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周末在贺家住了两天,比起米忠军那边,这里对他来说反而更像是家。
哪怕贺晏臻正处在无法节制欲望,能跟他折腾一整宿的年纪,何意也觉得在这里太轻松了。他在这边的睡眠只需要三四个小时,每天醒来后便忍不住笑。
“你在逆生长吗?怎么越来越嫩了。”贺晏臻倾身给了他一个早安吻,又问,“今天还去做家教?”
何意身上全是不能见人的痕迹,贺家的伙食把他的皮肤养得愈发白皙,同样也更容易留下印记。何意没几件衣服好挑选,最后选择了衬衫。
“再去看看,要是还不行就算了。”他拿过来换上。
贺晏臻却道:“换件别的吧,polo衫怎么样?”
何意:“??”
何意疑惑地回头,随即看到了贺晏臻的窘况。
“……你穿衬衫只会让人想撕它。”贺晏臻从身后抱着他,把衬衫拽开跟他耳鬓厮磨,“怎么办,要是能吃人就好了,把你吃到肚子里,不让别人看见。”
polo衫其实是改良后用来运动的衬衫,贺晏臻面对这种衣服就不会有问题,T恤和卫衣也没事。
何意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衬衫这么敏感,心里无奈又好笑,最后伸手去拿polo衫,并制止他继续动手动脚。
“肚子饿了。”何意可怜兮兮道,“这都十点了,早饭都没吃呢。”
“那吃完一起出门?”贺晏臻抱着他嘟囔,“好好的暑假,我男朋友却要天天去陪别人。”
何意摇头:“也不一定有多久。他上次说希望我不要再去了。”
贺晏臻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何意觉得奇怪时,他突然问:“你想去吗?”
何意不过脑子地“嗯”了一声。
“那我陪你去。”贺晏臻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男朋友想陪谁就陪谁,谁都跑不掉。”
何意:“……”
当天,贺晏臻果真陪何意一块去了王越家里。
王董也在家,似乎刚刚教育过儿子,看到何意和贺晏臻一块过来不由一愣,竟主动笑着跟贺晏臻打招呼。
王越的脸上也露出忌惮的神色,他被他爸撵去小书房听何意补课,时不时还要伸头看外面的贺晏臻一眼。
“你俩认识?”他终于忍不住,主动跟何意开腔问话。
何意“嗯”了一声:“我男朋友。”
王越愣住,惊讶地瞧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写写画画,随便何意怎么讲课。
何意装模作样给他捋了半天知识点,临走时低头一看,王越的笔记本上画满了熊猫头表情包。
何意:“……”
“这小孩让家里人惯坏了,是个刺头,抽烟喝酒打麻将泡女人,不该会的他全都会。”贺晏臻在回程路上跟何意介绍,“他以前打架手上带指虎,给他爸惹了不少麻烦。不过富二代吗,也不是纯粹没脑子,知道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欺负。看人下菜碟的主儿。”
何意突然想到王越的那句警告,问:“米辂呢?”
贺晏臻愣了下:“他也打过,最后进医院了,两家差点闹翻。”
何意一想,去年见面的时候,米辂的确是没跟王越说过话,看来是有些恩怨。
米忠军会因米辂跟王家翻脸,却不知道自己该念几年级……何意越想越觉得可笑。又一想,王越那天敢威胁自己,显然还是不怎么把米忠军放在眼里的。
他倒是很害怕贺晏臻。
之后几次上课,依旧是贺晏臻陪他一块来。何意在小书房里给王越补课,贺晏臻便在客厅里看他的书。
王越起初还有几分惧意,后来见贺晏臻果真只是陪何意的,才渐渐放松下来。
何意并非真想来帮王越提高成绩的,在王越乖觉的时候,他便以辅导功课为由,让他拿出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是一摞没有答案的习题集。
何意懒得讲课,于是对着习题一边讲知识点一边飞快地报出结果。王越有时还没看完题目,何意已经把答案告诉他了。
“卧槽?你这是在炫技?”两天下来,习题集被干掉一半。何意的速度惊人,做题时神情分外专注,甚至有几分冷酷,王越不知不觉也被震慑住一点。
他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何意:“你都不用计算器吗?我抄答案都没这么快。”
“高一的小儿科用什么计算器?”何意道,“BBCD,快点填,我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
王越按照他说的赶紧勾选,又朝客厅看了眼在看书的贺晏臻:“那你以后别让他来了行不行,我肯定不会惹你的,以前是我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何意挑眉,王越对知识缺乏最基本的敬畏,能做出这番转变,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崇拜自己。
他观察着着小屁孩的神色:“你这么怕他?”
王越嘟囔着不说话。
“我自己来也行。”何意也觉得有贺晏臻在场,自己不太敢跟王越套近乎。贺晏臻的占有欲很强,路边过来一条野狗他都要看看公母。
王越长得又不错,有几次何意做题的时候,他抬头看何意的脸,都被贺晏臻盯着咳了两声。
“反正我是来挣钱的,你爱玩什么玩什么,别耽误我挣家教费就行。”何意道。
王越嘿了一声,一脸难以置信:“我爸还给你家教费?”
何意从他鄙夷的表情中,发觉他是真的瞧不上米忠军,于是道:“你爸给不给不知道。反正我爸得给我,要不然谁没事上这来遭罪?”
何意掀过习题集,手指在选择题上点了点,“选D。再说你爸给我爸那么多钱,随便多个零头就够了。也的确不用特意给。”
“你懂得还挺多。”王越嘿笑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何意期待地看过来时,他眼珠子一转,又把话咽回去了。
第52章
何意确信了王越一定知道他爸的事情, 但他同样也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对大人的事情顶多是听说个大概。不过对他来说, 这个“大概”也足够了, 总比他没头苍蝇似的冬撞西撞要强。
至于贺晏臻,何意想到了他们大一暑假要军训, 算下来俩人在一块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周了。于是不等贺晏臻吃醋, 自己先舍不得了,一连数天仍是俩人同去同回。
几天后, 王越的暑期作业已经做完。
他完全没有看书的念头,何意摸底了一下, 发现王越的水平中考都够呛。找着机会一问,果然,王越的高中名额是他爹捐楼捐来的。
每天两小时的补课对王越来说如同上刑, 何意看着他总是魂游天外却又碍于贺晏臻在场不敢发脾气,不由更加好奇贺晏臻是不是对他做过什么。
八月份,贺晏臻提前开学去军训基地,何意自己到王家上课,就见王越召集了一群狐朋狗友。
于是何意讲课时,眼前只有一团空气。王越跟一群朋友吵吵嚷嚷地打游戏,客厅里瓜果零食乱飞。末了,几个男孩子看着王越的老爹快回来了, 纷纷做鸟兽散,又支使何意:“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何意没作声,慢吞吞地翻着课本, 冷眼瞧着几个男孩子。
王越却担心他爸回来撞见, 或者何意打小报告, 忙撵着那群人出去:“要滚快点的,一会儿我爸回来了。”说完见朋友皱眉盯着何意,在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发什么癫呢,他是贺晏臻的男朋友。”
最后这话取得了显著效果,那人愣了下,难以置信地问王越:“他不是那谁的儿子?”
“是啊。”
“兄弟共侍一夫?”朋友嘀咕嘿笑起来,“还是人家会玩。”
王越一愣,忙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别给我惹麻烦。”
“你还怕贺晏臻呢?”朋友翻白眼。
王越皱眉:“我怕他个卵。”
“贺晏臻算什么。”另一个人换好鞋,压低声说,“你知道米辂勾搭上谁了吗?姓罗的,说话小心点吧兄弟,要不大半夜让人套麻袋丢护城河里。上次那个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操!”那人果然面露惧色,闭嘴溜走了。
王越对着一地狼藉,轻车熟路的打电话,不多时有家政上门匆匆把客厅恢复了原样。
王越甩着现金把人撵走,这才嬉皮笑脸地绕到何意面前来,“你不会跟你男朋友……嗝……我爸告状吧?”
何意刚刚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正极度厌恶,不由冷声道,“我男朋友没你这样的好大儿。”
王越愣住,好一会儿咂摸过味来,顿时恼羞成怒:“你他妈骂我?”
他盯了何意一眼,又看看墙上的钟表,最后忍耐下来。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刚刚让你收拾卫生的又不是我。”王越坐到他旁边,开始胡乱翻着课本,“牛气什么,不就是个考了个好大学吗?”
“我是个学生,考个好大学当然牛。你呢,自己能干成什么事?还不是整天花你爸的钱。”何意抱着胳膊,冷笑道,“再说了,往上比一辈,你爸不还是得看我爸的脸色?你家是卖器材的,我爸是医院院长,他要是不点头你家器材能卖进去?这话该我问你,牛气什么啊!”
王越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几句话被逼得急了眼,怒道:“我爸看你家脸色?你搞反了吧?要不是我爸牵线帮忙,你爹早就栽了,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呢!”
何意愣住,做出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他。
王越看他那样更加冒火,骂骂咧咧道,“傻逼玩意儿,还真当我爸给你爹送钱呢?我爸可是副董,他用得着干公关部的活?再说维护你爹送个医药代表就够了,你是不是不知道……”
大门外突然传来电梯到达楼层的报告声。
何意心里一惊,心里暗恼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关键时刻来了呢!再看王越,果然脸色微变,立刻打住了话头,只涨红了脸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何意也一脸不忿的样子,转身背对着门口。他的脸色不好看,其中有做戏的成分,也有一部分是真实感情€€€€原来米忠军差点栽过?王董给他介绍了什么人摆平?这事儿还能翻出来吗?另外他一直压抑着没问的,别人为什么都觉得贺晏臻是米辂的男朋友,那个姓罗的又是谁?原来他们都认识?
何意一想到米忠军的事情便又喜又惊,想到贺晏臻时不免又疑又惧。他的脑子被这些事情挤满,胸口一度喘不过气,如游魂般迷迷糊糊回到米家,进门时后背上全是汗。
做饭阿姨见他这样吓了一跳,扶着何意上了楼。
当天夜里,何意便发起了烧。
他难受地睡不着,迷迷糊糊地自己摸着额头,时而觉得冰凉,时而又觉得滚烫。他想起高中时也有这样的经历,似乎是在一次假期里,同学们都回家了,宿管员也已经放假。何意申请住校后,宿舍楼里便只有他自己。
那次似乎是因为他淋了雨,加上本来体质就弱,因此半夜开始发烧。何意当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只觉呼吸困难,他翻过身不停地呕吐,胃里的东西吐光了,肠胃又开始痉挛。
后来他挣扎着起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从同学的柜子里找出感冒药,胡乱的塞了一把。上铺爬不上去,便在下铺一躺。
幸好第二天稀里糊涂退了烧,何意被吓得不轻,起床后先去去外面的药店买了几样药品,回来后将舍友的药补齐,剩下的放自己床头上。
他喜欢的男生便是那时出现的,对方正好回宿舍楼住了几天,何意虽然一直没跟对方说话,但总觉得身边终于有人陪伴了,不必担心会孤独的死去。
沉闷的悲伤突如其来地淹没了这方空间,恍惚中,陪伴他的男生抬起来,却是一张熟悉的脸。何意努力的辨认着,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贺晏臻吗?
那个青春的、帅气的、如年轻神€€般赠与他轻吻,却又被许多人争夺注视的贺晏臻。何意突然悲从中来,难过的情绪穿透胸腔,他嚎啕大哭起来。
米忠军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事,这天起夜,听到楼下有哭声时身后先是惊出一身汗。等分辨出声音从何意的卧室传出来时,他顿时怒从心起,心中大骂“晦气”,不假思索地下了楼。
这座房子的房间都是密码门,米忠军压着火气输入密码,推门进去时,何意的哭声却已经歇了。
空调的冷气让米忠军打了个哆嗦,他打开夜灯,看到何意显然是做了噩梦,此时胸膛一抽一抽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睫毛和短发都湿哒哒地糊在脸上。
米忠军皱着眉要摇醒他,伸手过去时,心里却突然一动,鬼使神差地把何意脸上的头发往上捋了捋。
夜灯的光线稍弱,少年的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上面挂满了泪水。然而那眉眼和鼻子却像极了年轻时的米忠军。
米忠军愣了下,不由站远了一点打量。米辂长得好看,但应了那句“女肖父,儿肖母”,那张脸上一看就是孙雪柔地翻版。
而何意却跟他年轻时却有五六分像。米忠军当初年纪轻轻能爬那么快,有小半功劳要归于他当时的俊俏外表。
人到中年后,钱财都已经是不需要讨论的话题了。饭局上,大家除了比谁的命长便是比谁的孩子出息。米辂的艺术院校虽然也是好学校,但到底跟A大没法比。更何况何意是医学生,说起来多少也算子承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