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啸春平静地承认。
路少延顿时嘘他两声,还在他脸上刮了一下,羞羞他。
这几天,难得见到路少延的眼睛明亮起来、这么轻松地笑,孟啸春冰凉的心里暖了一些,他……想亲一亲路少延,路少延这么可爱。
他想了想,转头,冷漠地对上胡鹏的视线。
偷看中的胡鹏:“……”默默地扭开头,手在书桌上假忙,把笔从笔筒拿出来放回去,书从书架上抽出来放回去……
孟啸春的目光移向另一边的苟奕。
苟奕才不像胡鹏那么没出息呢,他在气头上,没以前那么害怕孟蛇精了。他就继续看,两双眼睛对着看,看谁先移开呗!这里可是他的寝室,孟啸春一天到晚赖这儿,他没赶人就不错了!可真不会做人,但凡饭菜多做两份,他都没这么嫌弃!
现在苟奕十分怀疑路少延的身上有一个惊天大秘密,譬如身怀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藏宝图之类,否则不足以令蛇精做到这一步!堪称悬疑片。
不多久,孟啸春先移开了目光。不是他怕了苟奕,而是他没兴趣多看苟奕。
他的兴趣是继续喂路少延吃饭。
路少延原先就不爱好好儿吃饭,这阵子索性厌食起来,孟啸春就从网上学做了些口味酸甜清新的新菜,往里加了点生津开胃、健脾促消化的中药,哄着吃了,路少延才渐渐好转。
因为刚才那一番眉眼来往,路少延恍然意识到寝室里另外那俩人也在,突然矜持起来,跟孟啸春说要自己吃。
苟奕现在的心态整个就是:什么都不想说,纯纯无语!
孟啸春没坚持喂,把筷子给路少延,看着他吃。
“你也吃啊。”路少延说完,凑到他耳边,小小声说,“让你如果非要做的话,就多做一点,大家一起吃嘛,这样好尴尬的。”
孟啸春冷冷拒绝:“不。”
唉,这人非常排斥分享!路少延叹了声气,没多说,埋头吃饭。
吃完后,孟啸春把碗筷洗了,擦干放回保温袋,提着走了。
路少延送他到门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关上门,摸摸后脑勺,对屋里另外俩人说:“老规矩,我请客哈。”
“稀罕你请呢?”苟奕翻了个白眼,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孟啸春搞送饭这一出,实在是很心机,把路少延简直是吃得死死的,他有点儿担心路黎芝斗不过蛇精。
路少延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了眼手机上的年月日,突然想起件事儿来,扭头问苟奕:“你知道我姥爷今年生日在哪儿过吗?”
老人家爱热闹,每年生日都会摆几桌,请亲朋好友聚聚。眼看着姥爷今年的生日就快到了,路少延这两天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被孟啸春的爱心便当补好了,就又动起脑筋来。
俗话说得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台阶这种东西,别人不铺,自己可以暗戳戳铺一下的嘛。到时候,是在姥爷的生日宴上,妈妈肯定不会当众搞事情。
苟奕犹豫了下,说:“啊,不知道。”
这犹豫得太明显了,路少延起了疑心:“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要骗我,我就跟你绝交。”
“……真不知道……”苟奕闪躲着他的目光,声音逐渐小下去,“你妈说……到时候让司机来接我……上次她猜到是我泄密了……说不告诉我,你就没法儿从我这里知道了……”
路少延愣了半天,心里头那块大石又压了上来,沉沉的,令他喘不过气。
半晌,他“哦”了一声,低头给姥爷发消息。先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然后故作轻松地问今年在哪儿过生日。
姥爷过了会儿,回他道:你要上学,别来了,心意到了就好。
路少延抓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泛着白,过了会儿,渐渐松开。他缓缓地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上,双手趴在桌上,低下头,将脸埋进其中,肩膀颤抖,发出很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苟奕和胡鹏对视一眼,脸色都很复杂。过了一小会儿,苟奕起身过去,想拍拍路少延的肩膀,安慰他几句。
可就在苟奕的指尖要碰到路少延的前一刻,路少延腾的站起身,捂着嘴冲进洗手间里,随即就传来了一阵阵呕吐的声音。
苟奕和胡鹏都吓了一跳,急忙跟过去,一个进去看情况,一个站在门口往里关心地看。
“你没事吧?怎么了?食物中毒啊?”苟奕拍着路少延的背问。
路少延心口一阵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缓了缓,刚要跟苟奕说没事,猛地闭了嘴,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对着里面又是一阵呕,刚吃的都呕了出来,可身体里的那股难受劲儿还没消去,一直到胃里没东西了,还在干呕,根本止不住。
“这不行,得去医务室,胡鹏,你背他。”苟奕神色严肃地跟胡鹏说,边让到一边。
胡鹏点点头,急忙进去拉路少延,要背他。
可路少延摇摇头,抱着马桶不肯撒手。他现在虽然胃里没什么东西了,干呕一阵,偶尔会呕出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汁水,他怕自己等下呕一路过去,那多丢人啊!
苟奕和胡鹏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抠他的手抠了半天,好不容易抠下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抱了回去,反正就是不肯让胡鹏带他去医务室。
没法子了,苟奕只好让胡鹏去拿了路少延的手机来,让路少延打给孟啸春。好歹是医学院第一名,虽然才读大二……这要是治不了就别混了!
路少延还在那儿扭捏,不肯打。苟奕当机立断,强行掰着路少延的眼皮子,逼他面容解锁手机,然后打开通讯录,A字头就俩人,排在第一位是A妈妈,第二位是A孟啸春。
第二声还没响完,孟啸春就接了:“怎么了?”
“我是苟奕,”苟奕飞快地说,“路少延突然吐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肯去医务室,你赶紧过来看看!”
孟啸春没说话,也没挂断,转身就朝路少延的宿舍楼跑去。旁边路过的同学们看到是他在跑,都愣了愣。
第78章
苟奕和胡鹏还在尝试把路少延拽离马桶呢, 突然就被人很大力地推开了。然后他俩就看到孟啸春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路少延, 另一只手拿着路少延的水杯, 在给路少延灌水喝。
苟奕胡鹏互相看了眼,齐刷刷回头看洗手间外的方向,心里的想法一模一样:孟啸春怎么进来的?!
之前孟啸春离开后, 他俩看着路少延关的门, 锁芯咔嗒锁好的声音很清晰,路少延还习惯性地推拉了一下,确保真的关好了。
但这会儿顾不上问这个, 主要是他俩觉得就算问了,孟啸春也不太可能搭理自己……
胡鹏先出了洗手间, 在外面待命。洗手间里挤四个成年男人,空气都要流通不过来了。苟奕想了想, 没出去, 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
孟啸春完全把那俩人当空气, 没管他们, 只顾喂路少延补充水分, 然后问了他一些问题。路少延这会儿已经好些了, 不怎么呕了,终于肯松开马桶, 靠在他怀里, 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结合症状和外在表现, 孟啸春判断这场呕吐不是肠胃道功能障碍引起的,而是中枢性呕吐, 心理精神因素导致的。
他给路少延按了几处穴位, 然后把路少延抱在怀里, 摩挲了一会儿后脖颈和背,喂路少延把剩下的小半杯水喝完。
路少延小口小口地喝完,闭上眼睛,埋着脸在他胸口。
孟啸春亲了亲他的头发,把他抱起来,走出洗手间,放到椅子上,再给他把水杯接满,让他抱着再喝点儿,然后蹲到他面前,摘了他的拖鞋,给他按腿上的穴位。
跟出来的苟奕看着这一幕,更怀疑路少延身怀奇宝了,起码是倚天剑级别。
路少延恹恹地佝偻着,过了会儿,没那么昏沉了,忽然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他咬着杯里的吸管,瞅了瞅苟奕和胡鹏,不太好意思地把腿往后缩了缩,对孟啸春说:“我没事了,我吐你按我腿干嘛……”
孟啸春冷酷无情道:“那就扎针。”
路少延立刻默默把腿伸回去。
孟啸春真给他扎过针。暑假的时候,他贪凉,连着吃了两根冰棍一杯冰奶茶,大半夜的闹肚子了,孟啸春就摁着他给扎了一顿。
孟啸春的手艺好,扎穴位上没什么痛感,但看着怪吓人的,心理上受不住。而且,扎破皮那一下总是免不了痛的。
一想到那针,都不用孟啸春补充说明,路少延特自觉地继续喝水。
苟奕:“……”
不知道暑假发生了什么,以前那个虽然并没能力一个打十个蛇精、但好歹有那么一股子精气神在的路少呢?!现在怪酸臭的,空气里都是酸臭的味道。
不过,仔细想想,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也是有性生活的人。唉,不好说得更具体了,总之……总之真是便宜孟啸春这小子了!
苟奕狠狠地捶了一下柜子,咚的一声,把路少延惊得弹了一下,瞪大眼看向他,还被水呛着了,咳嗽了两声。
孟啸春转头看了眼苟奕。
苟奕下意识地往胡鹏身边挪了下,攥住胡鹏的衣角,感受了一下健身达人身上的热度,这才镇定下来,问路少延:“路少你好些了吗?还想吐吗?要不还是去医务室看看。”
“等会儿吧,我现在有点累,没劲儿。”路少延说。他并不讳疾忌医,刚刚只是怕自己路上要吐才不肯去。
苟奕说:“让胡鹏背你去啊。”
胡鹏好想拒绝……孟啸春没在这儿,他背就背了,孟啸春在这儿,他可不想被蛇精盯。
他早看出来了,孟啸春不待见苟奕的很大原因可能是因为苟奕也不待见孟啸春,而他态度这么温和,可孟啸春看他的时候却比看苟奕时更不友善。直接点说,就是他怀疑孟啸春怀疑他是情敌。
胡鹏想解释,但不知从何解释起。孟啸春是哑巴,他是社恐,那……就这么算了吧……没到非得解释的那一步……到了再说吧……
路少延没接苟奕的话茬,只说:“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可能就是……中暑吧,这么热。没事儿,你们干你们的事儿去,我休息好了就去医务室,孟啸春陪我去,放心吧。”
苟奕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他眼珠子转了转,扔下一句“那我有点事先出去了”,就抓着手机出门了。
胡鹏想了想,小声说了句:“我去看他什么事。”然后跟着出去了。
路少延这会子没精力去想太多,就只看着他们出去了,然后目光缓缓地移到孟啸春的脸上。
孟啸春低着头,很认真地给他继续按腿。
不知道,如果是齐安源的话,孟啸春会不会也这样……那就暂且去掉齐安源,只说别人,比如苟奕、胡鹏,或者孟啸春的室友,叫顾二还是顾三的那个,或者其他人……总之,孟啸春应该是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周到服帖的。有次,路少延跟孟啸春走在路上,一个医学院的教授跟孟啸春打招呼,这人都爱答不理的。
路少延知道自己在孟啸春的心里有着很重要的地位。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只会很高兴和得意,可现在……他为此为难。
路少延正为难着,突然腿上好舒服的按摩就停了,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孟啸春,两双眼睛相对,他愣了下,心虚地闪躲开目光。
路少延虽然看着别处,可余光忍不住去偷偷注意对方,便发现孟啸春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越发不自在起来。
半晌,孟啸春起身去洗了手,拧热毛巾过来给路少延擦脸,还给他倒水漱口。
路少延洗漱完,正低着头在组织语言,孟啸春忽然拉了一下他,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地站着,然后低头来吻路少延。
路少延此刻心烦意乱,往后躲了躲,呐呐道:“不太舒服,别了吧……”
孟啸春却不依不饶地追过来,非要亲他。
路少延真的没心情亲热,继续往后躲,直到退无可退,被孟啸春摁在衣柜门上亲。
亲都亲上了,路少延还在躲,甚至挣扎的幅度更大了,双手抵着孟啸春的心口往外推。可这家伙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亲,推都推不开,甚至还越发来劲儿了,越亲越狠。
路少延本来推他的劲儿还不好意思使大了,这下子恼羞成怒,用力推推不动,就捶他,可孟啸春的劲儿比路少延大多了,抓住他两只手,逼着他举过头顶,摁在墙上,然后就不止是亲了,孟啸春居然咬了起来。
路少延终于察觉事情很不对劲了,他有点怕,挣扎着叫道:“孟……啸春……你发什么……神经唔……啊……呜……痛……痛!你咬痛我了!孟啸春!孟啸春你停下!肯定都被你咬出血了!你干什么啊!孟啸春……真的好痛呜呜呜……”
听到路少延疼哭了起来,孟啸春犹豫了下,牙齿渐渐地松了力,手也松开了。
路少延察觉到,急忙抓准机会,使劲儿挣脱手,推他一把,把他推得后退了一步。
路少延先摸了摸自己刚被咬的地方,都摸到牙印儿了,还好没血。他又恼又怕,很警觉地瞪着孟啸春,双手交抱,作出防御性动作,还故意压粗一点声音,装出很凶、很不好欺负的样子,皱着眉头问:“你发癫啊?!”
很多人的瞳仁并不是纯黑色的,而是偏深褐色,可孟啸春的眼珠子是非常纯正的黑色,配上他冷漠的表情,幽幽的,森森的。
他就用这么幽森的目光看着路少延,片刻,说:“你想分手。”
路少延兀的瞪大眼睛,惊慌地看他,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正要硬着头皮否认,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是出不来,只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就像吞下了一把砂砾似的,嗓子辣辣的疼。
这会儿他冷汗都出来了,完全没空去思考孟啸春是怎么看出来的。
所以,刚刚孟啸春突然发癫,是为这个吗……
路少延纠结许久,悄悄地抬眼看了下,见孟啸春还在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咬了咬牙,小声说:“哎呀……不是……就、就是,装一下而已……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太高调了……低调一点,可能就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