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绒毛盖住了缺口,盖住了他打下的痕迹。
真是叫人不爽。
哪里都不对了,这不是他的小狗了。
这个人曾经眼巴巴跟在他身后叠声叫着哥哥,承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妄图寻求他的庇护。
他曾经得到过一份全心全意的信任、崇拜,让他这么多年越想越似猫爪挠心般难受。
“纪苗苗呢?”孟晏终于开口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无法理解薛景的偏执,也不想理解,讲完这句话就紧闭着嘴巴,屏住呼吸,不愿意从这个神经病身上闻到任何味道。
“嚯,你现在已经高尚到这种程度了?开始舍己为人了?”薛景笑了起来,重新兴趣盎然地、专注地看着孟晏的眼睛,又好心地解答,“他已经走了。”
“他可没有你高尚,我一松手,他就跑了。”
“所以说,他没有你有趣。”
手被绑缚在了身后,心脏咚咚咚直跳。
怎么可能不害怕?
是这个人假模假样把他领回去,给他干净的食物和水,然后在他最信任的时候露出獠牙,再大肆嘲笑他的天真愚蠢;
是这个人扯着他的耳朵,钉入生锈的订书钉,又自顾自就他会不会因为破伤风死掉的问题与他打赌;
是这个人钳着他的手臂,纹上了洗不掉的标记,然后对着尚在处处渗着血珠的手臂不停欣赏,再心情颇好地摸摸他的头,亲昵地唤他小狗。
孟晏已经形成了看到薛景就会恐惧的条件反射,与记忆无关。
堆满货架的地下室,薛景的脚边散着几箱武器,孟晏认不全。
薛海明死后,到底还是留了点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书包被翻了个底朝天,刺啦一声,薛景随意划开打火机,拎起一本书点上,再随意地扔进沾满黑垢的垃圾桶里。
火舌肆意燎着纸张,明明灭灭。
趁着薛景专注地烧着他的书,孟晏一边悄悄四处打量,一边在脑子里设想着各种情形。
薛景好像是在等人。
如果他要逃跑、要反抗,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机会。
可万一失败了,等待他的又是什么?是不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再等等吧,再等等。
可能纪苗苗会立即联系纪戎,也可能老师会发现他的缺勤打电话叫家长。
最晚拖到傍晚,放学的时候,纪戎肯定会发现他不见了。
可如果那辆座椅缝里塞着定位芯片的车又开走了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求救?
孟晏的沉默引起了薛景的不满。
“你在想什么?”
“想那个废物alpha?”
“他都没有完全标记你吧,也不是那么重视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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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完全标记过的omega颈后会出现专属的标记,孟晏的腺体上现在只有一个淡到看不清的牙印。
薛景微微眯起眼睛,语气笃定,“alpha天生就有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不完全标记你,不过是不够喜欢罢了。”
“上学?搞这种过家家的把戏,可笑。”
“你就不该把眼睛放在别人身上,我应该把你的眼珠子扣了。”
无论嘴里在说着什么样的狠话,薛景讲话的腔调一直是平静又礼貌,透着股漫不经心。
孟晏依旧沉默。
纪戎想等他上了大学再进行完全标记。
他的alpha固执地想把他缺失的一切都补齐,想让他好好体验没有被毁掉的人生。
因为今天要去上学,昨夜纪戎甚至克制着没有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会叫他尴尬的痕迹。
在纪戎面前,他不需要成为烦恼的、孤独的大人。
这些,薛景怎么会懂呢。
因为提到了纪戎,眼前的人隐隐有动怒的迹象,孟晏适时开口,岔开话题,“你想干什么?想要钱吗?”
除了耐心地一本接一本烧光了他的教材、作业本和试卷,薛景没有联系任何人。
“干什么?”薛景重复,火苗跃起,他随意地甩了甩被灼热气流烫到的手指。
“没记错的话,十年前,我把你拴在西部矿场的时候,是不是和你说过,要乖乖地等我回来。”
“我只是在找回我的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早就跑了。”
“这十年,你是不是得赔给我?”
这十年是你作恶多端应得的,与我无关。
孟晏在心里愤怒地反驳。
眼见着孟晏皱着眉不以为然,薛景歪了歪脑袋,自以为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你喜欢纪戎那样的?我可以模仿,我最擅长模仿他这样伪善的人了。”
不听话的狗除了打服之外,偶尔还可以给点诱惑。
“我不是狗,更不是你的所有物。”孟晏紧紧攥着被麻绳磨痛的手腕,试图积攒起一点反抗的勇气。
薛景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耐着性子给孟晏解释,“你一直都是我的啊,不信,你看看你的手腕。”
曾经会全心全意对他摇尾巴、被打了之后只会呜呜哭的小狗开始变得伶牙俐齿。
真是让人不适。
不知是为了向谁证明,薛景走过来,随意地解开了绳子,又死死钳着孟晏的手腕,将碍事的袖子捋上去。
总是被衣袖、各式贴纸遮挡的赤鹰纹身完整地露了出来。
就算没了绳子束缚,力量还是太悬殊了。
孟晏抬头,看着薛景的眼睛,忽然用尽全力往下一蹲。
垃圾桶就在脚边,正蚕食着残缺纸张的火舌顺着衣料燎了上来,空气里瞬间混入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剧痛传来,整条手臂疼得发麻,孟晏佯装镇定,忍得声音在抖,“现在没有了。”
扑灭了衣服上的火,赤鹰图案早就搅碎在血肉里辨认不出,薛景一脚踢翻了垃圾桶,又顺手狠狠揪着孟晏因戒备而竖起的狼耳往一旁的货架上撞。
“很好。”
“很好。”
他重复着这句评价。
在薛景努力重新平复心情的当口,等的人终于来了。
孟晏捂着手臂躺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顺着沾满尘土的旧皮鞋、皱巴巴的裤腿一路往上。
他看到了孟默。
胡茬掩盖住了熟悉的面容,这位许久未见的堂哥好像没看到他似的,径直踩在了他的手指上。
孟晏没忍住轻哼一声。
所幸他的痛觉神经好像已经麻木了。
薛景踢了踢敞开的箱子,“能用的都给你带来了,别忘了承诺我的东西。”
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交易,孟晏支着耳朵试图听清对话。
“钱还没到手,你别冲动。”孟默提醒。
“什么钱?”薛景语气疑惑。
“你整这么一出,不是为了逼纪戎拿钱赎人?”孟默明显动了气。
面对薛景的出格,应该没有人能心平气和。
“我要钱干什么,我只是找回我的狗。”薛景礼貌笑了笑,双手接过孟默递过来的手提箱。
“你他妈真是个疯子。”孟默转身快步往外走。
薛景好像得到了嘉奖,悠闲地吹了个口哨。
脚步声渐远,四周重新变得安静,孟晏被薛景轻轻扶着靠墙坐起来。
“你怎么就不听话呢。”薛景叹了口气,又小声提醒:“不听话的小狗,会被杀掉哦。”
孟晏不可控地发起抖,薛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别怕,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之前那个选择没有做,算了,我来重新让你的alpha做个选择。”
说着薛景的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提箱,托出两个黑色的方盒。
孟晏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间被疼痛和恐惧无限拉长。
只希望纪戎能很快发现异常,像以前一样立马出现。那他一定会紧紧搂着纪戎的脖子,把现在压在心底的恐惧和委屈都大声哭出来。
“下次受委屈了、遇到危险了一定要喊出来。我就在附近,你大声叫我的名字,我耳朵很好的。”
“我会立马出现,把我的小王子安全地带回家。”
纪戎曾经这样对他承诺。
想着这两句话,仿佛得到了一点安慰。
在孟晏心里,纪戎是无所不能的。
可这次不一样,或许纪戎也会有危险呢?孟晏又开始担心。
薛景是个行事乖张又极善于伪装的疯子,戚森与他完全无法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