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归潮 第22章

“你在哪?”

他习惯了在纪乾的电话对面装哑巴,而且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等到他的回应,纪乾又说:“我现在下来了,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发个定位给我。”

抬头去看对面的威斯汀酒店,苏砚的嘴唇松开一道缝,又闭上了。

“苏砚!你别在这种时候给我……”纪乾话还没说完,一阵“嘟嘟”的机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来,他放下手机,刚要再打过去就看到微信的新消息提示。

【在对面的便利店】

纪乾都快走到车旁边了,看完立刻回去坐电梯,穿过一楼大堂再过街,视线终于捕捉到了要找的人。

苏砚坐在便利店的玻璃墙后面,低头在剥茶叶蛋。

推门进去,纪乾先走到货架上拿了瓶常温矿泉水,又到柜台处选了一盒热的巧克力牛乳,结完账才走到苏砚身边,把两瓶东西都放到他面前。

苏砚头也不抬,继续专注剥手里快要剥好的茶叶蛋。见他没反应,纪乾从裤兜里摸出烟想到外面缓缓,发现只剩一支后,再次走到收银台:“一包苏烟沉香。”

苏砚转头看着他,纪乾付完钱便推门出去了,在墙边的转角处停下,点了一支抽着。

把剥好的茶叶蛋吃下肚,苏砚又剥了另一颗,接着走出来,到纪乾旁边伸出手。

纪乾的脸色不好,短短几分钟已经抽到第三支了。看着苏砚递来的茶叶蛋,他就着喷烟的动作叹出一口气,问道:“冷静下来了?”

苏砚又走近半步,在纪乾想退后时伸出左手,作势要碰他的袖子:“再躲我就摸你衬衫了,我刚剥了茶叶蛋,手很脏。”

垂眸看了看他的手指,纪乾的目光停在了那颗递到自己眼皮底下的茶叶蛋上。

“我买了两个,有一个是给你的,真不吃吗?”

眉心比刚才锁得更紧,纪乾僵了片刻,最后伸手接过茶叶蛋,自己放进嘴里。

苏砚拧开纪乾买的矿泉水,先喝了一口后又递过来。

看着他脸上期待的表情,纪乾没碰这瓶水,只拿过他臂弯间夹住的巧克力牛乳,扎开来喝了两口。

瘪瘪嘴,苏砚往后靠在玻璃墙上。左侧没扣好的背带绳一直垂在身后,在他靠过去时,银色的金属圆扣和玻璃发出了摩擦声,他把手伸到后面,想把背带捞起来,试了几次都抓不准。

用嘴唇含住滤嘴,纪乾伸手帮了一把。苏砚以为他只是帮自己把背带拉到前面来,没想到他还把左侧胸前垂下的背带裤面料翻上来,对准扣上了。

看着两侧都穿好的背带裤,苏砚转头去看纪乾。

纪乾又抽了几口,每次喷出来的烟雾都迅速被风吹散,无视了苏砚盯着自己的目光,他把烟蒂丢进旁边的灭烟筒里,说:“我送你回去。”

苏砚跟在纪乾身边进了地下车库,但在坐进车里,扣上安全带时,他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个人,你以后还会不会约?”

纪乾按下发动钮,指尖抵在凸起的圆弧形状上没收回来,沉默了片刻才说:“这是我的事。”

“他是比我像苏€€,”苏砚的语气一下着急了,“可是苏€€有什么好的?都两年了你还……”

“咳咳……咳,还忘不掉!”

他的声带始终没有完全恢复,现在情绪一激动又呛到了。纪乾把中控扶手上的矿泉水瓶打开,看他喝下缓些了才道:“上次我说过找人帮你约私立医院的专家,对方要下周才有空接诊,你现在先跟我去中山医院,我找急诊科的朋友帮你检查下。”

苏砚正在气头上,哪会理睬纪乾的关心,解开安全带说:“你去管苏€€就好了!”

推开纪乾伸来的手,他开门下车了。

“苏砚!”

见他这么不讲道理,纪乾也光火了,追下车拽住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

苏砚一着急就习惯性地打出手语,纪乾看不懂,又被他折腾得彻底失去了耐心,不禁恼道:“好!我不管你,明天你就买票回苏州去。”

撂下这句狠话,纪乾再不看他,大步回到车里,扣好安全带收起手刹,把车开出来后直接往左转。

苏砚站在右侧,视野被纪乾车后红色的灯晃得几乎睁不开,很快就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眶像烧起来那么热,呼吸困难的感觉也回到了胸膛里,他紧紧咬住下唇,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转弯时,纪乾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苏砚。

把皮质的方向盘用力捏到发出了声响,纪乾瞪着前面逆行的提示,在下一个岔路左拐,绕回了苏砚身后。

苏砚的手臂还挡着眼睛,柔顺的马尾因为抽噎的动作微微摆动着,纪乾朝他按了下喇叭,见他不肯动便降下车窗。

想到刚才从后视镜中看到他难受得哭了,纪乾再说不出重话,放缓了语气道:“听话,先上车。”

这次坐进车里,苏砚没有再吭声,他一直望着窗外,路上无论是纪乾给他递纸巾也好,或者是等红绿灯,甚至是纪乾打开音乐他都没半点反应。直到回到双子塔的地下停车场,他在开门下车时停顿了一下。

纪乾以为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却看到他维持着背对自己的姿势,用比刚才更沙哑的嗓音说:“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厌烦我到希望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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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牢记这不是虐文

第29章 换个姿势

之前因为气急说了重话,纪乾也觉得后悔。

看着他后背上的背带,纪乾想到了他从酒店安全门离开后,自己去找他时,一层层下楼梯的心情。

分不清这种焦虑感到底源自于苏砚是苏€€的弟弟,自己对他有一定责任,还是因为其他。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苏砚对他的占有欲是对“哥哥”的,苏砚需要的是亲情的陪伴,如果他不纠正的话,苏砚只会越陷越深。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纪乾咽下喉咙泛起的不适感,低声解释道,“只是想提醒你,有些感觉你可能搞错了。你对我依赖,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苏州那晚的事也许对你有一定影响,我不希望你因为钻牛角尖就随便找人上床,夜店的环境并不安全,你应该对自己负责。”

“我知道了。”

没有情绪地说出这句话,苏砚推开车门下去。纪乾看着他快步走远,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才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头枕上。

第二天早上,徐辛刚进办公室就发现纪乾已经到了。放下公事包,他进去问纪乾是否需要早餐,又发现纪乾破天荒地戴上一副装饰用的细黑框眼镜。

纪乾没有近视,镜片是平光的。徐辛想问他怎么突然戴眼镜了,随后便看到他镜片后浮肿的眼皮,以及比平时更明显的黑眼圈。

徐辛知道他昨晚佳人有约,以为他这是奋战了一夜都没睡,可是看脸色又像别人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

到嘴边的好奇被憋了回去,徐辛到公司食堂买了份早餐,再带着工作本进去汇报今天的安排。

纪乾没食欲,粥只动两口就放下了。徐辛汇报完出来,看了看隔壁空荡荡的办公桌,想着九点半了苏砚怎么还没来。

他没收到苏砚请假的通知,发微信问苏砚没回,对他打过去的电话也没接,最奇怪的是纪乾没过问。

联想到纪乾今天戴眼镜的不正常举动,徐辛忽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昨晚的事被苏砚撞破了,两人吵了架,苏砚才旷工的吧?

尽管不确定猜得对不对,但徐辛不想在这种时候去纪乾面前触霉头,于是努力让自己变成隐形人,一早上都埋头忙碌着。不过中间还是听到纪乾在办公室里骂了设计一组的组长,还有腾安项目的经理,就连叶总那边的小于过来送资料都悄悄问他纪乾是不是吃炸药了,说刚才递文件不小心散在了地上,纪乾竟然瞪了她一眼。

作为唯一可能的知情人,徐辛只好硬着头皮替纪乾解释,说他有点事心情不太好。

忙到中午一点,徐辛从楼下的工程部上来,打算把带的盒饭拿去微波炉热一下,碰巧纪乾开门出来,提醒他说:“等等填下苏砚的请假单,原因就写家里有事。”

徐辛张了张嘴,打量着纪乾那张带戴了眼镜也挡不住低气压的脸,问道:“要写几天?”

“先写一天,看他明早有没来,没来你就去酒店看下什么情况。”

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明天的工作安排,徐辛说:“是中午吗?能不能改到下班再去?”

纪乾问:“怎么?”

“明天中午您要跟景园的唐经理吃饭,”徐辛提醒道,“上次唐经理有事取消了,他的助理跟我们约了明天中午。”

景园是一片具有历史风貌的古典园林式建筑群,它的现有主人是一位归国华侨,对方希望将景园改造成园林式度假酒店,在不破坏原貌的情况下提升建筑物内部的居住舒适度。

行思主要的业务是现代装饰设计,不过纪乾从去年开始就在考虑着结合古典园林风格来改造中式建筑的内观。在这一块上,叶总很支持他的想法,因此景园的唐经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的角色。

“行吧,”纪乾应道,“明天再说。”

『€€^€€|€€.饕』

这一晚纪乾在公司待到半夜,除了修改设计图,还过了一遍徐辛这段时间收集的,与景园有关的所有资料,务求明天在饭桌上能让唐经理感受到行思的诚意。

资料翻到一半,他觉得脑子很胀,想去水吧刷一瓶红牛,出来时却习惯性地去看左侧的办公桌。

昨晚吵架之后,苏砚到现在都没有找过他。

目光在显示器下方的便签条上逗留了片刻,纪乾拿起来翻了下,苏砚在上面陆续记了些书名,看样子不是同一天记的。

这些书纪乾看过,全部是与建筑装饰设计有关。原本他给苏砚安排这份工作是为了过渡,等苏砚可以正常说话了就能去找喜欢的工作,没想到苏砚做起文职也似模似样,连喜欢挑剔的徐辛都不止一次夸过他好带,大部分事务一学就会。

放下便签条,纪乾走向水吧,拿完红牛便听到不远处的玻璃门有动静,转头一看,叶煊站在玻璃门的另一侧,双手插着西裤兜,正对着他笑。

“叶总,”纪乾走过去,刷指纹开门,“怎么这么晚还在?”

“刚等了个电话,”叶煊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架,打趣他道,“出来就看到设计部有灯,还想过来夸夸是哪个员工这么努力工作,打算给他加薪。”

“那你现在看到了,别忘了给我加薪。”纪乾笑着说。

看了眼他手里的红牛饮品,再看看他满眼的红血丝,叶煊神色有些担忧:“别老熬夜喝红牛,早点回去休息吧,工作是忙不完的。”

纪乾道:“还有一点,差不多了。”

叶煊和他相识多年,清楚他的性格劝不动,但还是想说两句。

“赶紧找个对象吧,至少下班回家有人陪,还能给你弄热饭热汤。”

纪乾笑了笑,拉开红牛的拉环喝了几口。但凡在知道他那段过去的朋友面前,他都不会接这种话题。

叶煊无可奈何地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走了啊,你记得早点回。”

“好,开车慢点。”

看叶煊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纪乾也回到办公室继续看资料,可惜这次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叶煊刚才说的话一直停留在脑海中。

视线又不自觉地去看苏砚的办公桌,纪乾靠到椅背上,自嘲地笑了。

上次去苏州,他已经决定彻底放下苏€€,放下过去。偏老天跟他开了个大玩笑,把苏€€的亲弟弟送到他身边。

一开始他是百般难以适应,尤其是跟苏砚做过以后,那层亲密关系就像跨不过去一样横在中间。他一边充当哥哥的角色照顾苏砚,一边又要面对苏砚时不时就想和他上床的举动。

现在想想,他依旧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唯一能想明白的就是,他和苏砚之间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了。

如果苏砚真的要去找别人€€€€

遏止了继续发散的思绪,纪乾把剩下半瓶红牛喝完,强迫自己专注眼前的资料。

次日,徐辛等到十点也没见苏砚,连纪乾都没到公司。他给纪乾打过去,纪乾还没起床,鼻音很重地跟他说上午不去公司了,中午直接到吃饭的地方。

徐辛又说:“苏砚还是没来,那我继续给他提请假单?”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徐辛听到一声轻微的被单摩擦声,随后是拖鞋踩在地面的声音,纪乾说:“好,你提吧。”

挂断电话,纪乾打开苏砚的微信窗口,输入一条消息。

【这两天我让徐辛帮你请了假,休息两天差不多了,明天记得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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