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斯之罪 第12章

第24章 考验(上)

像大多数时装一样,钟式裙发源于几十年前的法王宫廷,并因它独特的作用而风行开来。发明它的蒙特斯旁夫人是当时法王的宠姬,在怀孕的时候穿着这种臃肿而没有腰身的裙子来瞒过众人的眼睛,从此之后,这种裙子就有了一个Cache-batard(“隐瞒野种”)的恶名,又称“私生子的遮羞布”。

就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忠诚和贞洁在上流社会是一种难以寻觅的美德,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那么自然而然地,上流社会的仕女们每天都面临着禁果暗结的风险,这种风险往往来自于她的朋友或者骑士们。为了维护夫人们和她们的丈夫、朋友的名声,以免多疑的社交界根据某个男子的行程一下子判断出那位可怜的丈夫戴上了绿帽子,臃肿繁复到能把苗条的身材变成水桶、让人判断不出妻子是否已经怀孕了的钟式裙便成了最好的遮掩手段了。

一旦怀孕就会面临比有丈夫的贵夫人们更可怕的局面的是未婚的小姐们,如果她们在未婚的情况下由于轻信或者出于一腔柔情未能守住阵地€€€€由于上流社会的风流习气,这是个很常见的事情€€€€从而导致了怀孕,那么她们要么偷偷服用某些药物来赶走这不受欢迎的客人,要么瞒天过海将孩子生下来丢弃到收容弃婴的修道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怀孕的事情一旦败露,除非这桩风流韵事的另一方位高权重€€€€就如谚语所言,“只有老古板才会认为国王的宠姬不体面”€€€€否则,等待她们的只有身败名裂,被视为自甘下贱的堕落者、下等人,从此不再被视做体面的人来对待,人人耻于与之交谈,不要说对等的婚姻了,就是她们家族和家人的名声,也将受此拖累,沦为笑柄。

相对的,只要不闹出怀孕这样严重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退步、无伤大雅的。海莲娜的父亲夏尔特伯爵之所以被路德维希斯堡的贵族笑话,也正是因为他像一个乡巴佬一样,在看到我在海莲娜的房间时不仅没有遵循贵族间的潜规则当作没看见退出去,反而还想把我抓起来打一顿,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在我的思绪徘徊于路德维希斯堡与海莲娜相处的时光时,塞莱娜小姐若无其事地用勺子拨弄了一下精致的小点心,仿佛只是在考虑要吃掉哪一块一般,在不经意的动作之中,画在瓷盘中的钟式裙图案很快就被点心模糊成了一片看不出模样了,她抬起头,对我温柔地笑了一下。

“在我和母亲处于绝境之中,即将遭遇可怕的命运的时候,伯爵大人派人找到了我们。埃德蒙小姐,您知道吗?当大人对我说‘你可以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跪了下来,由衷地感恩圣母玛丽亚的恩赐。”

我将发散的思维拉回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温柔可亲的小姐曾经经历过那样可怖的境地€€€€父亲去世、叔父逐母女出家门、未婚先孕,命运对一个未婚的深闺小姐能够施予的最大的打击她全都赶上了。如果说失去父亲的庇护和没有嫁妆还可以下嫁给一个不要嫁妆的丈夫来保证自己的生活来源,那未婚先孕就已经将这个可能彻底斩断,从结局来看,塞莱娜小姐的情人在看到她不能带来嫁妆的事实后背叛了她,或者她根本就是因为未婚先孕才被叔父夺走所有财产并坚决地赶出了家门的。

我曾经听闻过在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路德维希斯堡出过类似的让一个家族名声扫地的事情€€€€某位风流多情的小姐,因为过于天真的轻信而不幸遭遇了未婚先孕的难堪处境,事情败露后她的父亲将她赶出家门后情人也离她而去,最终她的下场是孤独地死在了一个破败的小修道院里。

相比之下,塞莱娜小姐能够在这绝境之中遇到伊恩伯爵,最终安稳地生活在了伯爵身边,确实是算得上是上帝眷顾的运气了,这也能解释她为何对其他女侍从热衷的争宠如此淡然,那是因为她早已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伯爵的承诺。

“对您的遭遇我非常同情,您的母亲,她还好吗?”

思来想去,我只能这么问候了一句。

“感谢您的关心,她现在在伯爵大人的庇佑下的一座修道院里过着简朴的生活,以最虔诚的心情来为伯爵大人祈祷。”

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伊恩伯爵的好心确实拯救了一位即将沦落入可怕命运的无辜女子,但是:“我很欣慰您和您的母亲在伯爵大人的庇护下得以安稳地生活,但只遗憾我个人无缘得以一见伯爵大人的善意,也许他更多地将他的仁慈和宽容给了诸位美丽的小姐们,而吝啬于施加给外来的不速之客。”特别是和英格兰有关的男人!

“对于您的遭遇,我只能说这是上帝的安排而无法辩解,但我也希望您能够知道,大人并不只是您所以为的那样,您知道的,一个软心肠的女人总是见不得她尊敬的人因为表象而被他人误解。”塞莱娜小姐说,“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您对我们这些人的怜悯温柔和大人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对您说出我的秘密的缘故,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够和大人成为朋友。”

塞莱娜小姐的话我只当耳边的钟声,钟声一过,便消失无踪了。

我认为塞莱娜小姐也许是误会了什么,也许是我和安妮的事情让她想起了不负责任地抛弃她的情人,于是上涌的感情控制了她的情绪,从而令她向我释放出善意,甚至提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伯爵和客人的寻欢作乐持续了整整一天,从窗外传来的音乐声就没有停止过,夜晚降临后,仆人们甚至用布匹将树林围了起来,然后打起了火把,方便客人们继续跳舞玩乐。

然而,即使卡洛琳不在,塞莱娜小姐也不能违背她的命令允许我换一个地方睡觉,在看着女仆将我绑上那张窄小的床后,她很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她的侍女们离开了。

值得庆幸的是,机智的玛丽€€€€感谢上天赐予她的智慧!€€€€很聪明地给我换上了一件极其保暖的羊绒睡裙,并且在被子里塞上了满满的棉絮,这至少令我能够在夜里免于寒冷的侵袭。

而玛丽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在尽一个贴身侍女应尽的责任,据她说,鉴于几年前伯爵身边某位不幸的小姐的遭遇,她不得不以此来预防我因为受寒而生病,毕竟那位不幸红颜薄命的小姐就是因为在冬天里穿了不够保暖的直筒连衣裙又忘了加上保暖的克什米尔披肩,于是得了肺炎去世的。

之后的两天,科勒克庄园的主人和客人尽情地玩乐,享受难得的好天气,不管是伯爵还是贝阿特莉克丝,或者是卡洛琳,都像把我遗忘了一般。

我乐得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毕竟和塞莱娜在一起确实是非常地舒服,除了她经常在我耳边称赞伯爵的仁慈慷慨、真心地希望我能和伯爵和睦相处有点令人心烦€€€€真的不知道这位小姐哪里来的这种古怪想法!我该说女人都是很天真的感性生物吗?

直到这宁静在一个深夜里被打破。

“伯爵要见您,埃德蒙小姐。”

就这么一句话,我被从束缚中释放出来,玛丽匆匆忙忙地给我换上了一件家常的女袍,然后我就裹着一条宽大的开司米披肩被带到了伯爵的一个小会客室。

“啊,埃德蒙小姐,好久不见了。”

出乎我的意料,会客室里除了伯爵,还有一个男性客人€€€€弗雷德男爵,他笑眯眯地跟我打了个招呼,除此之外,既不见贝阿特莉克丝、卡洛琳等女侍从,也不见平时围绕着伯爵的一众男侍从。

这间小会客室有一个和面积不成比例的大壁炉,壁炉上装饰有网状的甜瓜纹路,左右各有一个圆雕的镀金亨利三世骑马像,此刻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和无比,明亮跳跃的火光照在镀金的椅子把手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伯爵以一个很不贵族的姿势大大咧咧地半躺在壁炉左边的红木躺椅上,听到弗雷德男爵对我打招呼后转过头来,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哼笑。

“路德维希斯。”

他对我勾了勾手指,拖长了声调。

“过来,取悦我€€€€讨你的丈夫,埃尔维斯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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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节操是什么!ddl太多掉没了!

(当然了,开车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不要指望太多)

第25章 考验(下)

伊恩伯爵说的话完全莫名其妙,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大人,恕我直言,您喝醉了。”

我站在门边,很冷静地说。

虽然距离伊恩伯爵还有一段距离,但我还是能够嗅到很明显的酒气,在暖和的火炉的熏蒸下弥漫在不大的会客室里,面对伯爵的胡言乱语,我只能尽量保持镇定。

跟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有圣母玛丽亚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是埃德蒙子爵夫人对我某次饮酒过量的评价原话,据她说,当时喝醉了的我是前所未有的胡搅蛮缠,敲着鸟笼里的美洲鹦鹉嚷嚷着要它唱赞美诗,谁劝也不听,甚至胆大包天到想要去拔黎塞留主教的胡子€€€€鬼知道赞美诗和主教的胡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值得庆幸的是两个忠心的男仆及时拉住了我,而且德高望重的主教大人当时也是醺醺然睡着的状态,不然会发生什么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相比之下,喝醉了的伯爵只是想玩“我是我自己的哥哥”这种游戏,已经算是相当文雅克制的失态了。

见我呆在门口就是不肯进去,伯爵“哼”了一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以一种天生的傲慢姿态斜睨着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当我醉了吗?我没有€€€€到我这里来,我要看看,你的礼仪学得怎么样了。”

“哎呀,埃德蒙小姐,”弗雷德男爵开口了,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让我想起了某些在我向美人献殷勤时凑上来推销漂亮昂贵的珠宝的犹太商人的嘴脸,让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只听他说:“伯爵大人希望对您这几天来的努力学习的成果进行考验,毕竟,再慷慨的国王都会希望在赐予臣子赏赐之后得到臣子的忠诚和感激,您不能接受了大人的善意,却拒绝展现您的诚意啊。”

“毕竟,您的身份可是和两位尊贵的伯爵大人的身份有着明显的差距€€€€请恕我说的这么直接无礼,但我只是陈述事实,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您到时候代表的可是大人,那么您总要先向大人展示您的实力和诚意,表明您确实是有良好的礼仪修养和清醒的对自己的身份的认知,这才有足够的让您留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价值,您说是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我又不是自愿要去埃尔维斯伯爵身边的,就算是真正的自愿去到埃尔维斯伯爵身边的欧罗巴新娘,也没有做弟弟的为哥哥代为“考验”这种事吧!

“大人,洁白的珍珠从珠蚌中产出,被黄金和钻石围绕装饰,做成天价的项链和耳环,但是如果它能够自己选择,它肯定更乐意被留在海洋里,和鱼类一起自在地洄游。”

弗雷德男爵笑着摇了摇头。

“您还是一如既往,看来即使是卡洛琳小姐的种种小手段也不能磨灭您天生的活力€€€€但恕我直言,臣子对于君主的话,最好是恭恭敬敬地听从,就像枝条面对暴风的拂过应该谦卑地顺从而不是与它对抗,后者虽然能够违逆一时,却往往只会迎来折断的可怕后果。”

弗雷德男爵说着,优雅地站起来,向我伸出了手。

“英格兰和佐治亚的风俗习惯都不相同,不过这些日子来,想必在卡洛琳小姐和塞莱娜小姐的帮助下您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微妙差别,现在是展示您这些日子里受到的礼仪教导的成果的时候了€€€€您尽可以将大人当作埃尔维斯大人,而把我当作一位谦卑的引荐者。”

弗雷德男爵非常巧妙地用“引荐者”代替了自己在这场因伯爵的一时兴起而发生的扮演游戏中的角色,免得惹来伯爵不快,但很明显,喝醉了酒的伯爵不需要别人去招惹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看来我对你真的是太宽容了€€€€你想戴那个面具吗?”

这句话当即夺走了我对抗的勇气,在我僵立在原地的时候,男爵走过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了我的右手。

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引到伊恩伯爵面前,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和夸张的语调说:“我尊敬的大人,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来自遥远的欧罗巴的明珠,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她的品德就和她的美貌一样纯净无暇,祈求您的垂青就如同沙漠里的行人祈求绿洲里的水源。”

就像真的是在接受下位者的献礼一样,伯爵以一种高位者特有的傲慢向男爵点了点头,然后懒洋洋地伸出了手从男爵手中接过了我。

“抓到你了,路德维希斯。”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伯爵突然伸手一拉,在我没站稳的时候一个力道扣在我腰上,直接将我拉到了他怀里。

猝不及防之下,我的鼻子都差点撞在了伊恩€€威廉€€海格斯的胸膛上,极度的紧张和本能的抗拒几乎令我汗毛都快倒竖起来€€€€这喜怒无常的暴君之前带给我的阴影实在是太深刻了。

“大、大人,请不要这样……”

在我抓住椅子的扶手试图从伯爵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地抓住了我的手,强迫我调转了一下身体,以一种令人羞耻的姿势坐在了他腿上,然后一只手扣住了我的腰,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喜爱玩乐的花花公子的人,居然有着能单手压制住我的强大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我像个大型布娃娃一样被伊恩伯爵牢牢压制住抱在怀里,然后他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伯爵很满意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口气。

我被他抱在怀里,面对着退到壁炉另一边的弗雷德男爵那饶有趣味的眼神,简直尴尬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我人生二十多年的记忆中,除了在我非常年幼的时候我名义上的父亲偶尔曾把我放在膝盖上逗弄之外,从来只有我把姑娘们抱到我的腿上坐着的!

面对伯爵出人意料的举动,弗雷德男爵只是微笑着坐到了壁炉另一边的扶手椅里,一句话也不说,就仿佛伯爵不是抱着一个名义上准备献给他哥哥的大活人,而只是拿起了一个酒杯一般寻常。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了壁炉里木材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在似乎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沉寂后,伯爵懒洋洋地开口了,这个生性恶劣的贵族一开口就打破了房间里微妙的气氛:“为什么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着?夫之所至,妻当同往,取悦丈夫是做妻子的职责,这样的话,难道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过你吗?这样没有情趣的人,怎么取得我那个哥哥的欢心呢?”

我僵硬地回了他一句:“您又不是埃尔维斯大人,又怎么知道埃尔维斯大人不会喜欢我呢?”

我以为在这句话触怒伯爵之后,他会把我推到地上去,结果伯爵只是哼笑一声。

因为我左手必须死命抓着遮蔽我身形的披肩以免被弗雷德男爵看出什么,伊恩伯爵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压制住我半边身体,于是他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住我的耳垂,以一种狎昵的力道揉捏起来。

“真是奇怪,你甚至都还没见到我那位亲爱的哥哥,却已经敢笃信他会回应你的请求,这种天真的信任,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心呢?”伯爵仿佛在问我,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猜猜,是曾经在我亲爱的哥哥身边的贝阿特莉克丝对你说了什么吧?”他往我耳边吹了一口气,让我很不自在地想躲闪,却无法挣开,“那么贝阿特莉克丝有没有告诉你,埃尔维斯那个家伙啊€€€€惹到他可是比惹到我的下场更可怕的哦?我天真的小路德维希斯,女人的话可不能随便相信的啊。”

信你才怪!

不管是贝阿特莉克丝还是老戴维口中的埃尔维斯伯爵,呈现的形象都比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好多了,至少那位还知道考虑海格斯家族的名誉和声望,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好恶就随心所欲地将家族的名誉置于危险境地。我甚至怀疑以伊恩€€威廉€€海格斯对自己的宗主国大不列颠的厌恶和对待英国雇佣军团的做派,海格斯家族这么多年来还能在佐治亚站得稳稳的,该不会都是那位埃尔维斯伯爵苦苦维持的结果吧!

纨绔子弟可以玩世不恭,但是绝对不能无视家族的利益,必要的时候必须为了更大的利益做出所有的牺牲,包括他们自己€€€€这是上流阶层的准则,从这个角度看,给自己的家族添乱的伊恩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贵族,不过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看,这家伙骨子里也根本不吃贵族间那一套就是了。

“我遵从您的指令,做一个温柔顺从的淑女,以大人的宽厚仁慈,相信我不会有惹怒埃尔维斯大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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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埃尔维斯那个家伙可不好惹哦

埃德蒙:你逼我男扮女装骗你哥的,锅背好。

我特么地终于要将进度条推到哥哥了……简直艰难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结果明天还得加班€€€€€€……die

感谢仙影飘迹小可爱的鱼粮~你们是我更新的动力,笔芯~

第26章 告别舞会

伊恩伯爵下令准备回弗里古庄园的日期比贝阿特莉克丝曾经对我提及到的早了好几天。

根据贵族们的通常做派,科勒克庄园在送走自己的主人之前,先迎来了一场最盛大的告别舞会€€€€就像巴黎的贵族们在八月之前离开巴黎到乡下度假时一定会举行与亲朋好友的告别舞会一样,即使伯爵的客人们中的一些人在一个月后就会和他在弗里古庄园再次相见,他们也会参加科勒克庄园的告别舞会和弗里古庄园的欢迎舞会。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科勒克庄园用于舞会的大客厅,毫不客气地说,这里足够塞下几百个跳舞的人,站在通往二楼的玄关大厅典型的布里埃尔式大石造台阶往下看的时候,楼下就像舞台一样宽敞而华丽,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以巨大的爱奥尼亚式柱子来支撑,垂下了华丽的枝形水晶吊灯,地板是黑色和白色交错的大理石,到处都摆放着希腊水泽仙女造型的雕像,穿着绣有海格斯家族徽章的号衣的仆人们就像柱子一般一动不动,但是在需要他们的时候又是绝对的有求必应。

作为舞会无名的女主人之一,贝阿特莉克丝穿着有着素雅的英国刺绣的锦缎纯白低胸晚礼服,佩戴着一条纯白的珍珠项链,金色的浓密长发上别着一只黑色玛瑙的蜜蜂发饰,她站在伯爵身边就像美神站在宙斯身边一样;卡洛琳小姐也是毫不逊色,她穿着饰有繁杂无比的蕾丝花边、带有长长裙摆的礼服,发髻上的珍珠和钻石闪闪发光,胸口的宝石项链在通明的灯火之下闪耀着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子为之倾倒的迷人光泽,但是那光泽却更好地衬出了她白皙的皮肤;除此之外,还有雷斯特子爵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每一位都是上天的杰作,再加上其他的女客和伯爵的女侍们€€€€温柔美丽的塞莱娜小姐、活泼可人的路易斯小姐、老练于爱情的技巧的艾丽卡、吉普赛女郎般泼辣的伊莎贝尔……

这真是一场绝妙的媚的盛宴!整个舞厅,到处是鲜花、珠宝、钻石和窃窃私语,女士们衣着华美无比,丝绸、金花缎、银花缎裁成最优雅的曲线,再饰以最合适的配饰:花朵、叶子、麦穗、丝带,塔夫绸和彩绸制作的褶皱,薄纱一样的上好丝绸制成的花边;珍珠串成的流苏随着脚步摇晃,宝石缀成的永不凋谢的鲜花盛开在女宾们的发髻上、胸口上和手腕上,垂柳枝条般柔美的热带鸟羽毛更衬出她们婀娜的风姿,不同气味的香水混合出幽昧迷离的好闻味道,让人为之沉醉。

在客人们到齐之后,乐团奏起了夸德里尔舞曲,伯爵作为主人,邀请了雷斯特子爵家的大女儿作为自己的第一个舞伴,这很明显地在女宾们特别是有未嫁女儿的夫人们心中激起了波澜,但很快,伯爵更换舞伴的举动就打消了大家的疑虑。随着大家开始跳舞,一开始是指尖互相触碰的优雅的夸德里尔舞,很快就变成了更欢乐也更激烈的戈蒂雍舞了,这种舞蹈的动作更激烈,接触也更多,但很明显,在座的父母亲们并不准备监视女儿们的行动,而男女侍从们也并不需要这种保护的视线。

在这一片繁花似锦之中,我的出现完全没有被注意到€€€€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伊恩伯爵要求我出现在舞会上,但是又并不打算将我正式介绍给别人€€€€“这是你的考验之一,如果你无法良好地履行你的誓言,我很期待看到这后果。”

按照贵族之间的惯例,第一次踏足社交界的贵族少女应该被正式而隆重地介绍给大家€€€€引领她进入社交界的人身份越高,也就意味着她的起点越高,这个规则同样适用于宠姬。没有正式的介绍,也就意味着在别人的眼里,“路德维希斯小姐”这个“欧罗巴新娘”在伯爵眼中没啥分量,就算是为埃尔维斯伯爵准备的礼物,也大概就是克里斯汀那样的位置而已。

只能说贝阿特莉克丝真的很擅长洞察伯爵的心思€€€€为了达到伯爵让我在舞会上以“埃德蒙小姐”的身份露面的要求,她为我准备了一套搭配无低胸设计的蓝色菱纹布木棉女裙。这种裙子本来就是为恪守最保守的礼仪的年轻女孩准备的,在一群盛装争奇斗艳的女宾和女侍之中,这种青涩的果实根本不会被不知道“路德维希斯”真正身份的男宾们注意到,而男侍从们因为男宾人数不足,都殷勤地围绕在美艳的女宾们身边€€€€毕竟,让女宾受到冷落是最大的失礼,身为主人家的侍从,他们当然有责任和义务为女宾们效犬马之劳。除了弗雷德子爵会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偶尔会有一两个男侍从注意到安安静静呆在镜子边为女宾们专设的椅子上的我,不过他们也只会在看到的时候惊讶地看看我,然后就转移开视线了。

当舞会进入中场休息,仆人们端出了装在水晶的杯子里的杏仁果露、放在托盘里的英式蛋糕和盛在玻璃杯子里、带有勺子的冰淇淋的时候,我在人群里再次看到了安妮。

相比于以前朝气满满的骄傲,安妮明显憔悴了很多,脸色是脂粉也掩盖不住的黯淡,她穿着一件薄棉制的纯白色礼服,头发有几缕编成相当自然的发辫束起其他头发,手上带着长长的白手套,拿着一把小巧黑色的西班牙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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