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当薛景凑近,双臂环着他的腰,将其中一个方盒扣在他腰间的时候,孟晏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哥哥!”
“纪戎!”
“纪戎!”
不是求救,是内心极度惊恐下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嘘。”薛景竖起食指,皱起眉,非常不满。
头顶的照明灯年久失修,昏暗的光线放大了听觉。耳边“咔擦”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薛景缓慢地转过头来,表情错愕。
刚刚被叫到名字的人正冷着脸站在几米开外,手里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是纪戎!
来得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布置,又被搞砸了!
他什么都没弄好!
实在是扫兴了,实在该死。
孟晏的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哥哥,哥哥,我好疼。”他对着纪戎小声哭诉。
第59章 我不想你来接我了
十分钟前。
快速移动的红点最终停在了高楼的偏角。
周围建筑太多,走动的人还不少,纪戎紧咬着后槽牙,不知从何找起。
是停在这里寻找?还是继续跟着移动的定位系统前往郊区?正尽力冷静观察着四周情况,就见一辆朴素的灰色大众直直驶过来。
车牌是萧远岱曾提过一嘴的,戚叙民悄悄给孟默配的车。
纪戎立即闪身躲好。
地下车库的监控死角。
下车的果然是孟默,身后还有两个帮手,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手提箱。
纪戎猫着腰跟了上去。
进了后勤部之后,他的配枪已经上交,来得太匆忙,后援还没赶到。
只能赤手空拳了。
走过狭窄的楼梯口,拐过走廊,陈旧的仓库发出塑料久置后的味道,一排排的货架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在无法辨认的细碎人声中,纪戎捕捉到了一声熟悉的、细弱的哼叫,他没忍住,捏得拳头咔嚓一响。
只停留了一会儿,孟默就走了出来,身后的人提着两个巨大的褐色皮箱。
交换了什么?
纪戎退到走廊的拐角屏气蛰伏,在孟默近身的一瞬,将他一把撂倒。
孟默的手下意识撑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将胳膊折成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高胖的打手立即从背后锁住纪戎的咽喉要往墙上撞,纪戎顺势用双脚蹬住墙壁,借力往后跃起,将背后的人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伴着孟默不停的哀嚎,纪戎长靴一扫,又将第三人铲倒。
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可能已经惊动了仓库里侧的人。
撞掉的箱子里散出一堆好枪,纪戎迅速挑起一把USP,利索地装上弹夹、消音器,对着三人的双腿各补两枪。
或许是孟晏绝望的叫喊遮盖住了外面的异常,纪戎依声而入,在日光灯又一次闪动后,快速定位到了里侧的二人。
看到纪戎的一瞬,薛景的表情扭曲起来。
为什么要破坏他的好心情!破坏他精心策划的游戏!
为什么全他妈要跟他作对?
没来得及开口,一发子弹已经打在了薛景手上。
巴掌大的操控器应声滚落在地。
又一声被消音器抑制过的枪声响起,第二发子弹擦过头发,贯穿了薛景的右耳。
纪戎保持着警戒的姿势,单手持枪对准薛景,又蹲下安抚孟晏,查看他的伤势。
孟晏想尽力忍住哭声,可在见到纪戎的这一秒,全身的疼痛好像都活了过来,只能在喉咙管里拼命压抑着止不住的呜咽。
将人搂进怀里的时候,有坚硬的金属铬到了腹部,纪戎的表情霎时僵住了。
“哈哈哈哈哈。”
忍下肆虐的愤怒后,薛景垂着流血的手,好像感受不到疼,只安静又期待地观察着纪戎的表情,此时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boom!”他夸张地模仿着炸弹爆炸的声音,一步步往后退去,猩红的血沿着受伤的耳朵挂在衣襟上。
“我原本打算在孟晏身上、市政厅都装好炸弹,再叫你来选择,我真的很想看看你会怎么选。”
“可是你来得太快了,破坏了我的游戏,太扫兴了。”
“所以,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全部按了倒计时。”
“60秒倒计时早就开始啦!剪哪根线都不用选,因为已经来不及啦!哈哈哈哈!”
说话间,他将口袋里的手铐钥匙吞入口中,转身就跑。
在薛景说话的间隙,纪戎已经摸到了方盒上的军用标识,额头上的冷汗霎时冒了出来。
是IED黑盒子,整个线路都有回路,极难拆除。
手边没有任何趁手的工具,短短的三十多秒,他可能连外壳都无法拆开,更不要提摸清内部的复杂线路。
幸运的是角落里的另一组方盒并没有组装好。
终于意识到了腰间的东西是什么,孟晏急速喘着气,吓得哭不出声,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
早知道是这样,他不该求救的,他不该叫纪戎的名字。
“别怕,没事的。”纪戎朝孟晏笑了笑,试图找准角度用子弹崩掉手铐。
孟晏被背铐在靠墙的粗壮铁架上,根本没有角度可以规避弹头铜覆皮和铅心的溅射威力。
二十五秒。
纪戎抖着手摸出身上的两只赛斯安德,用牙咬开封盖,两只粗壮的针头一齐扎进胳膊,蓝色的药剂被快速推进体内。
是姜愿以前给萧远岱打过的那种增强精神力的类基因药。
手里这两支浓缩的加强剂效力过强,注射后会导致精神力暴涨,极易失控,需要严格控制用量,目前仅由军政处保管。
针头拔出,带出一串混着蓝色液体的血珠。
十八秒。
纪戎蹲下,冷静地解开了孟晏腰间的按扣,将那组军用强力炸弹稳稳托在左手上。
“没事了,没事了。”他又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搂住了孟晏,轻轻拍着孟晏颤抖的背,像每次他的omega做噩梦时那样安抚他。
毛绒绒的耳朵扫在脸上,纪戎凑过去很轻很轻地咬了一口。
十秒。
在孟晏看不到的地方,突然暴涨的精神力包裹着黑色的方盒,渐渐凝成实质,具象成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晏晏,要好好照顾自己。”纪戎叹了口气,捂住了孟晏的耳朵,又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
温顺的兔子怀抱着炸弹,奋力往货架后跃去。
“我很抱歉。”他真的很不舍得。
话音未落,伴着一声怪异的闷响,成排的生锈铁架噼里啪啦向后倒塌。
成吨的冲击力产生的作用效果被庞大的精神力抵消,兔子瞬间便化为了虚影。
兔子,温顺,软弱,约等于无用。
“哧”的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侧,捂着耳朵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原本贴近的上半身好像失去了支撑,重重地靠了过来。
空气中只剩下碎成粉末的不明物质顺着气流扬起,像一道寥寥灰烟。
孟晏意识到了什么。
大片大片的血迹从颈后腺流出,他木着脸想伸手去捂,哐当一声,链条猛的拽紧。
手还被铐在背后无法动弹。
叫他心惊肉跳的红依旧不停往外渗。
孟晏无助地抵靠着纪戎的脑袋,支起上身,急切地想拿脸去蹭,去堵。
手腕被金属磨出血的痛、手臂内侧被火灼烧的痛全部离他而去了。
原来治愈疼痛的方式是用另一种更痛的伤疤覆盖。
心脏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穿,和纪戎的腺体一样,朝外噗噗冒着血水。
他的眼睛里猩红一片,声带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空旷的仓库静悄悄,无人回应他的绝望。
“哥哥…”
“哥哥,我好疼。我不想你来接我了。”
“我不想你来了。”
“我不想的,我错了…”
“哥哥,理我。”
“纪…”
“你理一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