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多年的故乡不知何时已恢复了遭遇异种糅躏前的样子,水体中的污染物消失殆尽,重新变得澄澈,之前战乱中濒临灭绝的一些母星海洋生物也悠哉悠哉地漂游在水中。洋流如同浅碧的丝绒,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唯一与记忆有偏差的是,梦中海水的温度不是恰到好处的沁凉,而是暖烘烘的,母星就算处于气候最炎热的季节也没有这么高温的海水,而且还带着一种古怪的水压,热烫地流经体表的每一处,比起海水倒更像是一双大手……莫名令人脸红心跳。
梦是没有逻辑的,阮语在海里游了一会儿,掌心里不知怎么就多了个贝壳。
他用指关节在贝壳上轻叩两下,像任何一条在外觅食的人鱼那样,用精神力哄骗小贝壳自己掀开盖子,露出内里白嫩的贝肉,埋头过去,小口啃食。
令阮语失望的是那团看似肥美的贝肉其实一点都不好吃,毫无海洋生物咸鲜的味道,还散发着一股薄荷与留兰香的清洁气息,像是在吃牙膏。
单是味道差也就算了,口感也怪,不仅怎么咽都咽不下去,还生命力顽强地在他口腔中乱搅乱探……
“?!”
很不对劲。
什么变异贝壳?!
阮语惊慌地睁开眼。
皮肤湿漉漉凉冰冰的,从两腮到下颌,沾满了不知是他们两个谁的口水,嘴巴则正被两片看似冷情的薄唇衔住,缠棉噬咬着。
“唔……唔唔……唔?!”
堂堂帝国上将怎么半夜闯到别人房间里乱来?!
阮语从头到脚都臊红了,别着脸躲闪。
顾修寒动作稍停,与阮语额头相抵,亲昵地蹭了蹭,嗓音轻柔道:“宝宝……很想你。”
显然,已经积攒了丰富作战经验的顾上将特别清楚怎么攻破人鱼的防线。
阮语被温声哄了一句,绷紧如弓弦的尾巴立即显出松弛迹象。
“我过几天有些事情要处理,”顾修寒缓缓道,“会离开半个月左右,所以……”
“什么事?”阮语本来还想控诉一下顾修寒的夜袭行为,一听见要分开,顿时顾不上了,潮乎乎的小尾巴嗖地卷住顾修寒的小腿,“怎么又要走,这次是什么任务?”
顾修寒揽着阮语躺下,拢在怀里细细密密地吻着:“不是任务,是私事。”
单是把“私事”和“顾修寒”这五个字并列起来都令人违和感深重,阮语好奇坏了,仰着粉嫩脸蛋任人亲,只顾着问:“什么私事?”
顾修寒沉默片刻,道:“秘密。”
嗓音仍然沉凉,但语气中透着一抹鲜活的意味,像有心逗弄可爱的恋人。
“……秘密?”
阮语先是一愣,随即不服气地甩甩鱼尾巴,挣开顾修寒的怀抱腾地坐直了。
在人鱼面前承认自己有秘密顾修寒你很嚣张哈?!
€€€€实在是很不禁逗。
顾修寒镇静自若,唇角浮起很浅的弧度:“你在读心吗?”
“对,读一读你是不是有别的鱼了。”阮语自觉严肃且凶巴巴,把精神能量一股脑集中在顾修寒身上,奋力读取他的所思所想。
[发脾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接下来的一幕幕脑内画面,竟全是……
“?”
“你故意的?”
阮语人都懵了。
但还是艰难地跋涉在黄澄澄的污秽泥潭中,企图挖掘出真相。
找来找去完全没找到。
唯一的收获就是在脑内被顾修寒占了好半天便宜,还没办法说他,因为是阮语自己偏要读的。
怎么能仗着自己定力强这样欺负鱼?
阮语被海量成人影像冲击得脑瓜子嗡嗡响,都快哭出声了,赶忙收了精神网不敢再窥探。
顾修寒唇角浅浅勾了勾,稍显生涩地抬起机械臂,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阮语仿佛受了老大委屈的脸蛋,轻声道:“这件事情……我其实筹划了很长时间。”
“我想让你惊喜。”
顾修寒不是常做这样亲昵的小动作,也不是常说这种哄恋人开心的话,因此肢体语言和语气都有轻微的滞涩与笨拙感,配上那张自带冷感的脸,令人有种别样的心动。
如果不是满脑袋那些东西阮语觉得自己一定会心动得更厉害。
结果本来计划好回家就和顾修寒分开睡的阮语,阵地再次失守。
虽说卧室隔音效果很好,况且就算真被顾戎和沈婧雅听见什么声音也不会怎样,但那种“长辈在家时偷偷做坏事”的禁忌感还是迫得阮语闭严了嘴巴,只在突破承受极限时从鼻腔溢出丝丝缕缕细弱如幼猫的呜咽,眼尾一直淌泪。
人鱼泪腺中的特殊成分使眼泪在遇到空气后快速转变成一种类似珍珠质的物质,光泽绚丽柔和,且会因情绪不同表现为各异的颜色。
顾修寒抹了抹阮语的眼尾,看着那点水光在指腹凝结成珠光釉彩的形态,低声问:“不舒服吗?”
明知道淡粉意味着什么,还问。
因为知道单纯得只会打直球的小人鱼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说出许多好听的话。
“不是……不舒服。”
阮语利用唇瓣从胶合状态分离开的一点点间隙,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声音黏黏糯糯的。
“可能是有一点太舒服了所以才流眼泪的……不是我自己要哭的。”
“如果憋住不哭的话,可能就要叫出来了。”
那样就太不好意思了。
阮语有些理解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事情了,以至于都没有求偶期的概念,随便哪一天都能搞起来。
可能是因为平均智商比人鱼高一些,又没全往正经地方用,人类的花样真的好多。
“还有……你有时候亲得太用力,还咬人,我很疼的,疼了也会想哭。”
€€€€阮语借题发挥,趁机埋怨了一句。
其实顾修寒力道分寸拿捏得很好,又舍不得真的让阮语受伤,哪里会是“很疼”,就算人鱼体质再脆弱也不可能。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而已,都未必比蚊子叮一下来得严重,就被娇气包拿来撒娇。
“嗯。”顾修寒嗓音又低又哑,“以后轻轻亲你。”
话是这么说的。
但顾修寒说了不算数的话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句。
最后还是把小小的嘴巴折腾得红红肿肿。
第35章
那之后的几天也都是那样过的。
顾修寒一到夜里就不安分。
简直像偷情一样。
而阮语也每次都是嘴上嘟囔着“今天晚上不要再过来了我想好好睡觉”,然后实际上也不设一个门禁,每天晚上眼睛亮晶晶地团在小鱼窝里等着挨亲。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几天后顾修寒启程离开。
只是外出半个月而已,阮语也不知怎么,竟感觉比之前顾修寒驻扎边境星的一年都难熬。
幼崽时期的重度分离焦虑在长大后并没见多大好转,在恋爱后更是一发可不收拾。
阮语每天都要和顾修寒用全息通讯黏糊很久。
只不过全息影像能模拟出的感觉有限,而且真要和全息影像做点儿什么也有些诡异,仿佛在非礼空气,所以两人顶多是抱在一起腻腻歪歪地说说话。
用全息影像联络时,顾修寒身后的背景一直是机甲驾驶舱,他这次出行没乘坐星舰,而是驾驶私人机甲。
即使是在帝国文明已征服了星辰大海的时代,星际旅行的航线也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开辟出来的。别的不说,单是星舰跃迁点的安置工程就动辄需要消耗天文数字级别的经费,许多在帝国星域版图中被定义为“偏远”,或者虽然不偏远但是“缺乏开发价值”的行星可能永远都享受不到开辟星舰航线的待遇,平民也没有任何手段前往那些星球。
当然,对于拥有私人机甲的将官而言星舰并不是必需品,权限级别达到一定程度的机甲在帝国星域内是畅通无阻的,航行速度比星舰还快一些。
这样看来,顾修寒去的大概是偏远星域。
至于究竟是哪里,阮语的好奇并没能持续很久。
因为有一个比“顾修寒行踪神秘”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阮语的第二次求偶热发作了。
这次发作确实有些突然,比预计的日期提前了一大截,但也不能说是毫无理由。
毕竟从确认关系到现在,除了最后一步两人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
而且还是反反复复……
像一株纤弱素净的小植物,离花期尚远,花苞才丁点儿大,且被蜡绿质硬的花萼矜持地、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小植物对开花没多大热情,本来打算糊弄着随便开开就得了,结果却被劈头盖脸的营养剂浸透了,浇熟了,茎叶不住地抽条、吐芽,连花苞都膨鼓了几圈,肥硕得花萼快要兜不住,从顶端露出一点粉粉红红的颜色来,饱满的花瓣挤着挣着要开。
可偏偏在它迫不及待要开花时,成天盯着它灌营养剂大力催熟的那个人又因为自己不在家,不许它开了。
害得小植物憋胀得要命,也气得够呛。
智脑上的通讯请求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
阮语像只烧熟的小虾米一样,委屈又难过地蜷在顾修寒床上,嘴唇抿成红艳的一线,赌气不肯接。
顾修寒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但还要两天才能到。
配偶该在的时候不在,通讯请求必须狠狠晾到十分钟以上。
这次求偶热比第一次凶猛得多。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次的症状和第一次相比有变化,体温虽然也升高了,但不像普通的发烧那样头晕犯困嗓子痛。
但这次的不舒服是一种百爪挠心般的空乏感与内部的微妙麻痒感。
以及补充多少水分都得不到任何缓解的,不止咽喉,而是弥漫在全身的深度焦渴烧灼。
只是形式不同,论严重程度的话,未必比上次好。
本能告诉阮语只有顾修寒身上那种霜雪的味道才算是水源。
症状的变化是基于亲密关系的变化,这次求偶热发作时阮语的认知中存在着明确、唯一且好感强烈的求欢对象,因此孕育优质后代的生物本能爆发至极限,来势汹汹,孕囊内膨热红胀的黏膜渴求着来自那位确定配偶的“遗传信息”,缓解常规发热症状的药物已经起不到任何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