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憋得太久了,还是亲吻聂雪屏这事本身带来的刺激,他今日似乎是格外有些激动。
宋玉章转身在床上躺下。
宋玉章微闭上眼,喉结慢慢滚了滚,嘴里口舌津津地吞咽了一下。
宋明昭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宋玉章下来,就叫厨房先去把菜都热一热,他起身想上去叫人,但又怕宋玉章嫌他烦,其实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对宋玉章“管”得太紧了会惹人烦。
宋明昭半撑着脸,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画一圈,想一下宋玉章,圈越画越向外,越画也越大,宋明昭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宋玉章还是没下来,宋明昭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了,上楼去寻宋玉章。
宋玉章房间的门是不会上锁的,这家里就他和宋明昭两个主人,一对好兄弟,干什么都不必避着对方,所以无需上锁,宋明昭从来都是出入自由。
推开门之后,宋明昭倒是没喊,他想宋玉章或许是太累了直接睡了,他虽然是存了叫醒宋玉章的心思,脚步却还是放得又轻又慢,不肯粗鲁地惊醒宋玉章,猫儿一样地穿过前厅,转到卧室门口进去,床上却是没人。
宋明昭有点奇怪,宋玉章这是去哪了呢?
在房间里转了两下,他忽而听到了浴室里似乎有动静。
原来是在浴室,宋明昭存了点促狭捣乱的心思,依旧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浴室门口,手扶在门上,耳朵一贴,稍一听,他的手便发烫似地甩脱了。
宋明昭脸一红就要走,走又有些走不脱,甩脱的手不知不觉又贴上了把手上。
他竟产生了些许偷窥的念头。
偷窥不是好事,但是偷窥的是宋玉章,宋明昭在心中某个地方固执地认定宋玉章是属于他的,即便不是全部,也至少有许多是属于他的,所以,看一眼也没什么!
宋明昭想着,手掌微一使劲,想要拧开门把手,然而只稍用了一点力,他又不敢拧了。
宋明昭眼也不眨,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的脚步没有办法离开或是转移,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照理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可偷窥的,一个大男人,他自己也是男人……
宋明昭微弯了弯腰。
他想他该走了,赶紧走。
再不走就要丢人了。
宋明昭忍着慢慢蹲下,可是不走,脚不听使唤,双手抓着门框,像抓住了唯一的依托一般,他神游天外,直到门被拉开才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坐在了地上。
宋玉章手按着门,低头俯视了他,看到他的狼狈相,笑道:“四哥,怎么蹲在这儿?”
宋明昭呆呆地抬起脸。
宋玉章的相貌潇洒俊美,从来都是漂亮不尽,而此时的宋玉章则是比平常要更美三分,面上红晕淡淡,眼中微微发光。
宋明昭懂那神情代表什么,视线飞快地下移,目光痴痴地盯着宋玉章那双垂在身侧的完美无瑕的手。
指甲盖粉粉的,肌肤颜色白白的。
宋明昭定定地看着,最后受惊般地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宋玉章道:“是等不及上来叫我了吗?”
宋玉章把手伸了过去,想要拉一把宋明昭,宋明昭却是又受惊般地后退了一下,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小声道:“下去吃饭吧。”
“好,我马上去。”
宋明昭飞快地转身下楼了。
一口气跑下了一层楼,宋明昭才停住了脚步,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宋玉章的模样。
是谁?是谁让宋玉章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他……他那又是在干什么呢?
宋明昭脚下发虚,手扶在楼梯的扶手上,有些头晕目眩的难受,宋明昭摸了下自己的脸,脸很烫,他又看向下头一层接一层的台阶,仿佛踩空一下就会滚落深渊,他打了个冷战,心道:“从今天起,我不能再同小玉一起睡了。”
宋明昭心里忽然有些难过,是一种高山压顶江湖河海一起冲他倾泄而无法逃脱的难过,他在心中木木地重复道:“……我不能再跟小玉一起睡了。”
第75章
小白楼走了个台柱子小玉仙,老板也换了一个,新老板从南方逃难来,带了位小凤仙,小凤仙不仅戏好,人也会交际,真正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哄得海洲几位老板都日日去捧他的场。
廖天东就是其中之一,他对小凤仙这个人倒没什么太大兴趣,纯粹是爱听他唱戏,他认为小凤仙比起小玉仙来唱得要更动情,小玉仙的嗓子好,小凤仙情致好,不一样。
“你从前挺捧着小玉仙的,没想到对于小凤仙,你倒也能欣赏。”
“各有所长吧,”宋齐远手掌抚扇,“小玉仙会唱戏,但不爱唱戏,总是失了几位真味道。”
廖天东一拍大腿,“说的对极了!”
廖天东此人贪财好色,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在宋齐远眼中的确是臭不可闻,但廖天东也确实懂戏,对于戏剧,宋齐远是存了将戏园子当避风港的心思,还不如廖天东就是纯粹地爱戏,大概以前小玉仙唱得不合他的胃口,小白楼里他出现的次数不多,如今换了小凤仙,廖天东是次次捧场,场场打赏。
宋齐远喜欢逛戏园子是出了名的,故而两人相识一块儿听戏,廖天东倒也未生出什么疑虑,自然地同宋齐远结交起来,结交了一段时间,宋齐远也未向他套什么近乎,于是廖天东便愈加放心。
“廖局长。”
小凤仙人花一样地落在包间,廖天东笑得合不拢嘴,起身也比划了两下,小凤仙夸他简直像是童子功,“三少,你说是不是?”
宋齐远摇头,“这童子未免也太老了些。”
廖天东收敛笑容狠瞪了他一眼,“哇呀呀呀,小子嘴刁,看剑€€€€”
他绕着座位锵锵锵地跑了好几圈,逗得小凤仙也是笑得花枝乱颤。
散戏后,宋齐远邀请廖天东去做客,小玉仙回老家时,给他留了副头面留了身戏服做纪念,正是从前小白楼里的镇楼之宝。
“天东兄,可想一观?”
廖天东摩拳擦掌,虽然觉得小玉仙的戏不是顶好,但好的头面戏服也的确有很值得把玩之处。
廖天东想了想,道:“改日吧,今天有点晚了,城外土匪闹得厉害,晚上不安全,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那就改日再约。”
宋齐远与廖天东分开,随后便前往宋宅,当然,他是悄悄的,宋玉章提醒他不要被人跟踪,宋齐远虽然不知道宋玉章想干什么,但的确长了个心眼,弃车绕路后换了黄包车,从宋家的后门进去了宋家。
宋宅从前便很安静,但那安静与现在的安静还是不同的,现在的宋宅看着有些冷清。
宋齐远手上拿着帽子,口中轻微地叹了两口气。
“他不答应,就是心里对你还有防备。”
宋玉章在内厅接待了宋齐远,他手里盘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应该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谨慎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齐远背靠在椅子上,道:“我还是不理解,廖天东一个运输局的能帮上银行什么忙。”
“之后你自然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以后我自然就知道了,”宋齐远拗口地说完,轻翻了下眼皮,“我是不理解我怎么此刻就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宋玉章笑了,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冲宋齐远笑,“三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心里很不服气?”
宋齐远斜了他一眼,“心眼还没那么小。”
宋玉章似笑非笑道:“在我面前你就实话实说嘛,咱们现在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必要还藏着掖着。”
“无聊,”宋齐远戴上帽子站起身,“我走了,好好照顾老四。”
宋玉章道:“三哥,我再问一遍……”
“别问了,没人,不知道,”宋齐远道,“你放心,我同廖天东交际的事全海洲都知道,我同你是分了家,老死不相往来,这也是全海洲都知道的事。”
“我是怕大哥二哥走漏了风声……”
“这你也放心,二哥成天忙着上吊,没工夫搭理人,大哥我把他赶到孟家去了。”
“孟家?”
“孟家老爷子看样子是要不行了,大嫂一直走不开,反正大哥也无所事事的,我让他去陪着大嫂,倒也清净些。”
宋玉章慢慢点头,“孟老爷要不行了?”
宋齐远“嗯”了一声,“到时候还是以大哥为主吧,你虽然继承了银行,但毕竟大哥他是孟家女婿,去见礼,大哥该冲在前头。”
“这我无所谓,”宋玉章抛着棋子玩,笑道,“我不会同他抢着给人披麻戴孝的。”
宋齐远边摇头边道:“积点口德吧你。”他甩了下袖子,潇洒地转身离开,依稀倒有了从前风流倜傥的三少味道,兴许还是这几天在戏园子里泡舒服了。
宋玉章手指捏着棋子,神色之中若有所思。
孟家老爷快死了。
那么孟庭静即便是再不孝,这段时间都一定会分去一些心思。
虽然自那天他离开后,孟庭静一直按兵不动,但宋玉章知道孟庭静只是蛰伏着等待合适的时机痛击他,说不定顺便也正在享受他垂死挣扎的无可奈何。
对孟庭静这样的人而言,一向是全都要。
宋玉章的挣扎、痛苦、屈辱、毁灭,他都会笑着照单全收。
时间紧迫,趁着孟老爷快死的时候,菩萨保佑让他发笔大财吧!
宋玉章将手里的棋子“哗啦”一声扔回棋篓里,上楼去找宋明昭睡觉。
宋明昭还是老样子,坐在被窝里看书,他晚上看书看得多了,眼睛就有点吃不住,宋玉章过来时他正眨着眼睛用手背揉眼睛。
“四哥,别揉,会揉坏的。”
宋玉章坐到床边抓住了宋明昭的手,“怎么,眼睛疼?眼睛疼就别看了。”
宋玉章将被面上的书合上,放到一边,“我去给你拧块毛巾,你擦擦眼睛。”
他方要起身,腰又被宋明昭抱住了。
“没事,我没事了。”
宋明昭将脸贴在他的腹前,眼睛有些红红辣辣的疼,他低声道:“小玉,我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宋玉章揉了他头顶,笑道,“舍不得那书么?什么书这么好看,叫你如此念念不忘,都等不到明天了?”
宋玉章拿起书,书的封皮上面写着Madame……后头的词语他不认识,可见是一本讲述某位夫人的书籍,他道:“这夫人很迷人么?叫你舍不得?”
宋明昭抱着他不动,喃喃道:“不,她很可怜,也很悲哀。”
“睡觉之前就不要看这样叫人伤心的书了,看点高兴的,”宋玉章抚摸宋明昭的头顶,温柔道,“看看报纸吧,今天报纸上倒有两个不错的笑话。”
宋玉章哄了宋明昭一会儿便进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他打了个畅快的冷战,钻进了被窝。
被窝里有着温暖而干净的男子气息,宋玉章躺下后,宋明昭也躺下了,宋明昭侧过身拥抱了他,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宋玉章身上总有股特殊的味道,令宋明昭很喜欢也很迷恋。
宋明昭的拥抱令黑暗中的宋玉章勾了勾唇角,他亦拥抱了这火热的躯体,低声道:“四哥,睡吧,别难过了,书里都是虚构的故事,都是假的。”
宋明昭“嗯”了一身,紧紧地抱了宋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