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日/戒断 第77章

宁一宵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是吗?宿醉还知道回家,素质不错。”

苏洄也没感觉到奇怪,只是很庆幸,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毕竟昨晚他们才知道自己是宁一宵的前任,今天就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冲击实在是太大。

“我上去换衣服。”宁一宵说,“下来就可以走了。”

“哦。”苏洄点点头,趁着宁一宵换衣服的功夫,走到沙发边收拾昨晚的酒瓶和酒杯,将用过的餐碟都放到水槽里。

站在厨房,苏洄感到熟悉,蹲下来,发现地上果然有掉落的烟灰,中岛上还有被碾灭的半支香烟。

这增加了昨晚的实感。

苏洄一阵脸热,起身回到房间穿外套,外面下了雪,他套了黑色大衣,可躁期外加上特殊日子,大年初一,苏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穿得吉利一点,于是翻出一顶很少戴的酒红色冷帽,套在头上。

头发长到肩膀,被压得翘起来,苏洄捋了半天,还是放弃。

走出去的时候,宁一宵正好下来,到他门口。

不知道应该算是前任的默契,还是对新年的执着,宁一宵的穿搭又一次和他撞上€€€€黑色大衣,黑色高领针织衫,黑色皮革手套,暗红色羊绒围巾。

苏洄下意识抬手,想扯掉头上的毛线帽,被宁一宵出声制止。

“戴着吧,外面很冷。”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而且你戴很可爱。”

苏洄假装听不懂他说话,低着头出去,换了鞋,外面的气温果然很低,他将手揣在口袋里,和宁一宵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的金属镜面内壁映照着他们两人,看上去很像是会被po在某些社交软件上的标准情侣装扮。

宁一宵按了一楼,想了想又问,“你是想开车去还是叫车?我今天给司机放了假。”

“开车吧。”苏洄脱口而出,“这里好像不太好叫车。”

宁一宵顿了顿,“你会开吗?”

苏洄摇头。

宁一宵还是摁了B1,还调侃他,“六年了,你还没有去学车?”

苏洄抿了抿嘴唇,“是啊,没有机会。”

而且这边学车好贵。

“在美国不开车很不方便。”宁一宵说。

苏洄很认可这一点,“对啊,很麻烦,所以我一般都坐地铁,但是如果出了纽约就没办法了,经常搭教授或者学生的顺风车,之前还有个学生说教我开车,但是我怕我第一天就出车祸,那就完蛋了。”

他的话比郁期多了很多,语速也变快,而且总会下意识带一些俏皮的尾音。

地下停车场到了,宁一宵率先走出去,“老师被学生教车也确实有点……”

“丢脸,我知道,你不要说我了。”苏洄自己先说了出来,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嘲笑。

宁一宵轻笑了一声,“不丢脸,很可爱。”

这个词今天出现的频次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苏洄低着头,想把针织衫的领子翻起来遮住整个脸,把自己藏起来。

他意外地发现宁一宵很不熟悉这个停车场,找车花了很长时间。

所以他靠近宁一宵的肩膀,小声询问,“你知道在哪儿嘛?”

宁一宵知道他在找机会反击,瞥了他一眼,“都是司机停的。”

“好吧宁总。”苏洄说完又改口,“不对,应该是Shaw。”

开局不算顺利,但宁一宵还是找到了停在这里的几辆车,他选了看上去最低调的一个,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谢谢。”

苏洄发现,宁一宵虽然会开车,但状态似乎没有平日那么松弛,甚至有点紧绷,开出去之后尤为明显。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这种感觉太细微了,换个人他根本不会察觉。

“你是不是不喜欢开车?”苏洄想说话缓解这种紧绷。

宁一宵盯着后视镜,话的确比之前少,“嗯。”

“那下次出门还是不要开车了。”苏洄说,“我们可以坐地铁,纽约的地铁我很熟。”

宁一宵总算笑了,刚好遇到红灯,他停下来,看向苏洄,“下次是什么时候?”

苏洄被问住。

对啊,他在说什么。

“下次……”苏洄想了想,“我生日?我请你吃饭吧。”

宁一宵说不必,但心里却被这小小一句话取悦到,“怎么好让寿星请客?当然是我来。”

唐人街和他们住的公寓离得其实很近,只是碍于纽约糟糕的交通,所以在车里花了很长时间。下车的时候,外面的雪停了,但温度依旧很低,冷热交替,他嗓子便有些难受,咳嗽了几声。

手有点冷,苏洄揣进口袋里,不打算拿出来。

他们来得正好,唐人街正在举行新春游.行,舞龙舞狮的人打头阵,穿过被装扮的喜气洋洋的街道,人潮拥挤,大家手里提着小灯笼或是剪纸,大街小巷播放着经典的拜年歌曲,年味十足。

苏洄也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气氛,哪怕过去在家里,过年也没有这样浓厚的节日氛围,充其量吃顿年夜饭,还是和并不熟悉的人一起过。

他曾经也很期待可以和宁一宵一起度过新年,原以为以后的每一年都会一起度过,但最后连唯一一次也落空。

舞龙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观赏的人群一下子涌过来,苏洄没注意到,差点被撞倒。

但宁一宵将他拽了过去,伸手护住了他。

人群把他们推搡得格外近,那些因为生疏而导致的安全距离也都被打破,他们的手臂摩擦着手臂,好几次苏洄的手背和指尖都触碰到宁一宵冰冷的手套,但却好像被烫到那样,缩回了手。

街角有人放了爆竹,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苏洄一跳,肩膀抖了一下,但没多会儿又踮着脚往爆竹那儿看。

宁一宵抓了他的手腕,“那里有间华人超市,去买点对联剪纸回家贴上吧。”

苏洄就这样被他拽走了。

他们在店里逛了逛,这里红彤彤一片,剪纸窗花对联灯笼应有尽有,苏洄的视线被一个小虎头钥匙扣吸引,下意识就买了一对,但后来一想,觉得好怪,便藏起了自己的,只留了一只在手上。

“这是什么?”宁一宵看见,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起虎头钥匙扣。

“送你啦。”苏洄说完,又觉得这和宁一宵的风格不太搭,“你想不想要啊,不要也没关系。”

宁一宵直接揣进口袋。

他十分怀疑如果自己不要,苏洄会转手送给某个学生。

就在宁一宵为其他年货结账的时候,苏洄一直向外张望,忽然他发现对街有个卖吃食的小门面,仔细确认了门口[节日限定]的菜单,他有些惊喜,于是对宁一宵说:“我去斜对面买个东西,很快回来。”

他声音不大,淹没在来来往往的客人中,但自己却并未注意到。

宁一宵付过账,回头发现苏洄并不在身边,心下一紧,“苏洄?”

他转身要去找人,甚至连买的东西都忘了拿,直接落在柜台,离开店面的时候被店员叫住,塞到他手里。

宁一宵拿出手机,拨给苏洄,但并没有人接。街道上人头攒动,视线范围内都是挤挤攘攘的人,根本找不到他。

就在电话挂断后,他听到了苏洄的声音。

循声找去,隔着汹涌人潮,他看到苏洄踮着脚朝他挥手,就在街对面,被敲大鼓的人群遮住。

一颗心终于放下,宁一宵走过去,差一点就要发脾气,但还是压住了火,语气算是平和,“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自己突然走开?这里这么多人。”

“我说了呀,我要买东西。”苏洄笑着,将宁一宵拉到一边的僻静处,像是献宝那样将自己怀里的外卖纸盒打开来,递给宁一宵,“看,炸元宵!”

宁一宵愣了愣。

苏洄笑容真挚,一股脑说了许多,“我突然发现有卖的,好巧啊,正好是最后一份,我再晚一点到就卖完了,而且那个阿姨人很好,因为是最后一份还送了我桂花蜜,说让我淋上去吃,吃起来会有一股桂花的香气。”

人太多,他的声音很容易被淹没,只好踮着脚凑到宁一宵跟前说,令宁一宵几度想在这里直接吻他。

“你要不要尝一下,不知道怎么样,反正很多人买,我买的是黑芝麻馅儿的。”苏洄说着,用竹签叉起一颗,正要递给他,忽然又想到宁一宵的洁癖,让他在人这么多的大街上吃东西肯定很不舒服。

“算了,我们先找间餐厅吧,我好饿。”

苏洄没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撒娇,只是一心想着找间环境好的地方陪他吃元宵。

宁一宵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苏洄冻红的一双手上。

“等一下。”

苏洄回头,只见宁一宵将手套脱下来,递给他。

“你帮我戴着。”

苏洄有些不解,“你不戴了吗?”

“嗯,我想擦一点护手霜。”宁一宵随口说,“擦了再戴会很难受。”

苏洄的表情还是很迷茫,“那就把手套装口袋里吧,你大衣口袋是不是很小?我可以帮你装。”

宁一宵对他的脑回路无计可施,“人挤人,很容易不见,你替我戴一会儿。”

“好吧。”苏洄觉得他很奇怪。

但宁一宵可能真的很念旧,真的丢掉了说不定他会很焦虑。

苏洄将炸元宵递给宁一宵,乖乖戴上了他的手套。

好暖和。

是宁一宵的体温。

有点大,他捏了捏空空的指尖,想到宁一宵很宽大的手,总是可以完全地包住他的。

不知为何,苏洄的脸颊有些发烫,对他而言,戴上宁一宵的手套仿佛就和与他牵手一样亲密了。

“我知道一间不错的餐厅。”宁一宵在人群中抓住了他的手腕,“走吧。”

他们在一间热闹的粤式餐厅落座,这里有很多老人,说着非常正宗的粤语,苏洄听不太懂,但觉得很有趣。

苏洄怕他觉得环境不够干净,抽了纸巾擦了擦桌面,也顺手拿走了桌面上的免洗洗手液。

“不要洗,你手已经很干净了。”他对宁一宵说。

宁一宵只好妥协。

客人太多,点餐时餐厅不接受忌口上的调整,宁一宵大概点了几样,都是苏洄过去爱吃的菜。

餐点上来之后,像是条件反射那样,宁一宵拿起筷子,将菜品上的葱花和香菜都一一挑走。

这个举动令苏洄无端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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