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失联 第31章

秘书领着他俩走到包厢门口,屈指叩了叩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回应,这才推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佑微微错开一步,周青柏会意地擦过他的肩膀,先一步进了屋。

除了他俩之外,屋内的人已经来全了,周青柏环视了一圈,发现刘新除了叫了公司的几个副总经理之类的陪座之外,席面上还坐着两个面生的年轻小姑娘,乍一看都不超过二十五,水灵灵的,妆画得清淡又精致,看起来恰到好处。

刘新说她俩是刚出差回来的公司部门主管,但周青柏何等眼力,一眼就知道他在胡扯。

“来来来,周总。”刘新一见他就笑了,笑着让出了正对大门的主位,把他往那俩小姑娘身边请:“上座,上座。”

“圆桌,不在乎这个。”周青柏应酬归应酬,还是有点打怵这种不成文的“招待方式”,笑着打了个哈哈,随便拉着裴佑坐在了就近的空位上。

他动作太快,也没给刘新反驳的机会,对方伸出的手落了空,愣了几秒才重新挂上一点笑意,跟外面叫了上菜。

这种酒桌文化和塑料应酬大体都差不多,先是一顿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然后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

周青柏原本还怕裴佑讨厌这种无效社交的场合,但实际来了才发现,他对这种场合的接受度比自己想象得要高,除了以酒精过敏为借口把酒换成了酸奶之外,裴佑对那些拐弯抹角的试探适应得还算良好。

“我还以为你来了会不自在呢。”周青柏婉拒了那两个年轻姑娘三番两次的敬酒,然后借着酒桌的遮挡给裴佑发微信吐槽:“我多虑了。”

裴佑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又灭,他扫了一眼屏幕,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拿起来,给周青柏回了消息。

“还好。”裴佑说:“刚入行的时候什么客户都有。”

裴佑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但周青柏挑了挑眉,还是有点难想象裴佑刚入行时候的样子。

酒过三巡,席面上天马行空家长里短的话题开始渐渐收拢,刘新带来的那几位副总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下意识看了刘新一眼。

刘新喝酒不太上脸,越喝脸越白,衬上那副骨架一样的相貌,看起来有点像陈年老僵尸。

他脸上挂着笑意,一双眼睛却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端着酒杯站起来,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换位置到了裴佑身边。

“裴先生这些天也辛苦了。”刘新说:“工作上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一定告诉我,我尽全力配合。”

“都好。”裴佑淡淡地说:“一切顺利。”

“啊……那就好。”刘新用酒杯碰了碰裴佑的酸奶杯,随意道:“前几天我们会计还说呢,说北京来的领导就是专业,什么账都一抹就清楚,比他们工作效率高多了。”

刘新顿了顿,又笑了笑,说道:“要是方便,等过两天工作结束,您也教他们两招。”

“看情况吧。”裴佑说:“要看之后工作的进度。”

几个机锋下来,周青柏忽然发现,裴佑对这种试探自有一套应对方法。

刘新如果是拐弯抹角地跟他打听工作内容和工作进度,那裴佑会一律装听不懂,只回答明面上的问题;而一旦对方单刀直入地问,裴佑则就会公事公办地丢给他几句“暂时不清楚”、“之后会出报告”、“青山会有下放通知”之类的套话。

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以不变应万变,也算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处事手段。

周青柏见他自己能搞定,就也没贸然插手他们之间的交流,自顾自地抿了口酒,饶有兴趣地支着头观察裴佑。

他忽然发现,在面对裴佑的时候,他有种莫名的集邮心态。

他喜欢看见各种各样不同的、鲜活的、立体的裴佑,每当裴佑在他面前展示出新的一面时,周青柏总能像是淘到什么宝贝一样,兴奋而新鲜地观察半天。

周青柏不清楚自己这种好奇是从何而来,但他确实在这种“集邮”过程里,无声无息地探听着裴佑整个人。

刘新跟裴佑聊了半天,似乎发现从他身上确实聊不出什么结果,于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开始把注意力往周青柏身上转移。

“对了,小周总。”刘新笑着说:“我在隔壁会所还定了包厢,吃完饭,咱们过去玩玩,唱唱歌,放松一下。”

“那感情好啊。”周青柏原本就打算今晚豁出去了,看他到底能安排出什么花活儿,闻言放下筷子,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唱唱歌还行,别的就算了。”

“那当然。”刘新很快接收到他的意思,笑着说:“咱们都是合法公民,不搞那些歪门邪道。”

周青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人偷斧,但他总莫名觉得,刘新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点意味不明的味道。

刘新定的会所就在福源楼旁边,步行过去三分钟,像是之前就踩好的点。

转场前,裴佑不巧来了点临时工作,于是留在楼下接电话,只让周青柏他们先上去。

周青柏酒桌上喝了两瓶啤酒,现在有意借酒装疯,进了门就脚步发飘,反应迟钝,活像是酒量不好,已经开始醉了。

包厢是提前已经开好的,里面准备一应俱全,刘新见状又让人开了两瓶X0,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周青柏搭话。

“说起来,跟小周总也好几年没见了。”刘新给他倒了杯酒,笑道:“几年过去,您一点没变。”

“什么您不您的,叫名字就行。”周青柏看向面前那杯澄亮的酒液,似乎想拿,又似乎有点犹豫,烦躁地皱了皱眉,把杯子往外推了推。

“算了。”周青柏说:“我大哥说了,不让我在外面多喝。”

他语气里的烦躁和不满太过明显,刘新眸色暗了暗,试探道:“周总还管这个呢?”

“他什么不管?”周青柏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上到工作,下到生活,哪有他不过问的€€€€我就算头天多刷了点信用卡,他第二天都得叫我去说道说道。”

周青柏说着用指节拉扯了一下领带,感慨道:“住家里啊,就是这么不自由。”

“既然如此,不如出来单干呢。”刘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自己出来创个业,不比什么都强。”

“你说得倒轻松。”周青柏嗤笑一声,说道:“做生意,白手起家?哪那么容易。”

“找个合伙人不就行了。”刘新意有所指地说:“生意场嘛,不就这样,身边有人扶持呢,路怎么都好走。”

原来打这个主意,周青柏想。

他对审计和账目一问三不知,刘新问什么他都装纨绔子弟糊弄过去了,本以为对方应该懒得理他了,没成想他脑子转得挺快,还学会曲线救国了。

“正好我这边认识两个朋友,搞投资的,能力都不错。”刘新冲着周青柏比了个手势,说道:“年收益差不多这个数,小周总要是有兴趣,我给你引荐引荐。”

“哦……”周青柏像是有点醉了,他垂着眼,还是忍不住伸手拿过了那杯酒,习惯性地用指尖转了转,慢吞吞地说:“这么好的事儿,刘总不藏着掖着,还拿出来让我分一杯羹?”

“也不能这么说,做生意嘛,总是有来有回。”刘新的声音略略放低了一点,低声说:“我这边其实也有难处,如果小周总能帮帮忙,那不是对两家都好吗。”

“什么难处?”周青柏明知故问。

“无非就是手底下这点事儿。”刘新见他意动,语气柔和了一点,忍不住说道:“东江地方不大,但是养活的人不少,里里外外家大业大,左松动一点右松动一点,确实有我管理不当的地方。”

刘新说着顿了顿,低声道:“我知道,首都大企业,管理正规,一是一二是二,但我们这小地方不一样,大家伙不都得吃饭吗。”

周青柏懂了,合着刘新是想威逼利诱一起上,让他回北京之后在周苍山面前美言几句,好把他那点账抹了。

如果不知道有公益造价吞拨款的事儿,周青柏还真不在乎东江高价材料购买费的那三瓜俩枣,之后勒令把刘新钱补上就得了。

但材料造价,吞吃青山拨款,伪造公益支出这种事儿已经摸到了周青柏的底线,他不想也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思及此,周青柏垂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道:“我的话,能管用吗?”

“这话说的。”刘新为人很谨慎,打了个机锋把话头怼了回去:“东江什么样,小周总不是亲眼看见了吗,眼见为实,当然事实说话。”

周青柏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像是反应慢半拍一样,才反应过来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所以那个‘投资’,是帮忙的报酬?”

“倒也不是这么说。”刘新滑不溜手,也不给个准话,只是笑着说:“生意是好生意,朋友是好朋友,彼此互相一拉一扯的,大家都好过。”

周青柏眯起眼睛,侧过头看向刘新。

刘新是个很聪明的人,也足够谨慎,他和周青柏就像是鱼和鱼钩,正在你来我往地拉锯试探。

他放出了诱惑,但又绝不松口说那是个什么“生意”,像是在给自己留下底牌。

包厢里,那两个年轻姑娘已经在刘新的示意下去点歌炒气氛了,音响里情歌乱蹦,两个高管鬼哭狼嚎的高音把原唱压得死死的,房间里弥漫开一点细微的烟味儿,酒杯里酒液微晃,在杯壁上留下几道蜿蜒的痕迹。

周青柏似乎在考虑,又似乎在权衡,他捏着酒杯不住打转,半晌后,才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真那么赚钱?”周青柏问。

“真的。”刘新似笑非笑地说。

他脸上在笑,眼底里的情绪却很认真,翻涌着一点野心和试探的味道。

周青柏定定地跟他对视了几秒钟,直到空气里都蔓延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滞涩气氛,他才忽然勾了勾唇角,自己笑了。

“还是算了。”周青柏忽然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弯着眼睛笑了笑:“创业太累,我想了想,还是吃老本比较舒服。”

那根拉扯的弦在无声无息中忽然断裂,刘新一杆提起,只看到一截被咬断的断口。

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点恼怒的神色。

周青柏只当没看见他的表情,懒散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不过话说回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周青柏意有所指地说:“这次来之前,我爸还嘱咐我呢,说要是方便的话,我闲着没事儿可以去刘叔捐的学校看看,给贫困学生捐捐款什么的。”

刘新的脸色短暂地变化了一瞬,不知道是灯光问题还是酒精问题,周青柏总觉得他脸色比刚才还白。

不过这种变化只有短短一瞬,再看过去时,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好说,我安排一下就行。”刘新从兜里掏出手机,笑着示意了一下:“对了,差点忘了,有点事儿没安排,我出去打个电话。”

刘新说着,也不等周青柏回话就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正好跟进门的裴佑走了个对脸。

他微微错开身让路,在擦肩而过时,忍不住回头看了裴佑一眼。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肠胃出了点问题,上吐下泻的,吃什么都犯恶心orz,夏天到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呀【感谢浅星眠、玉桂狗不是兔子yy、蛋黄酥没有蛋黄QAQ、卑微小婷、文嘉是个笨小孩、白菜花鱼头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47章 “他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裴佑跟刘新擦肩而过,然后坐到了周青柏身边。

“你跟他说什么了?”裴佑轻声问:“我看他脸色有点奇怪。”

“敲打了他一下。”周青柏笑着抿了口酒,然后在果盘里挑挑拣拣,递给裴佑一小片蜜瓜。

“他刚才试探我,想拉我上船呢。”周青柏笑了笑,说道:“我没答应。”

“船?”裴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船?”

说起这个,周青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微微调整了下姿势,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地把刚才的事儿说了。

“你之后留意一点。”周青柏说:“我觉得他那个‘生意’有点问题。”

周青柏觉得,刘新嘴里的“好生意”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大饼€€€€他应该不会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毕竟一旦周青柏真的是个跟周苍山面和心不和,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另起炉灶的富二代,那咬钩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无论是收买也好,哄骗也罢,刘新归根结底是想把周青柏拉到自己阵营里,所以他绝不会放出一个空头支票,给自己和周青柏未来的“合作”留下隐患。

“我相信他有点赚钱的手段。”周青柏轻声细语地说:“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了。”

刘新是个很谨慎的人,在方才的交锋中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周青柏自己不想跟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所以自然也会错失这部分消息。

“我知道了。”裴佑说:“我心里有数了,会留意的。”

周青柏对投资之类的事不太在行,所以也不难为自己,他就像个后勤保障兵,尽自己所能地给裴佑提供更多帮助,然后目送他去往前线。

他相信裴佑的专业度,也相信裴佑自有判断。

过了三两分钟,刘新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他的状态看上去比出门的时候轻松了一点,像是已经从那种短暂的警惕状态里回温了。

几个副总还在那点歌喝酒,时不时跟周青柏搭两句话,周青柏一一照单全收,也没再提学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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