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脸离开,苏砚在APP上定了辆网约车,加了800的小费,要求接单司机今晚只载他。
平时一天下来网约车司机都未必能挣这么多,现在只载他一晚自然乐意,他便让对方停在前面的出口等。
过了没多久,纪乾的车从地库驶出。苏砚叫司机跟上,提醒别跟丢了。司机对厦门的道路很熟悉,一路上稳稳地跟着纪乾的车,直到纪乾驶入一处高档小区。
苏砚曾看过内部员工通讯册,知道纪乾的住址应该就是这,他在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纪乾的车才再次驶出来。
夜幕已深,他看不清车里的人,不过从身影能看出纪乾换过衣服了,衬衫从白变成了黑。
能让纪乾回家换衣服去见的人肯定很重要,把食指关节塞进嘴里,他用力咬了几下。
司机跟了几条街,不多时纪乾开进了一座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待他下车后,苏砚叮嘱司机在这等,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纪乾不但换了衬衫,连西裤和皮鞋都跟在公司的不一样了。苏砚靠到一根柱子旁,瞥见纪乾停在电梯处,旁边的提示牌写着这是直达顶层旋转餐厅的专用电梯。
这下不用冒险一起搭也知道纪乾的目的地了。苏砚拐去一楼商场,在百货里买了顶黑色棒球帽,又把口罩拿出来戴上,这才去了餐厅。
他在大厅一个方便看到出入口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几样菜,想着纪乾应该在包厢里,他耐着性子等,九点半左右终于看到纪乾搂着个年轻男人的肩走出来。
纪乾估计喝了不少,搂肩膀的动作更像是借力撑住。
苏砚立刻结账,出来后刚好看到他们进电梯,担心等下一趟会来不及,苏砚压低帽檐,把口罩拉到眼角处,低着头也走进去。
电梯里除了纪乾和罗音之外还有几个客人,纪乾靠在最里面的轿厢壁上,罗音在他耳畔低语,不知说了什么,他沉沉地笑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等罗音拿了纪乾的钥匙坐进驾驶座,苏砚也坐回了网约车后排。
司机继续跟上,这回开了几分钟,纪乾的车便驶入了另一个地库。司机抬头看了眼威斯汀酒店的高楼,又看看后排的苏砚,有些欲言又止。
苏砚没工夫管司机想说什么,他紧盯着纪乾那辆马尔灰色的揽胜,一直到车子停下来,他开门下车时又叮嘱司机在这等。
司机有职业道德,哪怕觉得他跟踪的行为不太妥当也没胡乱插嘴,熄了火看着他消失在前面转角。
到酒店大堂取了预定的房卡,罗音和纪乾一起走向电梯。刚才路上纪乾吹了夜风,整个人清醒了些。苏砚看他们进电梯,这次没办法直接跟上去,只好盯着楼层显示牌。也是他运气好,这趟电梯里只有纪乾和罗音两人,在12楼停下后就没动了。
他立刻去前台开房间,指定要12层。
前台的开房的系统今晚有点问题,等他拿到房卡都耽误了好一会儿。坐电梯上了12层,他看着两侧长长的走廊,没办法确定纪乾在哪一间。
短暂犹豫过后,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拨出纪乾的号码。
罗音先进浴室洗澡,纪乾靠在露台上抽烟。他背对外面的夜色,目光停在了两米宽的大床上,眼神里透着些许醉意。
如同刚才在饭桌上想起苏砚吃饭的样子,此刻那张不该出现的脸又猝不及防地跑到眼前。纪乾喷出一口烟,夹着星火的手指垂落身侧,细细的烟雾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这段时间,他见过太多次苏砚躺在酒店大床上的模样,以至于刚才进来看到床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苏砚。
身旁的罗音抬起双臂给他解衬衫扣子,解了一颗就被他按住。
他让罗音先去洗澡。
罗音一向听话,门后很快就有水声传出来。盯着紧闭的洗手间门,他又记起了苏砚洗澡不关门的习惯。
意识到自己在做的对比有多么荒唐,纪乾摈除杂念,去了露台放松。
烟盒里只剩最后两支,看着外包装上的“苏烟”二字,他想着明天开始该换一种口味抽了。
罗音洗得很快,几分钟就出来了。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走过来搂住纪乾的腰,但他记着纪乾不喜欢接吻,因此温热的嘴唇贴在了下巴上,细细亲吻起来。
在喉结被唇瓣衔住的瞬间,纪乾闭上眼,微弱的电流顺着被触碰的位置往下方沉淀,他抬起夹着烟的手,指尖顺着罗音腰上的浴巾摸去,却在触碰到粗糙的面料时顿住了。
那一晚苏砚坐在董文耀身上的画面又跑出来捣乱,眉心微蹙,纪乾想停止这种没意义的联想,裤兜里的手机在这时打断了他。
罗音停下来,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接。
被那双细长且湿润的眼眸看着,纪乾觉得自己真有点魔怔了,他今晚怎么老是被苏砚干扰?
烦躁地掏出手机,他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打来,就看到了屏幕上那个最不应该出现的名字。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等把手机放到耳边,他听到了一道陌生的,有些沙哑的,却仿佛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哥哥,我在你房间门口,你开下门。”
咽喉仿佛被人一把扼住,如果那一晚纪乾还能用别人拿了苏砚的手机恶作剧来解释的话,那现在咬字清晰的“哥哥”又该怎么解释?
推开罗音,他大步走过去,门外却没有人。待他探头往两旁看时,终于在右边的过道中央寻见了身影。
苏砚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影子被斜上方的灯光投向了他的方向,正侧过身遥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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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伸手朝你们要海星,你们给不?
第28章 不够像他
罗音看着纪乾匆匆过去开门,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听到纪乾对着门外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纪乾又问道:“声音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外面依然很安静,紧接着纪乾就回过头看他,手边的门则被用力推开了,一个人出现在纪乾身旁,面无表情地向自己看来。
作为红河俱乐部的头牌,这样的场面罗音并不陌生。可他记得纪乾没有固定的伴,也没有在交往的对象,那么这位是€€€€
罗音性子沉静,尽管身上只有一条浴巾,但他不动声色地站着,神态自若得仿佛他和纪乾只是在这里闲谈风月,而他不小心碰洒了一杯茶,刚去清理了下。
纪乾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撞到这种事,尤其这个人还是苏砚。
酒醒了不少,太阳穴的神经却如被拉紧的皮筋绷着,纪乾想把门掩上再说,苏砚伸手挡住门,转而看向他。
“哥哥,”苏砚的鼻尖泛红,嗓音比刚才更哑,他盯着纪乾的眼睛问,“你一直在拒绝跟我做,是因为我不能满足你,还是因为我不够像他?”
苏砚没有指出那个“他”是谁,纪乾却立刻明白了。想不到会从苏砚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纪乾的脸色在顷刻间沉了下来,放在身侧的手指抵住掌心,指甲刺痛了皮肤。
“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砚一点也不畏惧纪乾眼中浮现的怒意,只是他还没回答就被旁边突然打开的门打断了。
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踩着恨天高走出来,看到门外的他俩愣了下,接着又看到房里只围着浴巾的罗音。
倒吸一口凉气,女人捂住嘴:“我滴个乖乖,捉奸这么刺激??”
纪乾拉过门,挡住了罗音的身影,刚想提醒苏砚先回去就看到女人两步走过来,把手里的CHANEL提包挂到肩膀上,豪气地说:“妹妹,要不要姐姐帮你?”
她看着纪乾,话则是对着苏砚说的。纪乾斜她一眼,拽起苏砚的手想往电梯走去,被苏砚一把甩开:“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行,既然你能找别人我也可以。”
在苏砚说气话时,女人已经从他沙哑的嗓音里听出不对劲,再打量他被背带裤掩住的平坦胸部,吃惊道:“你男的啊?!”
收回瞪着纪乾的目光,苏砚瞪向女人,一句“关你屁事”把对方噎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他却不觉得爽,只感到呼吸有点困难,不想再待在这里。
没有等电梯,苏砚快步走向安全通道,推门离开了。
纪乾在原地叫了他一声,回应的只有安全通道门被关上的动静。女人刚才被苏砚呛了一下,虽然觉得丢脸,但是想到他一个男生还要来捉男朋友的奸,又对他多了几分同情,看纪乾也更不顺眼了。
“你缺不缺德啊?小男生的感情你也玩弄,”女人嫌恶地骂道,“他真该给你一巴掌再走!”
纪乾早已被苏砚搅得心烦意乱,哪有空搭理这个拎不清的女人。他甚至都没再看女人一眼就转身回房,用力把门甩上了。
罗音穿好了来时的衣裤,正低着头在系皮带。纪乾走进洗手间,在洗手台边接冷水泼脸,连泼了好几下才停。
水龙头是自动感应式,没有了感应来源,水声迅速停下了。
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纪乾看着水流激起的泡沫缓缓消失在下水口,脑子却没能清醒多少。
他想不通苏砚怎么会说那些话。
这段时间苏砚都在依赖他,他一直以为这种依赖是源于对亲情的渴望,毕竟苏砚多次叫了他“哥哥”。可如果只是“哥哥”,苏砚就不会对他有那方面的需求。
他也曾想过苏砚在国外长大,个性不拘小节,也许只是年纪还小才任性放纵了些。但后来的种种表现都在提醒他,事情远不止他想的这么简单。
理不清的思绪在脑海中互相碰撞挤压,纪乾觉得头很痛,尤其是他发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担心苏砚,想着苏砚会不会真如刚才所说,马上去找个人……
“纪乾,”罗音轻扣两下洗手间门,纪乾转头看去,见他对着自己微笑,“今晚我还是先回去吧。”
疲倦地闭了闭眼,纪乾叹道:“抱歉。”
“没事的。”
把从小冰箱里拿的一瓶苏打水放到纪乾手边,罗音转身离开了,等外面的门被关上后,纪乾仍盯着苏打水透明的瓶身,盯着里面稀疏却在不断消失的气泡。
一口气跑下12层楼梯,苏砚撑着膝盖靠在旁边的墙上,喘不过气的感觉比刚才严重了。
他的吸入性哮喘有几年都没发作过,不过医生曾叮嘱过他,这种病终身都不可能根治,平时生活还是要注意。
尤其是要他戒烟,而那时他还不满15岁。
曹汐离世的两年里,他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要不是突然间呼吸困难被送到急诊,章子阿姨还不知道他竟然学会了抽烟。
躺在抢救床上,他从头到尾都是昏沉沉的,意识仿佛飘离了身体,有种很轻,从未体验过的自由的感觉。
后来醒来,可能是麻醉药效还没完全过,他看到章子阿姨泪流满面的模样,听她问自己是不是要让曹汐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安时,竟有了种妈妈还没去世的错觉。
也许曹汐真的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只是暂时见不到面了。终有一天,曹汐还是会回来看他的。
到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苏砚坐在白色的塑料长桌边,隔着落地玻璃去看外面的夜色。
威斯汀酒店的每一盏窗户都亮着暖色的灯,每一道灯光后面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故事。他寻到12层楼的位置,目光在那一扇扇无法窥探的窗边略过。
由于找不到想找的人,视线很快失去了焦点,垂下的长睫毛掩住了琥珀色的玻璃珠,他拧开矿泉水,将剩下半瓶一饮而尽。
刚才以为胸闷难受是哮喘发作,现在呼吸平复下来了,胸口仍然胀得厉害。
手机一直没有响过,哪怕他当面说了要找别人,纪乾也无动于衷。
右手撕着左手食指上的死皮,他想着刚才在纪乾房间里的人,无论是样貌,身形和气质都与苏€€有些相似。
当他意识到纪乾今晚约会的对象很可能还是苏€€的替身时,他当场就忍不住了。
苏€€就那么好吗?!
为了苏嬴远的钱,苏€€连亲妈都能疏远,还信了苏嬴远污蔑他是野种的话。
明明是他唯一的亲哥,明明在小时候那么疼他,后来却跟他那个没人性的爸一样不信他,把他当外人。
纪乾真是瞎眼了才会把这样的苏€€当成宝。
拿起空的矿泉水瓶,苏砚泄愤一般将瓶身捏到变形,憋胀的情绪如同被吹起的气球,把细小的喉管挤得酸痛难忍。
用力呼吸了几下,他想去外面吹吹冷风,才站起来就被裤兜里响起的铃声拦了下脚步。
按了挂机键,他推开便利店的门,纪乾又打过来了。
这次他没挂掉,由着铃声响到结束,随后屏幕再亮起第三次。
胸口梗塞的感觉被持续的来电抚平了不少,他终于去按那颗绿色键,也听到了纪乾焦虑的问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