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 第70章

何意安静地听着,他大约能明白贺晏臻的意思,但因为后者的专业词汇太多,何意理解起来还是很艰难。

他最后放弃理解,只在电话那头听着贺晏臻的声音。

不过其中有一条他听懂了,如果贺晏臻明年能在那场国际赛事取得成绩,那他必然会获得国际知名律所和国内红圈实习的邀请。

这是比在本校保研和申请出国等更为耀眼的加分项。

也正因这场赛事的巨大影响里,届时他们队伍要面对的是全球各高校顶尖的法律人才,所以即便像贺晏臻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也必须全力以赴,牺牲掉自己的个人时间,为之准备一年。

何意发现贺晏臻成熟的太快了,他现在像是一根不断挑战自己极限的弹簧。

何意心疼他的辛苦。但是不让贺晏臻过来的话,何意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望见到他。不是自己过去,而是要贺晏臻过来,排除万难,不管不顾地过来。

他特别需要贺晏臻再冲动一次,再霸道一次。

他已经在圣岛上将“自己”完全交了出去,现在,是他来确认,贺晏臻还想不想要的时候了。

周末,何意又请了假,他提起买了两张午夜场的电影票,又在旁边的酒店里定了一间房。

然而这次,贺晏臻爽约了。

他在周六晚上给何意打了视频电话,视频里,他跟队员以及学校的副教授在一起,隔壁大学的法学院周末与他们进行交流活动,贺晏臻走不开。

视频里的贺晏臻目光仍是专注而深情的,何意却在看清他的背景是学校礼堂后,满腔期待渐渐冷却下来。

“对不起,学长。”贺晏臻拧着眉,疲惫又歉意地说,“没想到教授安排了一场交流比赛,我是比赛经验最少的……不能请假。你还没回宿舍?”

“没关系。你忙就行,”何意道扬起手里的电影票,冲着镜头灿烂地笑了笑,“我跟海子要去看电影啦,你早点休息,不聊了。”

半夜,何意一个人在电影院里抱着爆米花,对着毫无营养的爱情电影傻笑流泪。

午夜场结束时,他沿着马路牙子往医院走。

酒店当然已经退了,那么贵的房间,现在的他其实消费不起。就连今晚的电影票和爆米花都是奢侈的,奢侈到令他羞愧。

现在的贺晏臻在忙什么呢?已经睡了吗?何意知道他现在很辛苦,也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生命中更多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前途、事业、亲情……

贺晏臻的人生本来就是完美而耀眼的。

爱情于他而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除了身体,何意也无法为他提供更多的价值。

南方的夜晚并不寂静,何意迎着风走着,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从舞会落荒而逃的灰姑娘€€€€北城则是那个光怪陆离的舞会。而他还给米忠军的那些东西里,应该包含了所有的魔法,包括那双水晶鞋。

那双鞋最后会穿到谁的脚上,何意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发现自己只想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走着,一直一直走下去。

第62章

贺晏臻在爽约后, 内心愧疚不已,接连几天都频繁跟何意通着电话。他知道何意他们现在的时间比较宽松,于是给何意转了钱, 让他五一过来, 俩人见面。

何意没收钱,他在假期开始后考虑两天, 然后买了两张动车票。

从S市到北城, 何意在动车上度过了漫长的八个小时。俩人最终在学校外面的酒店里度过了一天,隔天一早, 何意便踏上了回程。

贺晏臻对此很不高兴,他给何意买了机票, 希望何意能多陪陪自己。然而何意却道,他害怕飞机出事故,如非必要, 他不想坐飞机。

贺晏臻只得作罢,并扼杀了以后自己出车马费,让何意过来见面的想法。他算着时间,距离学期结束只有两个月了,他们只要再忍忍就行。

两个月后,何意结束了自己的大三时光。

他们这学期的最后是在几个科室轮转,儿科是大家最头疼的去处。何意的大三生活便结束在孩子们的鬼哭狼嚎中。

每次看着哭闹不休的孩子们,何意都忍不住回想, 为什么自己小时候会那么安静?是自己记错了吗?

他知道记忆会被时间美化,就像他跟贺晏臻之间的点滴相处,甜蜜的部分总会被放大着色, 仿佛他们的爱情炽烈, 不能没有彼此。

但实际上, 当何意开始把“贺晏臻并没有非自己不可”当做前提时,他又会清楚地意识到,他跟贺晏臻之间的激情减退,是从去年开始的。

去年九月份,带着最后不安奔赴S市的贺晏臻,得知了何意最后的秘密。从此何意完全属于了他,而他也开始将何意放在后面,放在国护队的训练后面,放在米辂和聚会的后面。

何意缺失的,不只是这句“生日快乐”,在更早的时候,他也不曾收到过“元旦快乐”和“圣诞节快乐”。

今年换成他去北城,算是还了贺晏臻的千里奔赴。

这样将来俩人分手时,自己不会有所亏欠。

何意平静地等来了暑假,他带着行李回到了老家,打算重新整理一下自己。想想假如终有一天没有贺晏臻,自己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但当他到带着行李到家后,见到的却是满楼道的装修贴纸,和脏兮兮贴着装修告示的入户大门。

那处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有着他和妈妈共同记忆的家,在三月份便被米忠军卖了出去、如今新房主正砸掉原来的墙壁重新布局。

何意在这个家里存放了十几年的奖状和书本,贺晏臻那年寒假买来的冰箱,也全部没有了。

何意在小区的石凳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卷着铺盖回到了北城。

分校区里人烟稀少,他不由庆幸自己还有宿舍能住。

何意每天在宿舍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一天似乎眨眨眼就没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找个兼职,但又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宁愿在床上躺着。

贺晏臻知道他回到老家后,仍是在忙碌之余偶尔发信息或打电话。何意每次都安静听着,只是很少提到自己。

“你在干什么呢?”有一次,贺晏臻觉得何意似乎话太少了,于是道,“这几次都是我自己说话,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跟我讲?”

“我喜欢听你说话。”何意道,“最近比较累。不太想说。”

贺晏臻疑惑:“你又在家里开班了吗?”

何意躺在宿舍床上,恹恹地“嗯”了一声。

暑夜闷热,宿舍里没有空调,何意热得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连喘气都犯懒。

贺晏臻听出他的疲惫,安慰道:“太累的话就别做了。我大四一毕业就可以去律所工作。到时候工资养你足够了。你别为了一点补课费累坏身体。要不你回北城?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不用你养,我自己有钱。”何意笑了下,“你刚刚还没说完,那个学长怎么样了?”

贺晏臻顿了顿,他刚刚跟何意说起了一位在秋季学期进入上海国际经济贸易仲裁中心实习的学长。

上海国际仲裁中心的实习一般只开放给国内知名院校的研究生,这位学长运气好,因法学竞赛表现突出,又有老师推荐,于是以本科生身份获得了秋季学期的实习机会。

“贸仲杯”比赛的报名选拔也是九月份,有校队的人劝贺晏臻放弃国际赛事转而打国内赛,并以学长的经历来说服他。

然而贺晏臻做事却极少听别人的意见,他特别自我,目的性又强,于是那位同学道:“我只是认为这个安排更适合你,你作为新手一上来就攻略地狱模式,对你对团队都不好。你不信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最信任的人,看他会给你什么意见?”

贺晏臻今天便将同学的话转述了一遍,问何意的想法。

何意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他:“如果我给出的意见,跟你的选择相反,你会听我的吗?”

贺晏臻愣了下:“我会慎重考虑。”

“那其实还是你自己做决定。我说与不说,说什么,并不会改变你的结果。你在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确信了我一定会支持你的选择。”何意道,“问你个问题,你最信任的人真的是我吗?”

贺晏臻听着不对劲,皱眉问他:“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最信任的不是你是谁?”

“你爸爸妈妈抚养你长大,爱了你十几年。你的朋友、发小也跟你相识更久……”何意问,“为什么不是他们呢?”

贺晏臻:“……”

“算了,我就是随便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何意却接着道,“我支持你的决定,也希望你能成功,你值得最好的。”

贺晏臻感觉他不高兴,先道:“在恋人方面,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谢谢。”何意笑了下,“我累了,先去休息会儿。你加油,这样吧,晚安。”

这次通话让贺晏臻确信了何意对他有所不满。他反思了自己,这学期的确太忽略何意了,他甚至都没有去S市跟何意见过面。

一方面是因为忙,特别忙,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跟何意的感情已经稳定。除此之外今年何意跟王越的关系已经淡了,甄凯楠也出了国。何意身边的人越少,于贺晏臻而言安全性越高,他倾注的关注度自然也会少许多。

意识到这点后,贺晏臻开始试图补救,他几乎每天都会打两通电话,即便是忙得焦头烂额,也总能见缝插针地联系何意,问何意在做什么。

何意每次都会接听,却说不了两分钟就挂电话,内容也是差不多。

“在上课呢,晚点聊。”“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儿。”“我去点个外卖,回头再跟你谈。”

如此一周后,贺晏臻愈发不安,于是他跟队友请了一周的假,从北城买了车票,直奔了奉城想要给何意惊喜。

奉城的夏天稍微凉爽一些,贺晏臻出火车站后换了身衣服,然而当他打车到目的地,顺着记忆中的楼栋找到何意家后,看到的却是乱糟糟的装修现场。

“怎么又来一个?”新房主过来监工,被敲开门时以为是邻居嫌吵,等一听又是来找原主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房子早就卖给我们了,你们有事去找原来的房主!”

贺晏臻愣住,竟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谁卖的?”

新房主警惕地瞥他一眼,“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贺晏臻拉着箱子站在灰扑扑的楼道里,半晌之后才回神。

他在楼下抓住了何意对门的小孩。

那孩子对他还有印象,老老实实站着回答:“早就卖啦,植树节的时候他们就在装修了。”

贺晏臻:“……”

何意暑假说要回来时,给他发过动车票,所以何意是到了家门口之后,才发现家没了?

可他没有告诉自己……

“那个大哥哥……”贺晏臻的胸口发闷,他缓了缓,才继续问,“跟我一块的那个大哥哥,回来过没有?”

小孩见他脸色不好,吓得悄悄往后退,嘴上说:“就见过他一次,大晚上在这里睡觉,吓死人啦!”

说完见贺晏臻似乎走神,赶紧拔腿跑回家了。

何意这天一觉睡到早上九点,下楼去小吃部买了份煮方便面。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回来时,看到了上面七个未接来电。

贺晏臻打到第八个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何意的声音懒散又困惑:“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

“你在……”贺晏臻想问你在哪儿,但话出口的一瞬,他突然改问:“你在……忙吗?”

何意“嗯”了声:“刚给他们上课呢。你们今天怎么样?”

贺晏臻吸了一口气:“挺好的,今天没那么忙。”

何意笑笑:“那中午好好吃饭,适当休息一下。”

“何意,”贺晏臻打断他,“我想见你。”

他的语气强势坚定,然而拿着手机的胳膊却微微发颤。贺晏臻换了一只手,等着何意的回答。

电话里是一阵沉默,过了会儿,何意低声道,“新学期开学后,大家就能见面了。”

“……如果我现在就想见到你呢?我可以去找你吗?”

“没有必要。我在老家呢。”何意笑了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距离选拔赛只有一个月了,你准备了半年多,总不能功亏一篑,连参赛资格都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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