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思杨摇头:“那倒是没有,你从哪找来那么多喜剧片的?”
陆堰认真回答:“国内外喜剧排行。”
申思杨仰头一通笑。
没等一部喜剧片看完,申思杨就趴在陆堰怀里睡着了。
感觉到怀里人逐渐绵长的呼吸,陆堰停下电影。
稍稍替申思杨调整了一个在他怀里更舒服的姿势。
他搂着申思杨,静坐着注视怀里的人,再没了其他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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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两项检查全在上午。
中午吃过饭,陆堰找了部安静的电影。
申思杨上班期间一直有午睡的习惯。
这个习惯在这几天里也没有改变。
一觉睡醒。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投在病房。
申思杨躺在病床上迷糊了两分钟,感到口渴去拿水杯。
发现水杯空了。
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以往他午睡醒时,陆堰都会在旁边。
今天是第一回 病房里没人。
他从床上撑坐起,嘴巴实在干得厉害,便披了件外套拿上水杯去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接水。
路过医生值班室,他脚步微顿。
今天是他的主治医生值班。
陆堰没有说过,但申思杨清楚,他的主治医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肿瘤专家。
他听住院部的护士聊起过一次,他的主治医生本在国外进修,是被陆堰单独请回国的。
这事申思杨倒是知道的。
陆堰说过,主治医生成医生是他父亲的朋友。
尽管心底有数,清楚这场病只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
所以一定是死局,不可能有生局。
但站在值班室门口,他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垂在身旁的手抬起。
落到门上正打算敲,却发现门没关好,直接朝里开了条缝。
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申思杨眼前。
陆堰坐得笔直。
尽管背对着门口看不见表情,但光看他背影的紧绷程度,足够申思杨分辨他的情绪。
陆堰对面,两鬓微见白丝的成医生垂头翻看着手里的报告,轻轻摇头:“做不了手术。”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前两天的病理结果出来,我就和你说过了。他这种情况,做手术的风险远大于保守治疗,就算真的能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手术成功,复发的概率也非常大。”
值班室里陷入一阵死寂。
成医生放下手里的报告,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陆堰的肩膀:“趁现在还有时间,尽情去做想做的事吧。难过无法避免,但遗憾可以。陆堰,人总归是要学会告别的,这是成长的必修课。”
成医生的话像一滴水滴进申思杨心间沉寂了许久的汪洋。
水滴的落入使水面逐渐泛开波纹。
告别。
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恐怕是迄今为止,陆堰最不擅长做的一件事了。
没能够好好跟逝去多年的父母告别,没学会好好跟被困在阁楼里多年的自己告别,没准备好好跟爱的人告别。
可人总要学会告别。
不是所有经历过的事,都能是路边的石子,轻轻踢开就能够无所阻碍地继续大步往前走。
有些往事是会缠绕住双腿的荆棘藤曼,不管不顾大步向前,只会撕扯得浑身是血。
必须要停下,回过头,亲自将藤蔓扯开,未来的路,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治疗溃烂旧伤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刀划开伤口,割掉所有坏死的腐肉,再上药。
申思杨,是那把刀。
第45章 停留在阁楼里的男人18
申思杨放轻动作将门拉上, 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接了杯水。
回到病房坐下想喝时,才发现杯子里的水直冒热气。
忘了兑凉水。
没有力气再出去一趟。
申思杨将水放到床头柜上晾凉,盘着腿坐在病床上, 盯着窗外出神。
窗外的梧桐树好像冒了点新芽。
芝麻大的嫩绿, 看不清晰。
水晾到温热, 刚好能入口的时候,陆堰回来了。
门被推开时, 申思杨正捧着水杯在喝。
听到动静杯身轻晃,溅了点水珠在脸上。
“什么时候醒的?”陆堰关门进屋。
申思杨轻笑:“有一会了。”
他将水杯放回到床头柜上,正要抬手去抹脸上的水。
陆堰刚好走到他跟前,先一步替他将脸上的水滴抹去。
陆堰的手很凉, 像是在冷水里浸泡过。
申思杨抬手将陆堰的手握住。
陆堰往外轻抽了一下:“凉。”
申思杨不仅没松, 另一只手也搭上,将陆堰的手完全包裹。
“陆堰。”他轻声唤。
“嗯?”
申思杨仰头看着陆堰:“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陆堰微愣, 和申思杨对视片刻,温声应:“可以相信。”
申思杨笑弯了一双眼:“因为上辈子我走得突然, 所以你这辈子才会那么害怕回头。”
陆堰抬起另一只没被申思杨握住的手,轻揉地抚过申思杨的脸颊,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应:“原来是这样。”
申思杨主动侧过脸, 蹭了蹭陆堰掌心。
沉默了一小会, 才再次开口:“我刚才在值班室门口,听到成医生说的话了。”
陆堰身体一僵。
申思杨脸上笑容不减:“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想去看大草原,可惜刚拿到毕业证就被要求到公司办入职手续, 毕业旅行就这么夭折了。我听说草原上到处都是牛羊马, 车开在公路上还会碰到奶牛拦路,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们去看看, 好不好?”
陆堰低头看着申思杨。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眶中滚出。
温热的泪落到申思杨脸上,又被陆堰抬手抹去。
申思杨抬起一只手,轻轻擦去陆堰眼角的泪光。
忍着哽咽开口:“陆堰,我们这一次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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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草原最好的时节是在六七月。
从二月中旬到六月,在成医生的帮助下,申思杨除去几次晕倒和胃口逐渐变差外,暂时没出现其他非常严重的症状。
有时候脑袋会晕眩,晕眩过后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视力下降。
六月初,申思杨出院,和陆堰踏上了自驾游之旅。
时间不多,成医生给出的最大期限是十天。
从本市驾车出发,算上休息时间,驾车正好需要两天。
来回四天,满打满算,中间还有六天的游玩时间。
六月初的清晨尚且带着凉意。
申思杨早上起床,被陆堰套了件加绒卫衣。
套上卫衣的时候他还在小声嘟囔:“要热化啦。”
等车行驶到公路上打开窗,清风灌进衣领,温度恰好宜人。
遇上红灯,申思杨凑到驾驶座亲了亲有先见之明的陆堰,以示表扬。
到达旅游地是第二天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