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束白联系公关部让人把现场的视频和图片全部撤掉,理由是血腥暴力。
虽然这些东西引发的舆论对公司有利,但他不想让傅闻笙受伤的样子在网上流传,更不想让傅闻笙被那些人评头论足。
安排好这件事之后,他敏锐地发现风向又有了新的变化,因为救援现场死伤者的照片也被人放到了网上,两相对比之下,让人觉得后者更加惨烈,更应该被同情。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营销号下场带节奏,以死者家属的口吻极力渲染失去家人的悲痛,不断强调因为楼房坍塌的死伤者们才是真的无辜,轻易激发了网友的正义感和愤怒,最终引导大家得出资本家被报复也是活该的结论。
群情激奋之下,甚至有人开始给傅闻笙P遗照,在他中枪的照片和视频下面评论说打得好,让他赶紧去死。
余束白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跟那些容易被带节奏的网友计较,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愤怒。
他让人把那些过激的言论全部截屏保存,等法务部腾出手就起诉,然后他又给公关部打了个电话,催促对方立马清理掉网上所有傅闻笙的照片和视频,还有救援现场死伤者的照片也清理掉。
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那些人在上传照片的时候多半不会想到去问当事人和家属的意见,也不会考虑这些东西会让一些人造成心理阴影,他们只是想博得更多的关注,或者趁机对傅氏集团落井下石。
余束白不是想压消息,正规媒体的报道他不会干预,但那些照片的确不适合在网上大规模传播。
电话那边的公关部部长一头冷汗地说:“已经在联系各大平台了,但是图片和视频的识别比文字麻烦,屏蔽需要时间。”
余束白挂了电话,转而去联系玉兰科技,这方面玉兰科技才是内行。
陈瑾嵩听到他的要求之后当即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余束白:“那就麻烦了。”
陈瑾嵩:“不用客气,舆论方面也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做。”
余束白想起天悦破产之前的那场舆论战,没有犹豫:“需要什么资料联系陈助理。”
陈瑾嵩应了下来,然后才问:“傅总现在怎么样?”
余束白今晚听到太多次这个问题,可他却只能一遍遍地回答:“还在手术。”
陈瑾嵩沉默片刻,没再追问,只是说:“你多保重。”
余束白嗯了一声,他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刚刚还抽了400cc的血,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头晕。
但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他没有时间休息。
陈助理在忙着跟陈瑾嵩那边交换信息,秘书处的Ella看到余束白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连忙过来扶了他一把,顶着哭红了的眼睛问:“余特助,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你现在脸色不太好。”
余束白摇摇头,吩咐她道:“让人去问问警察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枪是哪来的,再叫人查一下持枪者的人际关系和资金往来。”
Ella连忙应下,忙完一圈回来,见余束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不放心地问:“余特助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先喝点葡萄糖水吧。”
余束白闭了闭眼,扶着墙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眼手术室的方向,然后道:“你们也都还没吃饭吧,去让人买点宵夜。”
“那余特助想吃什么?”Ella问。
“我不饿。”余束白说。
Ella抿了抿唇,跑去找护士要了瓶葡萄糖水,倒在杯子里递给余束白,声音有点哽咽地劝他:“余特助你还是先喝一点吧,傅总还没好呢,你要是也病倒了我们怎么办呀。”
东西已经递到了手边,余束白没再推拒,接过来一口气喝光,然后便继续去忙其他事了。
他在手术室外守到了凌晨三点多,才从韩医生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傅闻笙终于暂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还需要在ICU继续观察。
余束白缓缓松了口气,再三对韩医生表达感谢。
几个小时的手术对体力和精神消耗都特别大,但韩医生并未露出一丝疲态,态度也跟之前一样不冷不热,只是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也是他命不该绝,要是那颗子弹的位置再往左边偏移一毫米,他肯定等不到我过来。”
余束白冲他深深鞠了一躬,真心实意地说:“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您。”
韩医生:“行了,我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余束白把他送下楼,又给他叫了辆出租车送他回去。
等韩医生坐上车离开,陈助理才道:“傅总没事了,余特助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早上不是还要开董事会吗?”
余束白摇摇头:“不用,你们先回去吧,留几个人在医院就行。”
“那我陪你吧。”陈助理说。
余束白没有同意:“接下来还要很多事要忙,你回去睡一会儿,早上再过来。”
陈助理有些不放心,又一次劝他:“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余束白:“我在医院休息就行,你通知其他人,都回去吧。”
陈助理劝不动他,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把人都打发走之后,余束白一个人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闭上眼小憩片刻,但是脑子根本停不下来。
他干脆又拿出手机去看现在的舆论情况,翻了一会儿就发现玉兰科技那边的公关确实更有水平。
他们先是找营销号把另外几个地产公司之前发生的事故都挖了一遍,又拿傅闻笙这次的处理方式跟那些同行对比。
还没睡的网友们这才发现,原来别的地产公司也发生过不少严重的安全事故,光是媒体报道出来的伤亡人数就已经很让人吃惊,可是他们却对这些事故一点印象都没有。
原因不用深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公司花钱压了消息,傅氏集团至少没有捂嘴。
而且其他公司从没有哪个总裁在事故发生之后立马赶去现场参与救援,更没有哪个负责人当众对业主鞠躬道歉,很多情况下他们甚至连正式的道歉都没有,对业主的赔偿也很让人诟病。
接着又有人说,自从傅闻笙接管公司以来,傅氏地产几乎没有出过安全事故,最严重的一次是一个建筑工人因为长时间在室外劳作患上了热射病,但是因为送医及时,没有伤及性命。
而且尽管那个建筑工人没有正式的劳务合同,傅氏地产也按照工伤对他进行了赔付。
这样一对比,网友们便觉得傅氏集团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至少最近几年比别的地产公司表现得好了很多。
而且这次的房屋坍塌,是十七年前的工程,跟傅闻笙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要追究责任,也应该是傅柏桦和当时的工程负责人出来担责。
傅闻笙现在不仅中枪生命垂危,还要背负这么多骂名,确实很无辜。
在陈瑾嵩那边的公关部门的引导下,舆论风向又一次有了转变,至少没有那么多热血上头的网友抓着傅闻笙一个人咒骂了。
第42章
余束白在医院守到早上八点, 傅闻笙那边没有再出什么意外,陈助理他们回去休息了几个小时, 一大早就又过来了。
余束白安排好后续的事, 这才回酒店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准备开会。
傅氏集团总部的会议室里,各大董事吵成一团。
网上的舆论还没彻底平息下来, 股票仍旧在跌, 再加上傅总和傅董相继进了医院,目前传出来的消息是都还在昏迷,没有可以出来主事的人,董事会的老油条们谁也不服谁。
许嘉远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请各位董事先安静一下。”
老油条们互相看了几眼, 决定先给他几分面子。
毕竟是傅柏桦的儿子, 即便只是私生子, 万一傅柏桦和傅闻笙都不行了, 傅家的股份少不得要落到这个私生子手里。
而且这次的一连串意外, 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在背后策划还说不准呢。
许嘉远等他们彻底安静下来,这才看向视频里的余束白问:“余特助,傅总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余束白没有细说, 只是道:“还没醒。”
许嘉远又问:“手术顺利吗?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醒?”
余束白:“没说, 人还在ICU。”
韩医生的确没有说傅闻笙什么时候会醒, 傅闻笙现在也确实还在ICU,但韩医生说过只要熬到天亮,就大概率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可余束白的话却让许嘉远和其他人误以为傅闻笙的情况很不好,许嘉远的表情有些沉痛, 可是那份沉痛和担忧像一层虚假的面具浮在他脸上, 看起来非常违和。
他把昨夜对余束白说过的话又当众重复了一遍:“傅董得知傅总中枪, 一时之间过于着急, 中风昏迷了,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慢慢调理的话以后也不是没有可能恢复。”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嘈杂的议论,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董事问:“那傅董有没有交代,公司现在应该由谁来暂代傅总的职位?”
许嘉远仍旧戴着那副沉痛的面具:“我相信傅总肯定会没事的。”
另一个董事沉声道:“我们也希望傅总和傅董早日恢复,但集团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必须有人出来主事。你只要回答我,傅董有没有什么交代就行。”
许嘉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傅董昏迷之前说,让余特助跟我一起……”
坐在末位的一个董事立马道:“那就先由余特助辅助许总监,当务之急是先把塌房的事处理好。”
余束白没有说话,看着许嘉远在那边努力地笼络人心,直到大部分董事都同意由许嘉远暂代总裁,余束白才道:“我不同意。”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之前那个坐在末位的董事语气有些嘲讽地问:“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所有人都在查看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许嘉远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连忙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看到刚刚发布的股权变更通知之后,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
余束白怎么会有那么多股份?
傅柏桦手里的股权什么时候转让出去的?
不仅是许嘉远,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些问题。
余束白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我不同意的原因有两点。第一,傅董的交代只是许总监的一面之词,没有法律上的凭证,而且傅董所持有的股权变更之后,董事会需要选出新的董事长。”
“第二,昨天袭击傅总的那个人家里没有因为居民楼坍塌而伤亡,至于房子,傅总也承诺了会给他们应有的补偿,复仇动机不足。他前妻的账户在昨天下午收到一笔从海外汇过来的钱,他们的儿子前不久查出来白血病,需要高额的医疗费用。基于这些原因,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被人收买才会持枪袭击。”
余束白说完,忽然看向许嘉远:“许总监,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许嘉远身上,许嘉远的表情有些僵硬,看着视频里的余束白问:“余特助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余束白沉默地看着许嘉远,即便不是面对面,许嘉远也被他眼神里的冷意搞得有些心烦意乱。
恰好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警察走到许嘉远面前,说他涉嫌买凶杀人,让他回警局配合调查。
许嘉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表情也有些扭曲。
被警察铐上手铐的时候,他扭头看向视频里的余束白,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
余束白平静地看着他被警察带走,又给了那些股东几分钟时间消化这件事,然后才继续今天的会议。
这场会议开始之前,他就从警方那里得到消息,那个持枪者已经招供了。
地震和楼房坍塌都是突然发生的,许嘉远不可能提前预料到。
即便他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就开始谋划,时间也太过仓促,而且事发地离首都太远,买凶杀人不可能当面交易,这就难免会留下一些把柄。
短时间内能找到一个会枪法的行凶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办法再考验对方的心理素。
许嘉远恐怕也没想到一个枪法不错的人会那么容易招供。
他这步棋走得太凶险,但是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就像傅闻笙之前说的那样,许嘉远太心急了,所以才会仓促间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如果傅闻笙没有在出发之前从傅柏桦那里拿走公司的股份,在傅闻笙和傅柏桦相继陷入昏迷的情况下,许嘉远也不是没有可能趁机掌控住傅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