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头 第28章

周斐两眼模糊地举起右手,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再也敢了!”

陆邀没再理他,转身时抬头往楼上瞥了眼,王文嫣正倚在廊下看戏,见他看过来,笑眯眯抬手打了个招呼。

陆邀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提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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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了隔天早上才在门口柜子上发现了自己的几张草稿。

那是他在素描本上胡乱涂着打发时间的,没什么价值,所以连带回房间都懒得,直接扔在了楼下。

所以它们是怎么被撕下来又出现在他房间的?

虞了还没傻到以为这是什么灵异事件,收拾好带着稿纸下楼,半途恰好遇上叼着块饼神情恹恹往房间走的周斐。

虞了正思考要不要打招呼,周斐却在看见他后精神一震,迅速低头往旁边挪,贴着墙飞快跑上楼,形似在躲洪水猛兽。

这是……?

他一句“我在萱大有熟人”威力这么大?

虞了不觉得,所以他在楼下转了一圈,最后在楼梯下堆放陈旧杂物的小房间里找到了陆邀。

虞了是第一次来这里面,里头空间不大,空气里充斥着陈旧厚重的木香味,贴墙放着个类似学校里那种上下铺的木架床,上铺堆东西,下铺空着可以坐。

虽然是杂物间,但也被收拾得意外干净整洁,东西都放得井井有条,整齐对称。

虞了怀疑陆邀可能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陆邀在把一堆碗碟从墙根搬上木床上铺,回头就看见虞了站在门口,眼神好奇地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怎么了?”他问。

虞了走进来:“你这杂物间收拾得都能住人了。”

而在陆邀眼里这不过是常规操作,笑了笑:“找我有事?”

“一点点。”虞了冲他晃晃手里的稿纸:“这是你放在我房间的吧?”

陆邀嗯了一声,将最后一摞搬完。

虞了:“是不是周斐撕的?”

陆邀不由侧目:“你知道?”

虞了笑起来,有些得意:“猜的,他刚刚看见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我就猜他是不是偷摸干坏事被你带着教育了,没想到还真是。”

陆邀看着他弯着漂亮弧度的眼角,有些手痒,心也痒。

他想,确实像猫。

虞了还有个问题:“我简历你怎么背那么熟?”

没想到陆邀反问:“有人那么厉害,还不许人知道?”

“……”

虞了无语又好笑:“陆老板,又跟我耍无赖是吧?你好意思?”

陆邀抱着手臂:“怎么不好,你不也好意思不向我道谢。”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反咬一口。”虞了说不过他,哼哼:“行,你想让我怎么谢?”

陆邀似随口拈来,又似早有图谋:“签个名吧。”

虞了:“签名?”

陆邀从窗台拿了根黑色记号笔递过去:“虞大设计师鼎鼎大名,鄙人仰慕已久。”

“哇,不胜荣幸。”虞了语气比他还敷衍不真诚,却还是走近接了笔,拔了笔帽:“签哪里?”

陆邀摊开手心。

虞了掀了眼皮阴阳他:“洗洗手就能洗掉的地方,陆老板,你的诚意果然只有0.05分,不能再多了。”

陆邀但笑不语。

窗开了一条缝,晨起的光从窗外打进来,被门缝切成一条细光,正好落在陆邀手掌心。

虞了一低头,又立刻跳上他鼻尖,光柱里飞舞的细小尘埃和虞了鼻尖的绒毛都变得格外清晰,格外的,叫人心动。

手背被托着时,陆邀睫毛细微颤了下,心尖上面似乎有一只名为“了了”的小猫咪翻着肚皮伸了个懒腰。

虞了抓着笔习惯甩了甩才落下笔,“虞了”两个字他写了千百遍,如今第一次龙飞凤舞地印上一个人的手掌心。

他端详着,落笔变慢,忽然生出一种很难形容的心情。

往常的签名都在在画稿上,意思画是他的所有物。

如今看来,倒是好像……好像同那些画稿一样,他给这个人打上了他的标记。

最后一笔走得有些踉跄,握笔的人心不在焉地将它走到末尾,正要停笔时,印着他名字的那只手突然发难,五指一收,囚困般将他紧紧握住。

手一松,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虞了心头猛地一跳,迅速回神,睁大眼睛抬头去看陆邀:“怎,么了?”

丢人,一口磕绊险些咬到舌头。

陆邀手指慢慢放松,闭了闭眼:“眼睛里好像飞进了一只虫。”

眼睛进了虫可还行?!

虞了顾不得其他,立刻抽出手就去扒陆邀眼睛:“左边右边?还是两边都进了???没事没事,睁眼我看看。”

陆邀没有弯腰,虞了就得踮脚。

检查完左边没有,刚碰到右边眼皮,陆邀忽然身体后倾,背靠上窗沿。

虞了没有防备,被勾住腰带着往前扑,慌乱之中撑在陆邀肩膀,人也贴进了他的怀抱。

陆邀睁开眼,那双眼睛深沉得似云雾缭绕的晚夜,又似萤光掩映的深林,是最温柔的陷阱,默不作声勾着人失魂落魄往里跌。

虞了只看一眼就落得丢盔卸甲,兵荒马乱,心脏却在因蛊惑而狂欢。

不知真到踩空陷落时,那他将会成为某人思之如狂的盛宴。

旭日初辉,光柱斜过虞了身后,和陆邀身后的墙壁一起合出一个奇异的空间,他们被隔绝在这个空间,彼此触碰,彼此感知。

虞了忽然想起了昨日那位小姑娘在他耳朵边说的悄悄说。她说他们是恋人,说陆邀看着他时的眼神,温柔得形似被浇了蜜水淅沥化开的薄荷糖。

虞了觉得自己踩在了云端,摇摇晃晃,走不稳了。

“怎么了?”

陆邀屈着手指,指背极轻地略过虞了眼角,低声问他时,声音有些微妙的哑。

虞了收紧的五指,酸麻的感觉从心室出发,一泵便随着血液迅速淌遍全身:“你的眼睛里明明没有虫子,只有……”

陆邀拂过他的额角,声音更轻:“只有什么?”

只有,只有我。

虞了呼吸紊乱,被引导的答案在他唇齿间绕了半晌,被对方有意无意牵引着即将脱口而出€€€€

“小陆,在不在?赵姐找你帮个忙!”

像是膨胀到极点被猝然扎破的气球,所有的难以言喻顷刻消散。

脚步声靠近,虞了如梦初醒,迅速松开陆邀肩膀上被抓得起褶的布料,又被扶着站直。

“先出去吧。”

陆邀神色恢复如常:“这里面灰尘大,别呛着了。”

虞了心神不定,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手里抓着的几张稿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捏着全是褶子,没法再看。

陆邀站在原地,目送虞了踩着凌乱的步伐消失在视线,低头看着掌心已经干掉了的字迹,忽地笑了。

他闭上眼睛仰头靠着窗,盛着光抬起手,掌心虚虚盖住脸,“虞了”两个字就被轻轻印在了唇上。

-

虞了觉得陆邀好像在他心里头偷偷扎了根,具体表现为不管他在做什么,思绪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陆邀,而当陆邀在他视线范围时,他就改换眼神飘向他了。

有点突然,又不是很突然,感觉更像长久的沉积,只是他笨,反应慢,到今天才恍然发现。

也不知道是好势头还是坏势头,他想,莫名其妙的这么粘人,应该是不太好的吧。

风吹落一朵槐花落在他画纸上,被他心不在焉地拂,又跌进了一旁调色盘里,绿底飘的白花,煞是好看。

画纸上是晕开的小镇山水,寥寥几笔勾勒的场景轻盈漂浮,树景山雾虚无缭绕,一如他现在的心情,烟雨朦胧,刻画不清。

他在咬着笔头发呆,楼上的人也在看着他发呆,各自赏景,互不干扰。

忽然一地雨水落进调色盘,推着那朵槐花荡开涟漪。

很快又是一滴,不偏不倚砸在虞了鼻尖,砸得他回了半截神。

夏天的雨就是小孩儿的眼泪,说来就来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槐树巨大茂密的树冠为他挡了大半,而界外不消片刻就被豆大的雨点淋湿了整个地面。

阵雨了!

虞了总算彻底回神,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

一直关注着虞了的关证也吓了一跳,赶忙从楼上奔下来,手脚利落帮着虞了把东西搬到檐下。

还好他们动作快,只是肩膀上湿了几点,没有挨淋。

“谢谢啊。”虞了拍着头上的水渍跟关证道谢:“这么巧你就下来了,作业做完了出来透气?”

关证不敢说自己一直在楼上看他,摸摸鼻尖,只能囫囵应一声:“差不多吧。”

虞了倒了颜料,把颜料盘洗干净,又拿上素描本往楼上走,关证站在他旁边看着,见他要上楼,也跟着迈开步子。

陆邀拎了东西从外面回来,雨势太大湿了上衣大半。

他把菜分类放进冰箱,转头时正好看见虞了推门进了房间,而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还跟着一个关证。

当两道身影一起消失在门后,陆邀收回目光,拿了瓶水后关上冰箱回到檐下,熟练从小粉身上摘下一朵,招了蜷在墙角打瞌睡的水财过来,把花放在它嘴里叼好,摸摸它脑袋,又调转方向拍了拍它屁股。

水财是只可聪明的狗狗,加之上次的经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摇着尾巴哒哒哒就往楼上跑了。

虞了不知道关证在他后头跟着,回身时吓了一跳:“兄弟,你怎么走路没声?”

关证想了想,指着自己拖鞋:“可能因为鞋底是泡沫的吧。”

柜子上东西搁多了就有点乱,虞了一边收拾一边问关证:“怎么啦,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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