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握住了一把致命的必胜武器,只需要挥出去就能击败她认定的敌人:“也对,你是真的天真到根本不明白,那我不如直说吧€€€€你真的分得出那两位大人吗?特别是,晚上就寝的时候?”
“那当然€€€€”
本应理所当然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我站在石阶上,仰头看着卡洛琳,仿佛看着一个用声音来迷惑行船水手的塞壬海妖。
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细密的战栗感爬上了我的脊背,比脚上的冰冷更快地席卷了我全身。
与之相对的,则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靥如花的卡洛琳。
说实在的,卡洛琳笑起来的时候确实,确实很美,就像一朵盛开的妖冶罂粟花,那是一种能够致命的美。
她果然还是更适合美艳华丽的法式风格。
“啊,看来您总算是反应过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呢。”
卡洛琳优雅地将戴着白色短手套和蓝宝石手镯的左手从手筒里抽了出来,屈起食指,优雅地点了点她耳朵上方颅骨的位置。
“嘘€€€€悄悄告诉你哦,伊恩大人啊,几年前有一次从马上摔下来,在这里,留下了一道伤疤。”
她以一种小女孩说悄悄话一般甜蜜的口吻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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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最近有点想偷懒了,肯定是天气让我手冷的缘故(理直气壮甩锅)
留言鞭打我吧23333
第45章 真相(二)
“我€€€€我不信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这只是你毫无依据的猜测€€€€”
我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奇怪得根本就不像我平时的声音。
这真的是太荒谬了,荒谬得应该把有这种龌龊的念头的人绑上火刑架,就算贵族们从来都没什么忠诚的观念可言,开这种玩笑也是非常恶劣的了€€€€我很冷静地想。
然而那种从骨髓里蔓延上来的恐惧感始终挥之不去,我想起那天看到的伊恩模仿埃尔维斯时毫无破绽的神态,想起他说过的要“享用”我付出的赎金的一部分,甚至想起昨天晚上被噩梦惊醒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埃尔维斯时那种隐隐的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那时候回来的,真的是埃尔维斯吗?那种不安的感觉,是我的直觉在向我发出警告吗?
被白色手套包裹的纤细手指妩媚而随意地拨弄着垂下的发丝,卡洛琳看着我,巧笑嫣然,这种笑容我并不陌生,那通常是胜利者面对被自己击败的竞争对手的时候的笑容。
“如果您指的是确实的证据的话,那我的确没有这样的证据,这个事实相信与否取决于你,确认与否也是取决在你€€€€但是你实际上是能感觉到的,不然你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了,不是吗?”
她的声音非常娇媚,就像在和情人撒娇一样,那红润的嘴唇中说出的却是毒液一般的话,直击我的心脏。
“说起来其实我真的非常佩服您呢,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同时将两位大人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的,特别是埃尔维斯大人,我可从没看见过他为了谁这么失去理智过,甚至为了您连海格斯家族可能受损的声誉都顾不上了,这可是连贝阿特莉克丝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你一定是昏了头了,埃尔维斯怎么可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
我失控地喊了出来。
“恰好相反,当初在科勒克庄园,贝阿特莉克丝出那个主意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埃德蒙先生,永远不要低估天主赋予一个女人最敏锐的直觉,毕竟我可是在伊恩大人身边好几年了。”
“你并没有什么证据,这不过是你胡思乱想的猜测,我为什么要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我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这是你的扇子,请您自己收好吧,我想我要回去了。”
我往上走了两步,将那把包在手帕里沾了泥土的扇子递出去。
卡洛琳没有接,她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冷不防换了个话题。
“你还记得在科勒克庄园时那个叫安妮的小丫头那把扇子吗?”
我当然记得,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把扇子简直就是个祸害,当时伊恩就是以此为由威胁我说要把我和安妮吊死的。
卡洛琳微微勾起嘴角。
“你当时就一点都不奇怪你们怎么暴露的吗€€€€我告诉你吧,那把扇子是两位大人的生母多年前留在科勒克庄园的物品,一直收在庄园里埃尔维斯大人那边的房间。”
“还有当时她穿的那套衣服€€€€你以为当时伊恩大人身边的女人怎么就没有一个穿英式服装的,就让她一个人出风头?”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现在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去听她闲扯,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女人,回去房间里让自己冷静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是怕我说出的真相再也没有办法让您欺骗自己吗?”卡洛琳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啊对了,您大概不知道两位大人的生母长什么样子吧,实话说吧,您和她实际上很像呢。”
这句话成功地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她的眼睛。
卡洛琳笑了起来。
“那两位大人的生母是个英格兰人,就像你一样,有黑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于是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女侍们就一直是这种类型,一模一样的黑发棕眼、英格兰人,但是伊恩大人就很讨厌这一类型的女人€€€€你懂了吗?如果你是个女人,伊恩大人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可是你偏偏是个男人。”
“贝阿特莉克丝€€€€”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她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她故意把你打扮成女人来把你送到埃尔维斯大人身边,顺带让伊恩大人厌恶你,结果,呵,我猜她也没想到还是给她自己增添了一个竞争者。”
“可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实际上并没有对你的地位构成威胁,我现在离开弗里古庄园和以后再离开弗里古庄园对你有什么影响呢?”我反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你想说仅仅是因为嫉妒我和伊恩大人的关系,就能让你冒着惹怒两位大人的风险来要求我离开这里?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两位大人说出你说过的话?你能在伊恩大人身边这么久,我相信你不是这么冲动没有脑子的人。”
卡洛琳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反问她,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冷淡下来。
“难道就算是你和两位大人这种悖逆宗教信仰的关系,都不足以让你理性地考量离开的事情吗?”
“我可是个贵族,贵族的准则从来都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即使是违背教义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说着,摆出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气,“如果我听了你的话出走,就会惹怒两位大人,招来本来可以避免的祸患;而如果我选择相信埃尔维斯大人,最多也就是多等一段时间,却能够以一个体面的身份离开,怎么看都是选择后面这一种选择比较好。”
“呵,不择手段,这倒确实是你们这类人会做的事情。”卡洛琳看着我,“你尽可以等待那封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的信,但是我的朋友们,包括你那位可爱的安妮小姐,却都要因为你的缘故被大人送走了。”
我的心颤了一下,仿佛胸膛都被什么掏空了一般。
“你说什么€€€€安妮要被送走了吗?”
“怎么,弗雷德先生没有跟你说过吗,伊恩大人已经将她送给他了。”卡洛琳冷淡地看着我,“而其他的人,也会在两位大人的生日庆典之后陆陆续续被送走€€€€这是我亲耳听到伊恩大人对管家吩咐的,而直接的原因,就是你。”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喜欢女人。”
这个出人意料的理由一下子噎得我话都说不出来了,同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卡洛琳对我的敌意这么重了。
卡洛琳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真的是很讨厌你,埃德蒙先生,就因为你的出现,我的女朋友们就得离开这里,失去安稳舒适的生活,甚至很有可能要遭受悲惨不测的命运;你肯定知道一旦那些人厌倦了她们,一个失去保护的女人在这个世道里只有什么样的末路能走。我们原本可以快乐幸福地一直生活在这里,你却让她们离开了伯爵大人的庇护,就因为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埃德蒙先生。”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并不在乎,但我希望你慎重地考虑一下您的处境和她们的处境。”卡洛琳将手埋进柔软的貂毛手筒中,看也没有看我手中的扇子一眼,轻盈地转过身去,留下了最后一句:“如果你有改变主意,可以去找弗雷德男爵,安妮小姐也很希望能见到你。”
“安妮……吗?”等到卡洛琳走远了,我才苦笑着喃喃自语一声,“安妮啊,你可真是……害死我了啊!”
手中小小一把扇子沉甸甸地仿佛有千斤重,安妮是海格斯家族的奴隶,如果伊恩伯爵真的将她送给了弗雷德男爵,就算是埃尔维斯,恐怕也不能开口改变这既定的事实,虽然他们都是海格斯的主人,但是出尔反尔只会给海格斯家族的名誉蒙上污点。
而一想到埃尔维斯,想起早上他递给我那封信时那温和的眼神,我感觉心都揪成了一团,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卡洛琳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那埃尔维斯他……
贵族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埃德蒙子爵当然也能。
可是€€€€路德维希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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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琳说的女朋友指的是女性朋友,别想歪
不过其实歪了也没啥奇怪的2333反正那个时代没节操是正常的
么么哒仙影小可爱,谢谢小可爱的猫薄荷~说起猫,公司旁那家养了猫的店还没开没得撸,有点忧伤
第46章 真相(三)
“埃德蒙先生!居然能够在这里遇到您,真的是太巧了!”
也许是今天的阳光确实暖和,大家都出来花园里散步,在我在水渠边发呆了好久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从小径的尽头慢慢走过来的塞莱娜小姐。
塞莱娜小姐今天穿的是经过简化的法式宽身外出女袍,酒红色的外裙用丝带略微扎起来,露出底下丝质的白色衬裙,头上戴的则是饰有漂亮的塔夫绸皱褶和垂落缎带的宽边软帽,整个人一如既往的秀丽文雅。
然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和她的这份典雅大方非常地格格不入了。
那是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下等人€€€€请原谅我这么直接,但是那个男人那种粗野的神气和粗犷的外貌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这个阶级的人,绝不会有哪个贵族会有这样的外貌€€€€身材高大,皮肤是一种明显经常经历风雨的粗糙的古铜色,红棕色的头发完全没有经过打理,甚至有倒竖的乱发;就连衣服也完全是那种只求御寒和简便的最普通的平民样式,衣襟上隐约还能看到没有洗干净的酒渍。
这个男人和塞莱娜小姐的对比就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和粗俗无礼的地痞流氓那样对比强烈,但是塞莱娜小姐却很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虽然我知道伊恩伯爵身边的女侍们有除了陪侍伯爵之外的其他职责,但亲眼目睹这情景真的让人有种美丽的维纳斯女神不得不容忍丑陋的火神呆在身边的扼腕之感。
看塞莱娜小姐的举动,这个人不是没有身份的下等人,但是看他的外表和气质,我也敢打包票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贵族、庄园主或者医生这种稍微有点地位的正经人,反而给我一种奇怪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类似于以前在路德维希斯堡时偶尔会遇到的那种地痞头子的感觉。在他们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腰侧有一个粗布缝制的用来放手枪的袋子,但是里面是空的,也许是因为弗里古庄园里不允许携带武器的缘故。
“啊!塞莱娜小姐,好久没有见到您了,真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这么巧合地遇到您,这真的是太巧了。”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弄湿了的鞋子,决定先假装这个小问题不存在,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这位先生是?”
“啊,这位是亚当€€加斯东先生。” 塞莱娜小姐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用英语对我这么说,但是没有向我介绍来人的身份,“加斯东先生不太会说法语。这位是路德维希€€埃德蒙先生,两位伯爵大人尊贵的客人。”
我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客人,他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还是会说一点点法语的,你好,埃德蒙先生。”
加斯东用一种夹杂着浓重的口音的英语这么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很高兴见到您,加斯东先生。”
我伸出手去,本想着来一个快速的握手就收回,结果加斯东看起来并不这么想,他和我握手时的力气非常大,即使我感觉不对直接松开也没有放开我,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戴了两个很大的戒指,那戒指在他的手劲下卡得我的手有点疼。
加斯东一直盯着我,在我因为他手上过大的力度而不由得露出了不适的表情的时候,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与狡黠混合的表情,仿佛在说:“看,不过又一个小白脸儿!”
“见到您我真是非常荣幸,一时激动就不小心用力了一点,没有弄疼您吧?”放开我的手后,加斯东以一种假惺惺的语气说,“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那么懂得礼仪,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冒犯到了尊贵的先生,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我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怎么会,您真是个幽默的人呢,加斯东先生。”
不过是个粗鲁、野蛮又没教养的下等人,不必跟他计较那么多€€€€我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总觉得这个人说话时的口音听着非常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是错觉吗?
塞莱娜小姐看看我,又看看加斯东,仿佛没有看出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样,优雅地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天气真的是非常好,让人心情都舒畅起来了呢。啊,您手上的扇子是不小心掉地上了吗?”
我低头看了一下手上那把用手帕包起来的被弄脏了的扇子,略微有些尴尬:“感谢您的关心,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我等下就可以把它交给下人们去处理。”
“您出来竟然没有下人跟着,这真是太失礼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劳烦您亲自动手的嘛。”
可别,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个尾巴跟着!
“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高贵的上等人会亲自去拿这种女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呢,您真是位平易近人的先生。”加斯东的英语发音真的是有非常严重的口音,我需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听明白,不过他那种嘲讽的神态是不需要听懂都能明白的。
“哎呀,我相信您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如果是正好没有下人而我又需要您为我拿一下扇子或者手杖的时候,难道加斯东先生会对我说出‘不’字吗?”
虽然加斯东的口音非常浓重,塞莱娜小姐却很明显地和这个人很熟悉,乃至于她能够很轻易地听出他说的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口音居然没有被这个人带歪,还真是个奇迹!
“这不一样,我又不是什么上等人,如果您开口需要我为您做一件事,那不管是要和狮子拼命还是和疯马搏斗,就算是单独面对一百个印第安人我也不会投降的,”加斯东看看我,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轻蔑神气来,“但是这些尊贵的公子哥儿们嘛,我知道就算给他们一把枪,一只母鸡也都能把他们吓得够呛,他们也就只能拿拿扇子手杖这类小东西了。”
“请不要这样说,埃德蒙先生是一位很勇敢的先生。”塞莱娜小姐大概是看出我的脸色不是很好,赶紧打圆场:“埃德蒙先生,请别往心里去,加斯东先生说话从来都是这个直爽的性格的,就算是面对两位伯爵大人也是这样。”
我勉强笑了一下:“加斯东先生真是位性格非常豪爽的先生,他是个英国人吗?”
当他说到“投降”这个词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这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在哪里听过了。
€€€€是在班贝克!那帮冲破防御,纵火烧毁营地、杀死雇佣军团士兵,将我和很多人逼得跳进河里逃生的班贝克强盗就是这种口音!
这个突然而至的可怕发现让我背后开始冒冷汗,视线不自觉地瞄向了加斯东的手,这回我看清了,他手上戴的是两个厚重的铁戒指,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上面是什么图案;而我记得刚刚他和我握手的时候他指节非常粗大,掌心还有厚厚的老茧,再结合他的衣着和外貌,如果说眼前这个人是个强盗头子也是非常说得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