片的烟花绽放,漫天绚烂的彩灯弥漫在高楼之间,这几年南城禁止燃放烟花,烟花都是大屏幕上的假烟花,足够逼真,大有漫天绽放的错觉。
周正将他圈在怀里:“现在做那事,一做做一年。”
陈清池耳根微热,倒计时在耳边响起,又听周正说,“不过没关系,明年跨年再说。”
陈清池轻轻扬着嘴角,等到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秒,他转过头,掰过周正的脸,用力吻着他的唇,疼痛弥漫,可是没关系。
“亲了一年也可以。”他松开周正的唇,“周正,新年快乐。”
周正拨开他的唇,看见又沁出些血丝,吻掉那丝血痕:“新年快乐,宝贝。”
-
第二年,陈家在北城的某个酒店出了隐藏摄像头的绯闻,一时闹上热搜,损失惨重,陈耀光因此一病不起,陈清源虽然及时做了补救措施,但口碑已逐渐衰落。
同年,陈清池和聂曼的元宇宙项目被投入app store,短短两个月,流水已达上亿,并获得了两家业内巨头投资,陈清池一跃成为最炽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并入选福布斯中国under30榜。
与此同时,周正的小货运公司也因为他的踏实肯干,加上经常招聘一些残障人士,获得周边商铺一众好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年从一家小小的货运公司开到两家分店,并接受了机器人配送的新技术试运行,成为新一批物流配送的先锋小企业。
年末,陈清池和周正在国外领了证。
又是一年大年夜,陈清池和周正选择去了南边的一个小海岛度假跨年,一来亲近,二来气温适宜。
夜里,周正把车开到海边,海风吹拂,高大的椰子树随风沙沙作响,海浪卷着沙子拍在岸边。
青黑色的天幕上挂着繁星点点,咸湿海风扑面而来。
陈清池刚想下车,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那人正虎视眈眈看着他:“宝贝,你记得一个月前怎么答应我的?”
陈清池心下了然,上个月,他有个项目要去出差一周,他们约好异地的时候,每天要打视频睡觉,而且周正有个习惯,他必须等到陈清池说晚安才会睡。
某天陈清池累极了,聊着天没注意就睡过去,忘了说晚安,结果周正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陈清池心生歉意,那人委屈巴巴控诉他没心没肺,听得陈清池更抱歉,他又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事说到底是他忘了说晚安,给周正道歉,结果周正要补偿,软磨硬泡闹了半天,陈清池才答应他在车里试试。
本来以为就哄他一下,结果这才发现自己落了圈套。
什么冬天就适合来海边度假,什么远一点的沙滩风景好,什么海风凉爽,都是为了这一天。
周正把座椅放平,欺身而至,陈清池双颊发红,幸好夜幕将他的羞意遮去一半。
逼仄的空间动弹都难,紧贴的皮肤泛出层层热意,陈清池背抵着皮质座椅,呼吸交缠。
树叶在透明车顶飘动,云层随风荡漾,他抬起下颚,咬着唇,远处一道灯光穿过车窗,激得他浑身紧绷,连毛孔都在颤抖。
远处传来阵阵嬉闹,烟花在海边绽放,漫天透亮的光,还有耳边低低的喘息。
“新年快乐。”周正看着他湿润的眼睛。
陈清池回抱着他:“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