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想了 第9章

“没有不舒服了,”阮语弯腰扯了扯裤子,小声道,“就是有一点儿怪……”

“习惯就好了。”沈婧雅温温柔柔地示意阮语握住学步机器人的握把,“你试试看,有它辅助能不能走路。”

阮语踩着拖鞋,很新鲜地跟随提示音挪动了几步,走姿笨拙,但有机器人护着,至少不担心摔跤了。

走廊上,在顾家庄园工作的佣人和技师们看过一眼都不舍得走,继续围观阮语学走路。

毕竟平时可没借口这么近距离地盯着阮语瞧。

人鱼王族的精神疗愈能力太强,阮语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静静待着,也能自然传递出一种能令周围生物体沉浸在喜悦与宁静中的脑电信号,生物体基因等级越低,受影响越明显。

阮语幼年时,庄园里还有人因此闹出过笑话€€€€那是一名新来的园丁,年龄不大,基因等级也只有平平无奇的D级,受雇为沈婧雅照料花房中的异星植株,负责指挥几台园艺机器人。结果半个多月过去,花房中珍贵的异星植株越照顾越蔫,几台园艺机器人放着一堆活儿不干,整天无所事事地在花房中游荡。这才有人发现这名园丁每天一路过人工湖就脚不听使唤似的,被蛊得坐到湖边双手托腮,目光慈爱且恍惚地望着湖中与宠物鱼嬉戏的小阮语,一看就是大半天。

小阮语脾气软,又能感知到园丁友善喜爱的情绪,于是不撵人,不告状,还游到湖边模仿对方的样子,胳膊肘支着岸边石,举着小肉手,笑眯眯地和园丁托腮互望,间接助长对方怠工摸鱼的气焰。

类似事件发生过几轮后,阮语日常活动的人工湖区域就被管家设置了权限,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入了€€€€佣人的工作效率倒在其次,关键是那种受蛊惑般失去理智的喜爱可能会使人对缺乏自保能力的小人鱼造成伤害。

因此,和阮语日常接触多的,除了精挑细选的几位家庭教师就只有顾氏一家三口。

阮语扶着学步车,在走廊慢吞吞地走来走去。

佣人们近距离看着阮语,心尖像有小猫儿用肉垫浅浅地踩来踩去,又酥又软。

他们不像顾修寒有SSS级基因还有精神屏障,脑电信号清晰得阮语想不听都难,纷纷扬扬,雪片般繁密。

[小人鱼没有尾巴的样子也好可爱。]

[呜呜呜可爱得心都化了,可惜庄园内不允许拍摄。]

[学走路为什么小脸蛋也跟着使劲,想掐软软鼓鼓的脸蛋肉,等等,听说人鱼能读心,艹艹艹,别想了,想掐,别想了,想掐……]

人鱼一族正常的生活环境其实就是这样的,周围生物体在想什么都能听见,但阮语平时很少集中听见这么多人的心音,完全不能适应,于是急忙管理表情,放松面部肌肉,不让脸蛋也跟着使劲儿。

耳朵尖蒸出一缕热气。

这学步机器人的高度是调整到成年人适用的范围了,但内置的语言系统没改,阮语顺利走完一圈,机器人奶声奶气地冒出一句:“小朋友表现得很好哦。”

阮语挨了一句幼稚的表扬,耳廓慢慢红透了,但因为这种事害羞本身好像也很孩子气,于是加倍别扭起来,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口了。

他一不好意思,周围心音的密集程度顿时飙升至一个新的高峰。

实在忍不了了,阮语纠结半晌,还是轻声细气地撵人,表示大家如果有工作要忙就不用陪他了。

害羞了。

顾修寒唇畔浮起一抹极淡的笑,随即淡声道:“都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崽被迫接收大量内心弹幕……果然宇宙的尽头是直播(

顺说,喜欢鱼崽的配角和路人们大部分是觉得鱼可爱的妈妈粉阿姨粉姐姐粉和……爸粉(?

第7章

人散尽了,阮语又红着脸撵顾修寒和顾戎,只让沈婧雅陪他练走路。

阮语对沈婧雅的称呼是“沈阿姨”,但心里是偷偷把沈婧雅当成妈妈的,无论再怎么笨拙幼稚的模样,让妈妈看见也不丢人。

顾修寒被撵回卧室,阮语翻拣过但没穿的衣物还散乱着,他挨件叠好摞整齐。军人当久了,简洁整肃的生活习惯已深入骨髓,连巴掌大的短裤都在无意识间折得棱角分明。

正要抻平皱巴巴的c单时,顾修寒的手顿了顿。

他睡觉基本不乱动,一觉起来,寝具常常平整得像没人躺过,从来不会像这样……

织物凌乱堆叠,隆起处流动着丝线般的细光,像一湖揉皱的春水。

顾修寒眸色沉沉,在c边立定了小半分钟,忍了忍,忍得发痛,终于闭起双眼躺进那摊凌乱中。

阮语的味道残留在寝具上。

阮语在他的被窝里睡得热乎乎的,白糯皮肉被体温烘得暖甜,糖粽似的。

还有一点清新薄淡的湖水气息。

很熟悉。

阮语在黏人的幼崽期常缠着顾修寒一起睡。

一开始,是顾修寒深夜精神力爆发那次。

症状发作时,SSS级精神力洪流般涌向四面八方,铺满庄园,顾修寒会临时获得五感之外的精神感知。

这种感知方式过度敏锐,顾修寒甚至能轻松捕捉到百米开外的一只昆虫用节肢挖掘砂砾时造成的细弱响动,但他不懂得如何掌控筛选,于是海量无效信息便如病毒般侵占思维内存,并引发一系列重度神经紊乱症,人体能感知到的一切负面体验都有可能出现。

脑髓深处肆虐着冰锥凿刺般的剧烈幻痛。

少年时的顾修寒已惯于忍耐,他侧躺着,将牙关咬得沁血,眸子却仍沉冷得像两块黑冰。

冷漠的基因以族群繁衍为己任,赋予了这些高等级个体保护族群的力量,却毫不在乎他们是否能拥有幸福舒适的生命体验。

顾修寒本来在等机器人送强效镇痛药,可机器人送来的不只是药物,还有一个趴在送菜托盘上臭美的小阮语。

尾巴圆墩墩的鱼崽从托盘边缘滚下来,砸在床上,一双带蹼的小肉手啪地按住顾修寒疼痛欲裂的头,用奶甜的嗓音把新学到的几个帝国语词汇颠三倒四乱唱一气。

“小海兔,长耳朵……咿……”

后面忘了。

“长耳朵,小海兔……”

开始糊弄。

虽然只是幼稚的儿歌,但人鱼用歌声治疗精神的关键在于音波频段本身,不在于歌词本身的含义,阮语受到人鱼本能指引,隐约觉得这样唱就能帮上忙,音波频段便正巧合上了。

反复唱过几轮之后,那些汹涌狂躁的精神力渐渐变得驯顺,回流到精神体中,痛楚亦随之消弭。

痛感消失时顾修寒都没反应过来,毕竟之前发作时都是成宿成宿的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臂轻轻揽住棉花糖般甜软的幼崽。

[……谢谢。]

“不谢谢。”小阮语尝试客套,并把脑袋往顾修寒怀里拱了拱,借机黏住这条冷冰冰的亲族。

[我没事了……现在送你回去。]

顾修寒摸不准小阮语是否仍对他存有畏惧,决定先把鱼送回湖里。

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小阮语后颈,试探着拽了拽。

小阮语扭着挣脱开,又哼唧着搂住顾修寒的脖子,成功黏上,赖着不走了。

请鱼容易送鱼难。

顾修寒试着再拽,却直接拽出一串激烈的咿咿呀呀,吵架似的。

[……]

顾修寒无奈。

[你不是怕我吗?]

心音刚落,又惹来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奶气控诉。

€€€€幼崽都是要和亲族一起睡的呀。

€€€€你把我放得那么远,就不怕我被洋流冲走吗?

[……]

那以后的几年,小阮语一直是和顾修寒同睡的。

可能是习惯了海洋中的无拘无束,小阮语睡相欠佳,尤其是做梦游泳时,胖短鱼尾一定要跟着甩来甩去。顾修寒每日醒来时小阮语几乎没有一次是乖乖窝在他怀里的,要么气焰嚣张地趴在头上,糊到脸上,要么委屈巴巴地挂在床边,蜷在地上,c单也从来都卷得乱七八糟……

这种时候,顾修寒会尽量轻手轻脚地把小阮语摆到c中央,扯平c单,掖好被子。

小阮语吃得好,脸蛋儿和胳膊上的奶膘戳一戳就果冻般颤悠悠,可爱得让人心软。

……

有充满温情和可爱幼崽的回忆助阵,兄长式的怜惜与疼爱勉强夺回一席之地。

那些无孔不入的,因两年来反复抑制而格外躁动的情谷欠短暂地冷却了。

顾修寒冷厉的下颌线紧了紧,蓦地起身,用智脑调出几份临近星域的军事基地修建报告。

阮语分化顺利,他的看护义务也算尽完了。

该给自己找些别的事做了。

……

阮语自觉不够聪明,因此学什么都格外用心,分化出腿后一天能在走廊来来回回溜达五六个小时,体会发力方式,锻炼肌肉。

他练得认真,没几天就告别了学步机器人,能自己稳稳当当地走一会儿歇一会儿了。

但是走路学得好归好,其他的一些坏习惯阮语一时半刻还拧不过来。

就比如“下地要穿鞋袜”这种常识。

阮语的鞋袜穿不住,上脚没一会儿就要趁人不备偷偷脱掉,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袜子漫天飞,顾修寒时不时就能捡到一只。

顾修寒没当过人鱼,对“鞋和袜子箍在脚上很别扭,不如光脚舒服”这种言论无法感同身受。在人类看来光脚踩地才是真别扭,况且还容易着凉生病,这种事上他没办法纵着阮语。

这天午饭时间。

新来的男佣人帮传菜机器人布菜。

消化系统决定阮语吃不惯人类的食物,AI管家会为他单独准备一份以生鲜海物为主的餐食。

虽说饮食习惯迥异,吃不到一起去,但十几年来顾修寒的母亲沈婧雅一直坚持让阮语与他们一同吃饭€€€€初入顾宅后有一段时间阮语容易害羞,除了顾修寒见谁都躲,到饭点了也不肯上岸,躲在水底自己挖小贝壳,再用精神力骗它们掀开盖子。沈婧雅常常得使尽浑身解数,在湖边千方百计诱鱼上岸,拐鱼进屋。

她和顾修寒的父亲顾戎元帅都是古地球东方血脉的后裔,对阖家团圆的餐桌气氛有种刻入DNA的执念,觉得一桌吃饭说说笑笑才像是一家人,而且还非得是喜气的大圆桌不可。

今天午饭夫妻二人都有事忙,于是桌上就只剩阮语和顾修寒二人。

开饭了,阮语夹起一片生贝肉正要吃,坐在他身旁的顾修寒忽然将椅子往后挪了挪,用食指矜持地挑开垂至地面的餐桌布,稍稍歪头,瞄向阮语的脚。

“修寒哥,”阮语心虚得腿一缩,又开始恶鱼先告状,“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啊……”

人和鱼之间的信任呢?

桌下,比生贝肉还白净的脚踩着一双袜子。

显然是刚在桌布遮掩下偷偷蹭掉的,还以为吃饭时没人检查,能放松放松。

[脚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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