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少管别人的事。”边桥又把毛巾扔过来,苟小河隔着衣服戳他痒痒肉。
今年过年早,元旦一过去,期末考试没几天就跟着来了。
苟小河的钱没白花,数学直接提了二十多分,把他高兴坏了,拿到成绩单跟边桥炫耀了半天。
“寒假是不是还会开小班?”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轮补课了。
“年后。”边桥说。
“那你报名记得带上我,你补什么我也补,在学习上花钱,姥姥不会怪我的。”
边桥没拒绝,苟小河又问他:“你有想考的学校吗边桥?”
“没有。”边桥看他,“怎么了?”
“那你有想去的学校也记得跟我说,”苟小河美滋滋地计划着,“我跟你考一个地方。”
放假要回别墅住,他们把老楼里的东西随便收拾收拾,背着作业回家看狗。
年前是小姨姨父最忙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阿姨每天来做做饭,苟小河有点儿呆不住,他想回老家看姥姥,已经想好久了。
就是不知道边桥愿不愿意。
以前不知道边桥的身世时,苟小河其实挺不能理解他对姥姥的态度。
虽然姥姥心情很不好的时候会骂边桥是狼崽子,对边桥的态度也很难像对苟小河这个亲外孙一样好,但是那些年他们祖孙三人的相处,苟小河是看在眼里且亲身经历的:至少在衣食住行上,姥姥从没有苛待过边桥。
况且人死为大,不管姥姥生前如何,她人已经入土了,边桥做为晚辈没回老家祭奠就算了,知道这件事儿以后,他还说了句“关我什么事”,苟小河一直想起来都不太好受。
可自从上回听小姨说完那些话,他再站在边桥的角度去回忆过去,又觉得没经历过边桥的家庭变动,真的很难去体味他的心情。
边桥当年还发过誓,以后一辈子都不回老家了。
苟小河不知道能不能劝动他,又怕提起这茬他会生气,自己在房间思考半天,把出门需要的东西先装好一个小包,才慢腾腾的去找边桥。
边桥正好换了衣服,看见苟小河就指挥他:“收拾收拾,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要出门啊?”苟小河愣愣。
“怎么了?”边桥正往脖子上挂围巾,平时带苟小河出门他都挺高兴,这会儿的语气倒不像个雀跃的意思。
“我想回老家看看姥姥,”苟小河纠结了一下,“本来想跟你一起……要不咱们回来再去吃好吃的?”
边桥绕围巾的动作慢下来,跟苟小河对视着停顿两秒,皱皱眉,又给摘了。
“你要是不想去也没事,”苟小河忙解释,“我去上个坟就回来,你和江潮他们去玩,等我回来去你。”
“你怎么去?”边桥打断他。
“汽车站有车,我查了,”苟小河晃晃手机,“一小时后正好有一班。”
边桥看了眼时间,说:“十二点半了。”
苟小河“啊。”一声。
“一点半的车,来回几个小时?你今天回得来?”边桥问。
“能吧?”苟小河算算,“回来的车最晚到七点呢,我尽量快一点。”
边桥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重新戴上围巾,去抽屉里揣上什么东西,径直往外走。
苟小河猜到十有八九是这么个结果,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
“走不走?”正冲着边桥的背影撇嘴,他回头喊了一声。
撞见苟小河的表情,他眉毛一动:“撇嘴?”
“什么?没有!”苟小河这才反应过来,嘴角瞬间咧到后脑勺,蹦着去捞边桥的胳膊,“没撇嘴!我这是高兴!”
“麻烦死了。”边桥一脸嫌弃的甩手。
苟小河跟边桥认识这么多年了,俩人一块儿坐汽车出远门,这还是第一次。
他莫名有种要去春游的感觉,候车的时候还去给边桥买了一兜零食,让他可以坐在车里吃。
边桥没接那堆吃的,看一眼都够。
摁了会儿手机再抬头,苟小河又在旁边举着手机,冲俩人“咔嚓”拍了张照。
非主流手机壳还在他手机上套着,从指缝间反射出亮闪闪的光。
“胡圆要是看见你,肯定很惊讶。”苟小河对照片很满意,反正只要是边桥的照片他都满意,开始修修裁裁添加滤镜。
“你告诉他了?”边桥看他修图看得满脸无奈。
“啊,说了。”苟小河又给照片加了个闪光的特效,“他高兴得发了两遍‘我靠’。”
“别再加黑滤镜了,”边桥受不了了,伸手戳着手机屏幕,“我脸都拍糊了你看不出来吗?”
苟小河差点儿没拿稳,手忙脚乱地“哎哟”一声,紧跟着觉得边桥在意的点特别好笑,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脸比较一下,乐得直往他身上歪。
之前跟小姨开车回老家要四个小时,汽车起码慢上半个小时,等晃到地方,已经六点多了。
“这就是你说的能赶上?”边桥一下车就冲着天色皱眉。
从县里到村里还得坐车,等到坟上天都得黑透。
“还真是。”苟小河拎着他那一小兜好吃的跟下来,“老家已经没法住了,晚上我们去胡圆家挤挤?”
边桥盯着他。
“那怎么办?”苟小河就知道边桥不会同意,朝四周看看,“要不找个宾馆过夜,明天早上咱们再去上坟。”
边桥的表情缓和了些,这还算句人话。
县里没什么像样的宾馆,尤其汽车站附近,大部分都是小旅社。
他俩找了半条街,实在没什么能挑的,最后进了个如家,门脸还怎么看怎么像山寨店。
“双人间。”边桥把身份证摁在前台。
宾馆老板是个大娘,正在嗑瓜子,刚起身要给他俩登记,苟小河一把把身份证摁住了。
“不要双人间,阿姨,”他盯着墙上的价位表,“我们俩要个大床房就行。”
“大床房?”
大娘看看他们,下巴一歪,“噗”一声吐出两片瓜子皮。
“大床房的床有点挤哦,哪有一人一张床舒服,两个大小伙子了,挤在一起多不方便。”
苟小河在省钱方面的脸皮一向够厚,根本不管大娘怎么说,也不管边桥在旁边看傻子一样死盯他,只“嗯嗯嗯”地点头:“大床房就行,开一夜。”
拿到房卡上楼,他还小声跟边桥分析:“双人床其实就是两张单人床,大床房也是两张单人床拼一起,都是两张床,双人房贵了那么多,太不划算了。”
多有经验似的。
边桥从他要换大床房开始就没说话,一直到房间门口,才冲着他后脑勺开口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啥?”苟小河边刷门卡边回头看他。
对县城里的宾馆不能抱有多高的期待,但是进到房间里,苟小河还是愣了愣。
“忘了我喜欢男的。”与此同时,边桥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冲着那张窄窄的大床抬了抬眉毛。
“我没忘,”苟小河过去摸了摸床沿,“我跟你又无所谓……但是这个大床好像没那么大。”
床是真的不大,不说跟他老楼里的单人床比,好像也就比学校宿舍的床宽个半米,一个人睡是足够了,两个人肯定会有点儿挤。
不过房间内的环境还行,有电视有空调,卫生间也蛮干净的。
苟小河绕着床看来看去,边桥就靠在墙上看他,问了句:“换房?”
“不换。”苟小河很执着,“又不是不能睡,干嘛浪费那个钱。”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睡一起,但是在外面肯定跟家里不能比,你就忍忍吧。”他拍拍边桥的胳膊,心里还带有一丝丝小窃喜,“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边桥把他的手掸开,耷下眼骂了句:“傻狗。”
县城里没什么晚间娱乐,他俩也不是回来玩的,出去吃了晚饭,只能回宾馆休息。
苟小河盘在床上摁电视,遥控器摁烂了也就那几个台。他停在电影频道,下床找边桥:“你干嘛呢?”
边桥从回来就在卫生间里呆着,一直在放水,又没有其他动静。
苟小河探头往里看,边桥正抱着胳膊冲淋浴间皱眉,说:“水怎么热得这么慢。”
“你要洗澡?”苟小河伸手接水,是有点儿凉,“在这儿还洗啊,洗完再感冒了。”
“你不洗?”边桥一听他话里的意思,脸上就显出嫌弃,“不洗你睡地上。”
“我中午在家洗过了。”苟小河又试试水,“我去给你问问老板。”
前台阿姨还在嗑瓜子,说热水器都正常,等等就热了。
苟小河只好跑回去,把空调温度再调高点儿。
边桥冲完澡出来,他正趴在靠里那半边床的被子上玩手机,听见卫生间门响,就赶紧把被窝拉开喊他:“快进来。”
水温上来后并不冷,边桥只穿了条内裤,看苟小河拍着床喊他,怎么都觉得别扭。
苟小河倒是坦荡得要死,边桥上了床,他给他拽拽被子,趴回去继续跟胡圆聊天。打打字,看一眼电影,再打几个字,又偏头看着边桥。
“看什么。”边桥靠在床头给手机充电,没跟苟小河对视。
“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像一下回到小时候了。”苟小河趴得胳膊肘酸,干脆浑身一歪,把脑袋枕在边桥肚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的膝盖上瞎晃悠。
“起来。”边桥动动腿,拿开手机看他。
“我就靠靠。”苟小河赖着不动,又翻个身,背对着边桥的视线,把耳朵贴在被子上,随着边桥肚子的起伏一起呼吸。
边桥抿抿嘴,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抬手把灯拍灭了。
人的感官很神奇,刚才灯光大亮,苟小河还觉得很有精神。
现在房间昏暗下去,听着不知道在播什么的电影,和“嗡嗡”低鸣的空调暖风,他眼皮一张一阖的,浑身的乏劲儿渐渐都涌了上来。
好像还有点儿冷。
苟小河还不想睡,起身钻进被窝,换个角度看电影。
没看两眼他又觉得热,在被窝里蹬蹬腿,把秋裤给脱了,把腿往边桥肚子上撂。
小腿砸上去的瞬间,边桥的小腹明显收缩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病?”边桥眉毛一皱就瞪他,往下扒他的腿,“拿开。”
“你肚皮真滑溜。”苟小河笑着往旁边躲,见边桥没打算跟他闹,自己又拱回来,赖皮赖脸的重新把腿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