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远又沉吟了一会儿,神情逐渐坚毅,“好,那我也同意。”
宋玉章笑着捏了下他的肩膀,“三哥,你胆子见长啊。”
宋齐远道:“管你借的。”
宋玉章又看向柳氏父子。
柳传宗道:“我一切都听从行长的吩咐。”
柳初有样学样,“我也听。”
简短的会议解散,柳初和柳传宗先出去,柳初道:“行长连这事都跟我们商量,他是真拿我们当自己人。”
柳传宗摸了下他的头,“好好做事。”
晚上,宋齐远又跟着宋玉章回了宋家继续商量这件事,进门后先道:“老四呢?”
“他今晚还是住你那儿。”
宋齐远闻言,爽快道:“那我就住这儿吧。”
宋明昭回到小楼,宋业康人在客厅里拿着本佛经看,对归家的四弟也毫无关心,他如今沉迷佛法,眼中只有自己的修行,并不兼爱世人,包括自己的兄弟。
宋明昭也没有理会他,叫佣人给他端饭来吃。
宋明昭背对着沙发吃汤泡饭,声音呼噜呼噜的,很影响宋业康研修佛法,宋业康气恼道:“老四,声音小一点!你的教养呢?都拿去喂狗了吗?!”
宋明昭肩膀微微一颤,在心中道:“喂你了。”然而面上毫不做出反应,依旧我行我素地自己想怎么就吃怎么吃。
宋业康烦他,但为了避免先惹恼了宋明昭,到时万一宋晋成翻脸,他还有一打二的风险,想想也还是算了,阿弥陀佛忍一忍吧。
等宋明昭吃得差不多时,宋晋成回来了。
“老二,找我什么事?”宋晋成进门便扬声道,“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上门女婿还要忙什么。”宋业康小声嘀咕道。
哪知宋晋成的耳朵是异常的灵敏,将他的自说自话全听在了耳里,冷笑一声后道:“比不得有些人上门女婿做不成,又是上吊又是出家的。”
“你€€€€”
宋业康拍了佛经站起身,“我出家,并非是因为做不成上门女婿,而是我受到了佛祖的感召!”
宋晋成道:“哈,佛祖的感召,那你就多多感召去吧,有时间也跟上帝多交流交流,问问他们两位老人家,为什么不给你多长点脑子!”
两人自小掐到大,以前还顾及着两分体面,如今各自境遇都和从前有了落差,身上的教养亦是与日俱减,眼看又要掐起来,宋明昭道:“大哥二哥,没事我就上去了。”
宋晋成对宋明昭这个叛徒是丝毫没有好感,全然的忽视,宋业康却是由他提醒想起了今日谈话的目的,对宋明昭道:“老四你先别上去,你过来。”
宋明昭吃了他们的饭,给了面子过去了。
宋业康一把拉过宋明昭挡在了两人中间,他原本是想心平气和地说一说这件事,给宋晋成道个歉,如今却是如同恶战一般,立了盾牌便道:“乐瑶儿的事,是我干的,对不住!”
宋晋成当他要说什么呢,冷笑道:“我早知道是你,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你错怪她了,”宋业康道,“不是她不肯要那个孩子,是我叫她走的。”
宋晋成更要冷嘲了,“你如今修行佛法,也知道自己造孽了?将自己的孩子赶出国有什么用?聂青云该不要你还是不要你!”
宋业康听得生气又糊涂,“什么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吗?”
宋晋成怒道:“你少来栽赃!乐瑶儿都认了,王八蛋,搞我的女人,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胡说八道,我跟乐瑶儿话都没说过一句!”
宋业康跳脚了,急得面红耳赤道:“谁碰过她,谁他妈是孙子!”
“你骂谁孙子?!”
两人你来我往地骂了几个回合后,宋明昭听得耳朵疼,不禁大吼了一声道:“到底是谁的孩子?!”
宋业康和宋晋成怒视着对方,胸膛起伏,两人暴涨的怒火忽而不约而同地渐渐熄了。
从小便在阴谋的环境下长大的两人电光火石之间便忽然心领神会了。
宋晋成率先吃力道:“他说孩子是你的,你要结婚了,托他送乐瑶儿和孩子出国。”
“他说是你的,为了你和大嫂夫妻和睦,他愿意主动送乐瑶儿出国。”
两人面对面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是把事情彻底搞明白了!
“好€€€€”宋晋成面色铁青转过身,“真不错,好,果然不是一般人€€€€”
宋业康慢慢坐下,面容都有些发傻,“我还给了他二十万……”
“二十万?”宋晋成大怒地回过身,“我给了他五十万!”
宋明昭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宋晋成最讨厌宋明昭,分家的时候同宋玉章在一块儿,现在又灰溜溜地被人赶着走,他真想不明白他们宋家怎么会有这么个蠢东西!
“说什么?说你的好弟弟宋玉章!”
“我也奇了怪了,你成日里巴着他,也没见你得了他什么好处,”宋晋成讥讽又嫌恶地看向宋明昭,“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全耍着我们这些人玩呢,就你还把他当亲兄弟,别人拿你当个乐子!蠢货!”
第104章
宋齐远斜斜地靠在门边看宋玉章打领带,“英俊啊。”
“说的不错,确实英俊。”宋玉章大言不惭道。
宋齐远“哈”了一声,见宋玉章打领带有些打歪了,便上前道:“这么英俊的人,连个领带也打不好。”
宋齐远抽了宋玉章的领带,重新捋直了给他打领带,并且口中作出命令,“头别乱动。”
宋玉章忍俊不禁地站直了,“好的,宋夫人。”
宋齐远白他一眼,“什么便宜都要占?”
“像三哥你这么好看的人,便宜不占白不占。”
宋齐远手上正给他打领带,闻言将那领带轻轻一拽,“那你这么好看,我也该占占你的便宜了?”
宋玉章侧过脸,“来吧,尽管占,不要客气。”
宋齐远给他利索地打好了领带,手指头在那俊脸上弹了一下,“去。”
两人一齐下楼,宋玉章的胳膊搭在宋齐远肩上,“今天我要去商会,你要一块儿去吗?”
“不去。”
“为什么?”
“没做好准备接受那么浓郁的铜臭味。”
“哈哈,三哥你到现在还没想通么?”
“何必想通,”宋齐远双手插在口袋中,闲适道,“中庸之道,最是相宜。”
宋玉章看他逐渐恢复了昔日风采,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得道了。”
宋齐远嗤笑道:“不仅得道,还要升天了呢,”他反手压在宋玉章的肩膀上,“你要不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我一齐升天?”
两人勾肩搭背说笑着下楼,正撞见楼下面无表情的宋明昭。
“老四,”宋齐远放下了胳膊,“这么早过来了?”
宋明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玉章搭着宋齐远肩膀的手臂。
宋玉章察觉到了,但依旧是搂着宋齐远,都是兄弟,没什么搂不得的,不愿再去纵容宋明昭的占有欲。
宋明昭垂下眼,像个小游魂一般道:“大哥二哥一直吵架。”
“真是,”宋齐远皱着眉头抓了下头发,对宋玉章道:“我先回去了。”
“去吧。”宋玉章拍了他的肩膀,这才放下了手。
宋齐远匆匆离开,宋玉章不紧不慢地下了楼,“四哥,早饭吃了吗?”
宋明昭不说话,良久才慢悠悠道:“吃了。”
“那就好。”
宋玉章自顾自地去吃饭,留宋明昭一个人在大厅里。
宋业康同宋晋成当着他的面吵到了大半夜。
其实也不算是吵,而是两人同仇敌忾地讨伐起了宋玉章,当然讨伐着讨伐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同时也按着宋明昭拷问。
他们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先前他们兄弟之间互相斗得太厉害,各自为政才给了宋玉章钻空子的机会挑拨离间,这下前后一通气,立刻便感觉到诸多蹊跷。
两位并未取得任何成功的野心家一旦用恶意揣度起人的心思来时,那险恶的脏水可以将人从头泼到脚。
宋明昭六神无主,几乎像是被拖进了七十六号,被两个兄长用语言体无完肤地拷打了一遍。
在他们的形容中,宋玉章是个狡猾阴险的混蛋,而他是全家最傻的一个,是被宋玉章迷惑、利用、玩弄的蠢蛋。
宋玉章之所以先择分家的时候同他联合,不是因为他们感情好,而是因为他最蠢,最好控制,便于使用,而且也本来就没有资格做宋玉章的对手。
“我们俩,他还要花心思对付,你?”宋晋成不屑地一笑,“给你一点好处,你就像条狗一样冲他摇尾巴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了宋明昭身上,最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宋明昭立在厅内,秋冬时节的早晨风已有些冷了,他抬起发麻的左手裹了下外套,感觉耳边嗡嗡嗡的有许多声音€€€€大哥的、二哥的、三哥的、宋玉章的,甚至还有宋振桥,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宋玉章去了商会。
这是他接管银行以来头一次进入商会,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好显得稳重一些,依旧是巴黎师傅的杰作,摆在那根本卖不出去,全城没有衣架子能穿,叫宋玉章给笑纳了。
长街颜色灰白,商会大门红木金漆,两头威武狰狞的石狮,宋玉章脚步轻快地上了台阶,皮鞋踏在石阶上,声音很轻,他像一把精制的黑色雨伞,从头到脚都束得很整齐,充满了一种紧绷却又随时可以放松展开的舒适,他走进商会,立刻便受到了已到场人的瞩目。
宋行长,实在是英俊得可以迷倒任何人。
宋玉章在位置上坐下,对众人的注目礼适应得很良好。
然而没有任何人上来同他说话,就连看他的眼神也都是偷偷的。
不多时,门口又是一阵骚动,在众人的招呼声中,宋玉章明白,孟庭静来了。
不愧是在商会耕耘多年的,人脉要比他丰富得不止千百倍。
孟庭静客气地同众人打了招呼,姿态高傲得很有限,大体来说算是亲民的,他在生意场上口碑很好,因为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样的脾性虽然有时难以容忍,但在生意场上的确很可靠。
孟庭静径直就往宋玉章的方向去了。
宋玉章左右都没人,他直接坐在了宋玉章的右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