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样本 第7章

杨启帆被他吓死了,赶忙压低了声音,“快别乱看人家了,显得咱很八卦。”

唐远觉得他夸张了,就他们学校压抑刻板且浓烈致死的学习氛围,还引起轰动,真轰动他会不知道,“之前怎么没见过?”

“不在这吃吧。”杨启帆看他一眼,装作叹了口气,“谁叫有的同学外头好好的地儿给端了呢,这人可不就流出来了嘛。”

“卧槽。”说到这事唐远就来气。

前几天贾叔不是送他女儿去外地上大学了吗,歇了几天没开业,杨启帆就带他去别的地方吃。

也是类似的小食堂,不过比贾叔这儿要大,吃的人也多,据说是他们班同学朱化的亲戚开的。

朱化这人唐远不喜欢,但饭无辜。

他去了,跟其他人一样要了份炒饭,炒饭卖相不佳,他忍了,哪知道吃着吃着,筷子底下翻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苍蝇,不止一只苍蝇,光他看见的就有俩。

唐远恶心坏了,去找老板理论,老板死不承认不说,还非说是他自己放的,目的是想要栽赃嫁祸给他,可把唐远给气坏了,他有病吧,随身带苍蝇栽赃别人。

就这么骑门一顿大吵,老板嗓门大,唐远比老板嗓门更大,旁边有人站出来替他作证,说之前也吃到过,不仅苍蝇,还有钢丝球纸屑蟑螂腿什么的。

那老板被怼得骂骂咧咧,连推带搡地把他们轰了出来,后来听说被举报了,杨启帆说是他端的不准确,但多少是因他而起。

见唐远放下筷子,杨启帆把剩下的菜都拌饭里,“别说,帅是真挺帅的,女生都喜欢这款,听说追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我们学校总共才多少人?”

“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还行吧。”唐远喝了口饮料,咽下去又说:“一般般。”

周六补一天课,不用上晚自习,唐远回到家,黄郡正在厨房炒菜。

他站门口看了会,不夸张地说,自打记事起他便记得他妈的每一次排班,背得比他自己的课表还熟,不出意外今晚是个小夜班,吃完就得走,回来半夜了。

自从唐远上了高中,即便走读,跟家里人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不是他到家她睡了,就是她回来他不在。

黄郡让他去写作业,唐远倚在厨房门口跟她闲聊,“朱化亲戚那小食堂前两天被人给举报了,他今早上看我可不爽了,非说是我干的,我有那闲工夫。”

“什么小食堂?”黄郡问。

“我前两天刚跟你提过的。”唐远表现得有些委屈,生怕她妈再问出朱化是谁来,忙说:“就那饭巨难吃还吃出苍蝇的店,绝了。”

“别惹事。”黄郡关了火,唐远随手递上个盘子,“那不能,我啥都没干,正当维权,朱化哪天要揍我我也绝不还手。”

“吃饭吧。”黄郡关了油烟机去洗手,唐远把饭菜都端出去。

他跟她说学校里的事儿,课上的趣闻,课外的八卦,也不管她想不想听,好不容易逮着似的,一张桌子上坐着,黄郡避无可避,不得不听他叨叨。

一家四口除了他,都是偏沉稳安静的性子,没这样能说会道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你们是不是要分班了?”黄郡突然问。

“终于有您老记得的事了。”唐远仰面流泪,“我以为您跟我爸连我上高几都忘了。”

“少贫。”黄郡嗔他一眼,“有希望吗?”

“这你就不了解我了,进去后是要强制住宿的,我可不想住,我跟人相处不来。”

“你是不想住宿吗。”黄郡一眼拆穿他。

唐远笑。

“还笑,你姐那会可是连考都没用考。”

“那会不一样嘛,现在年级第一也得考。”

黄郡说不过他,“随便你,你自己上点心,还吃吗?”

唐远说饱了,黄郡便把剩的菜全倒了。

“放那吧,一会我来洗。”

洗菜做饭洗碗刷锅唐远样样不在话下,父母都忙,从小他跟他姐就自力更生。

七点多的时候,唐一裕还没回来,唐远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吃不吃晚饭,一直等到八点都没回。

唐远去厨房炒了个菜,这一两年唐一裕吃他做的饭,比唐远从小到大吃他做的还多。

菜出锅的时候唐一裕终于回了,说不回来了,有应酬。

他爸,应不完的酬。

他妈,值不完的班。

绝了。

唐远:【少喝点酒,回来注意安全。】

唐一裕:【知道了,你早点睡。】

唐远把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锅碗洗干净。

做完这些,他站在窗边擦手,边擦边出神地看着夜色,抹布在手里颠来倒去了十几下才扔回原位。

头顶日光灯闪了两下,突然灭了,唐远抬头,眼看着又掉下几块墙皮来。

操,又坏,这个月坏第三次了,看来不是灯泡的问题,明天得找人来看看。

唐远回到房间,正要写卷子,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在桌上翻找了一阵。

他开遍抽屉,一本本书抖过去,终于从去年的期末卷里翻出了张排名表。

宋什么川来着。

他对着名字,没费任何力气,因为第二行就有个姓宋的。

宋亦川。

第二啊。

啧,他还没考过班级第二,人家却已经是年级第二了。

第七章 憋与憋不住

周一开学,唐远一手拿豆浆,边喝边踩着早读铃声进了教室,他座位在倒数第二排,跟他们班学委同桌,学委就是杨启帆口中那位唯一进年级前三十的。

杨启帆担心他们班被别班剃头,在唐远看来纯属杞人忧天,学委大人日常发挥稳定,雄踞前十,要说区区一次月考掉到进不了A班,那比他这个万年第五考进去都难。

唐远坐下去时元谦正压着脑袋在擦书,只一眼,他便猜到了怎么回事,当即问道:“谁弄的?!”

元谦不说话,小心地分着书页,那书皱巴巴的,边缘全是拉扯不清的黏丝,分明是被涂了胶水。

唐远捞过来看,页与页之间黏得死死的,元谦不知道擦了多久,侥幸分出来的那几页要么破烂不堪,要么遍布脏污。

“都这样了还擦什么。”唐远抽出自己的英语书,想叫他拿去复印,一掂重量发现不对劲。

他翻开。

操。

黏得比他还死。

一旁传来几人好戏得逞的哄笑。

唐远摔了书站起来,“有病?”

“有病?谁有病?”朱化笑得阴阳怪气,“谁能比兜里揣着苍蝇的人有病呢。”

“揣总比有人顿顿吃好。”

唐远不怒反笑,“听说那玩意蛋白质含量高,吃多了补脑。”

“你他妈说谁呢,老子喂你嘴里信不信。”朱化朝他吼,嗓门大得惊人,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

然而没等好戏开场,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唐远你干什么,打铃了没听见啊,坐下。”

朱化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唐远坐了下去。

等着。

傻逼。

他略一抬眉,无声挑衅。

要不说朱化这人头脑简单受不得激,光这一声就叫他又是骂人又是砸书,整出的动静不小,被英语老师狠狠点了两回名,才不甘不忿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元谦替他把书捡起来,小声说。

“谁连累谁还不知道呢,一帮孙子。”

元谦会这么逆来顺受,是因为他被欺负惯了,他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农民,县城里考上来的,要说这种每个班都有,但他们家可能属于是格外不好的那种。

平时吃穿就不说了,有回开家长会,他爸来的,四五十岁的人看着像六七十,弯腰驼背,满脸沟壑,一身衣服从头到脚穿了至少得有一二十年,脏不溜秋还打着补丁。

都这年头了,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从那之后朱化他们就开始找他麻烦,次数不多做得还隐蔽,发现了就说是恶作剧,跟学校反应都没用,反应了变本加厉。

之前几次偷偷摸摸,多是发生在宿舍里,枕头上倒水被子里撒方便面什么的,元谦不说,唐远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知道了他就没办法当不知道,元谦想忍,被唐远逼着去找老师,别的没说,就说要换宿舍。

他找别班同学打听,又去老田和宿管那软磨硬泡,这点唐远很有自知之明,但凡他拿出对付黄郡和唐一裕十分之一的谄媚劲和他舔狗的本性,什么事做不成。

就这样,好一番周折,唐远成功给元谦换到了别班里唯一空余的床位。

仗着投胎好欺少年穷算什么本事。

而且就朱化那样,哪算得上投了多好的胎。

瞧不起这看不上那,如此更是下作。

杨启帆偷摸给他传了张纸条,让他务必保持冷静,学校对打架斗殴零容忍,谁先动手谁就碰了高压线,到时候别说班级第五,就是年级第一也得吃处分。

唐远再三深吸了口气,抽了张英语卷子出来做。

这逼有够缺德的。

高三开学前他们就已经把所有课程都学完了,之后剩下不间断的系统复习,那书上记的全特么是笔记,不同人有不同的书写习惯,他上哪找书再复印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来。

唐远做着做着心里烦,索性丢开笔,额头抵在桌沿上,藏着手给他姐发消息。

唐远:【秋风渐起,记得加衣。】

唐思榕:【知道啦,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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