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渐顺势滑坐下去,躺到绵软沙发里,闭着眼假寐。
程希觉关了电视里血腥的画面,胎教竟然是血肉模糊的游戏,很难放心顾渐一个人带孩子。
走到院子里打完电话,程希觉锁上了两道房门回来,沙发上顾渐呼吸均匀绵长。
薄薄恤衫贴着圆隆起的腹部,他就这么平躺着,睡得毫无防备,丝毫没有护住肚子的意识。
程希觉从卧室拿条毯子,轻悠悠披盖在他身上,拎了张椅子坐在沙发边,半抱起手臂,静静瞧着顾渐。
心中不禁美滋滋的想,不管穆罗如何喜欢顾渐,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这是他的前妻,他的孩子,谁都别想取而代之。
钱塘有家私立医院,处在风景秀美的郊区,修建的像葱茏园林,是有钱人的疗养院,程希觉的校友从国外毕业后回到这里做了医生,电话沟通几句,对方确保不会有人透露顾渐的秘密。
如果不是因为怀孕前期坐飞机有风险,程希觉已经安排飞机向国外最好的医院飞了。
即便提前打了预防针,顾渐到了医院了,那位斯文俊秀的医生看到他,还是露出讶然的神色,客客气气地带他做了常规检查后,请到超声波室里。
房间装饰清新淡雅,床铺温馨柔软,顾渐解了外套和鞋,闭着眼睛躺下去,单手熟稔地掀起衣服下摆,露出待检的腹部。
显示器上成像清晰,小小的生命倦缩成一团,还没有程希觉的拳头大,他不由摘下眼镜,伏低身子凑近屏幕,端详几秒。
医生收起声波探头,“目前发育的很健康,各项数据都很正常,恭喜你们。”
程希觉点下头,不动声色地拉下顾渐敞开的衣裳,轻声问:“你要不要看宝宝?”
顾渐半睁开眼,睨他一眼又懒洋洋闭上,“不看。”
程希觉没有一两个月反胃呕吐,吃什么吐什么,当然觉得可爱,顾渐本来没多少爱心,身子骨还弱,折腾的半条命都没有了,没兴趣欣赏这个小畜生。
医生站起身来,瞥一眼他们两,“程总,麻烦你跟我来签一下字。”
程希觉扬扬下颚,示意他回办公室等候,瞧着顾渐娇娇恹恹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柔声问:“你早晨没吃饭,想吃点什么?我让助理给你准备。”
顾渐眼睛都不睁一下,脸向下一倾,掩在枕头里装作睡着了。
程希觉拿他没招,扣上门走到医生办公室里,那位校友医生方才轻松的神情一扫而空,端着病历夹子,神色严峻地说:“程少,刚才有些话当着他的面我不方便说。”“我明白,说吧。”程希觉坐下,抬手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杯。
医生心里门清,顾渐怀的可是个活宝贝,以后弗雷的继承人,“宝宝发育的很健康,但你太太情况特殊,孕期面临的风险很大,你要事先准备好一切事宜。”
程希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在说他可能会流产?”
“有一定的概率。”医生斟酌着言辞,程希觉阴沉着脸给人的威慑力沉重,他硬着头皮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的伴侣。”程希觉不假思索。
医生明白了,孩子和怀孕都不能有半点闪失,“我们的医疗团队会竭尽全力保证万无一失。”
程希觉搁下杯子,审视地端量他,似乎在考虑够不够资格做自己伴侣的医生。
医生咳嗽几声,缓和道:“程少的太太很眼熟,我好像昨天在网络上见过。”
“Bane。”
程希觉吐出字音,他不喜欢娱乐圈抛头露脸的人,没半点隐私生活,天天被公众当谈资,但这套喜好标准被顾渐打破了。
医生瞬间想起来了,昨晚在网络上把大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哭天喊地的叫唤青春回来了,感叹道:“程总竟然能和Bane结婚,现在他还怀了你的孩子,真是好福气。”
程希觉淡然道:“做好你们的保密工作。”
医生点头,“程少放心,我们组里的人口风很严,绝对不会透露任何风声。”
程希觉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笔在告知书上签字,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方法能让风险降低?”
医生毫无犹豫地说:“多吃点。”
程希觉错愕地抬起头,居然这么简单?
医生被他的反应弄的稀里糊涂,诧异地问:“你难道不知道你太太营养不良么?现在三个月,他的肚子比同月份怀孕的小多了,明显是没吃多少东西,孕期营养全被胎儿吸收了,你们家的营养师没有关注过他的饮食么?”
程希觉心疼的肝颤,难怪顾渐那么清瘦,还总是没精神的样子,原来受了那么多委屈。
医生扶住额头,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娶了Bane这种级别的大美人,居然能把人养成营养不良都不知道,语气不由重了些,“程少,不止孕期营养不良的问题,体检报告上他心率很慢,我以为你知道原因。”
“心率慢?”程希觉蹙眉。
医生被他整的无语几秒,无可奈何地说:“心率慢是长期服用精神类药品后的遗留症状,你们都结婚了,难道你没发现他状态有问题么?”
程希觉隐约察觉到顾渐状态和不太对劲,总是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个世界,不为未来做任何打算,明明有能力翻身,却非要躺在烂泥里无动于衷,他猜测因为成长经历的原因,却没想到严重到服用精神药品。
医生看不下去了,语重心长道:“程少,既然已经结婚了,好好关心关心你太太吧。”
程希觉不然地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这婚离得一点都不冤。
第31章
程希觉推开门,顾渐半依偎在床上,背靠绵软的枕头,耳廓里塞着雪白的耳机,单手端着手机时不时敲一下。
病房里无声无息,他神情专注认真,细微的叮叮声从耳机溢出来,无聊地在打扫雷。
程希觉叠上手里的检测报告,坐到床边,顾渐没穿鞋袜,脚腕踝骨清晰分明,薄薄皮肤上蛰伏青筋脉络,明亮的灯光下皮肤沁出肉酥的粉,晶莹剔透的漂亮。
没忍住,程希觉伸手掐了一把,肿胀绷紧的皮肉吹弹可破,一掐就是一个深深的窝陷。
顾渐从手机上抬起眼,微挑着眉毛,似乎是很得意地再问:第一次见吧?没见过人的腿还能这样吧?
程希觉摁住他的脚踝,手掌重重揉捏几下,“怎么肿成这样了?”
顾渐吃痛蹙眉,压着踹他一脚的冲动,“轻点。”
孕期护理一切相关事宜,程希觉和顾渐同样一窍不通,他挽起顾渐宽松的裤腿,不止脚踝水肿,匀净清瘦的小腿珠圆粉润,比之前像胖了一个圈。
“你是不是属狐狸的?”程希觉一把搂过来,温热手掌细心揉捏着,“怀孕不是会变丑么,你怎么越变越勾人了?”
变你妈。
顾渐“啪”清脆一声锁上手机屏,程希觉长期健身,控制力道的方面均匀绵长,摁揉得很舒服,他伸展开膝盖探进程希觉怀里,示意继续揉,“程总没开过荤吗?何必那么饥渴。”
程希觉低头发笑,手下抚摸小腿细腻温润的皮/肉,“我是传统保守派,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顾渐眯起眼梢,似乎在认真地回忆,“程总和离婚调解员不是这样说的。”
若是以前,程希觉免不了和他互相嘲讽揶揄一番,现在他点点头,垂眼认真地揉捏着小腿,低声说:“我的错,我接受不了未婚伴侣与别人……,我当时应该请医生给你,而不是趁人之危。”
听到迟来的道歉顾渐不见半点动容,身子向后一靠,舒舒服服窝在枕头里,嘴里散漫地嚼着三个字:“还有呢?”
还有什么?
程希觉想了一下,正儿八经地说:“我不该捆你。”
顾渐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瞧着他。
那晚的记忆程希觉念念不忘,时常私下回味一番,每一样细节如数家珍,稍一思索,双眸含着意味深长的笑说:“不该内€€€€”
腹部被猝不及防地重踹了一脚,程希觉痛得厉害,顾渐留了情面,再往下几寸踹的可不是腹部了。
顾渐一副道德败坏的无谓样子,冷淡地说:“对不起,抽筋了。”
痛虽痛,程希觉嘴角漾着笑,躬下腰缓了几秒,站起身整理衬衫,“别生气了,我去安排午餐。”
他来钱塘没带宋律师,余宁那边工作需要人处理,从钱塘分公司抽了个机灵的员工当临时助理,人在医院外面等着,程希觉发条信息,很快来了。
嘱咐他去订餐厅,钱塘不算大,真正上档次的餐厅就十来家,点上招牌菜和酸口的菜,用不了多久能全部试吃一遍,总能碰上顾渐吃得下去的菜。
高助理拿出笔记本兢兢业业记下来,打完招呼正要走,程希觉出声叫住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查查孕妈培训课程机构。”
“好的。”高助理写下,不禁好奇地问:“谁要去上课?”
程希觉:“我。”
高助理低头写下,“好的,我明白了,我会请位一对一的孕妈培训护理师,将课程表发给宋总监,将您的档期空出来。”
程希觉淡然点头。
第一间餐馆是法国菜,餐单早已发过去,顾渐刚刚坐下,服务生推着餐车呈上精致的菜肴,鹅肝的腥味扑面而来,他掩着鼻子神色冷淡,前菜还没有上完桌,程希觉一招手,示意高助理开车准备换下一家。
怀孕该多吃水果蔬菜和蛋白质,泰国菜酸辣辛香,热带水果的种类繁多,程希觉慢条斯理剥了一碟细皮嫩肉的老虎虾,顾渐尝了两个,抽张纸揩揩嘴角表示吃饱了,程希觉见过他吃饭,很清楚他的饭量,示意高助理给下一家打电话预约上菜。
半小时后,顾渐坐到花梨木餐桌前,包间天花板上亮着古韵的灯笼,裹着青花瓷制服的服务员端上嘉肴美馔,一盘盘色味俱全。
高助理都看出来了,若是顾渐一直没胃口不好好吃饭,哪怕是炮凤烹龙,程总都要让他填饱肚子。
顾渐斜睨程希觉一眼,难得无奈地问:“不觉得浪费么?”
程希觉撕开纸袋抽出筷子递给他,“我交代过了,你没动过的菜饭店会打包送给流浪汉,你可以挑你想吃的菜,不要有浪费粮食的负罪感。”
顾渐懒得折腾了,吃不吃得下都得吃,不然今天一整天都在逛餐馆了。
见他动筷子吃得细嚼慢咽,程希觉心里舒坦,低声和高助理交代,盯着顾渐那道菜吃得多一点,摸清他的喜好,记下来,回头就知道该上什么菜了。
等到吃完饭,顾渐低头小口小口喝着汤,程希觉一面专心欣赏,一面轻声说:“我的人找到了穆罗。”
顾渐头也不抬,“在哪儿?”
程希觉十指交叠压在桌上,观察他的反应,“他从电台大厦的停车场出来,开车跟着一辆迈巴赫,一直跟到郊区外的烂尾楼,消失在监控的范围内,经纪人在顶层找到了穆罗,情绪不稳定,其他安然无恙。”
“那就好。”顾渐抽纸叠起来擦拭嘴角。
程希觉刻意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想见他么?”
顾渐抬头看他,“我该回家了,如果他没事,很快会来找我的。”
程希觉心里不爽,干嘛这么早就把穆罗找出来,让他在顶层多冷静一会,免得来打扰二人世界。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顾渐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的黑色外套套上,手臂从袖子里伸出来,拽平袖子的手指顿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回余宁。”
电台大厦工作已经黄了,揭穿身份是Bane那一刻,他就没打算在钱塘留下去,金钱、名利、数不尽的邀约如期而来,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应付不来。
程希觉缓缓靠在椅子上,跌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好,我和高助一起帮你收拾行李,今晚我们回家。”
顾渐拽上拉链,清瘦下巴掩在衣领里,清透漆黑的眼睛瞧着他,“先说好,我身子骨虚,你少对着我发/情。”
程希觉瞥眼盯着天花板的高助理,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问:“接吻可以么?”
顾渐考虑一下,“再说吧。”
众所周知顾渐一穷二白,来到钱塘只带了一条狗和一个行李箱,为了入住散碎地买了日常用品,零碎丢在家里各个角落,高助理不敢随便丢他的东西,每找出一件就先问他留不留。
与顾渐猜测的完全一致,回家没多久,穆罗的电话打进来,语气沉重愧疚地问他在不在家,有些事情想和他当面谈谈,顾渐挂了电话,转头静静看向正在客厅收衣服的程希觉。
程希觉会意,面色一瞬阴沉,冷冷道:“你想让我避嫌?”
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