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透明人 第7章

  江遥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谢知谨见面,他从来都是秒回谢知谨,可这一次他迟迟无法将打好的字发送出去。

  手机屏幕上砸下一滴水渍,他连忙擦掉了,可擦掉一颗,还有一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谢知谨却不给他调节情绪的时间,直接给他打电话。

  江遥胡乱抹了下脸,煎熬地等震动的手机重新恢复平静。

  他没有接,谢知谨也没有再打过来,他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失落。

  从来都是他上赶着贴住谢知谨,谢知谨顶多是不拒绝他的靠近,又怎么会跟他一样,一再地联络他呢?

  江遥哭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垂头丧气慢悠悠地往回走。

  干燥的夜风吹干被泪濡湿的脸,被抽干水分的江遥紧绷得像是一张被风干的树皮,只能做出呆滞的表情。

  江遥走路不看路,低着脑袋,快到宿舍时,一道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他蔫蔫地抬眸,冷不防见到谢知谨冷霜般的眉眼,似是平白给这盛暑下了一场雪,江遥猛然打了个寒颤。

  他瞬间又想到谢知谨和人接吻的画面,心脏像扎进一.根针似的隐隐生疼,出于本能地自我保护,往后退了一小步。

  谢知谨眉心微蹙,“去哪了?”

  江遥鼻尖猝然窜起一股酸气,怯声怯气道,“随便走走。”

  “你哭过。”

  谢知谨音色笃定,江遥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可隐藏的份,于是闷闷地嗯了声,其余的却是不敢多说了。

  其实他很想问谢知谨刚才那个人是谁,可他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怕一旦揭开了这层薄纱,他连谢知谨连朋友都做不成。

  谢知谨又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遥垂着脑袋掩饰自己的慌乱,小声说:制作○攉 戈卧慈,“开了静音,没听到。”

  谢知谨不知道信了没有,好歹是没有再追问,只道,“以后开振动。”

  江遥很听话地颔首,掌心里出了细密的汗。

  今晚谢知谨的问题特别多,“哭什么?”

  江遥抿紧唇,怕泄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可开口却还是带着泣音,“想家.....”

  他第一次对谢知谨撒这么多谎,紧张得有点儿倒抽气,肩膀一耸一耸的。

  谢知谨抬起手,刚触摸到江遥的脸,旁边走过两个嬉闹的新生,手换了个地方,绕到江遥的背后,轻轻拍了两下。

  江遥在外头晃荡了很久,从头到脚都冒着热气,摸起来就像一个小暖炉,谢知谨的掌心被他的热意感染了,变得濡湿、粘腻。

  只是被谢知谨碰一碰,江遥的每一个毛孔就都舒张开来,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谢知谨安抚性地拍了会,道,“早点睡觉,别想那么多。”

  江遥闷声说好,咬了咬唇,“谢知谨.....”

  谢知谨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江遥话到喉咙口却被怯意糊住,慢慢摇了摇脑袋。

  他跟谢知谨不在一栋宿舍楼,一步三回头才彻底消失在谢知谨幽深的视线里。

  —

  开学的第一周,江遥都处于“兵荒马乱”的状态。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全新生活,每一件都让他无力招架,但归根结底造成江遥还没有开始大学生活就这么颓然的原因,是他亲眼所见谢知谨跟人接吻。

  他单枪匹马地与复读的痛苦与艰辛做斗争,如愿以偿够到能和谢知谨继续做朋友的门槛,却被极其直白且残忍的方式告知谢知谨的世界里不缺一个他。

  他是谢知谨的首选项,而不是必选项。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谢知谨的身边从不缺朋友,他只是谢知谨多选项里的其中之一,也许还是最末尾的那一个。

  普普通通,可有可无,透明的、不被人重视的存在。

  江遥的喜欢还没有说出口就宣告了失败。

  可他依旧无法舍弃谢知谨朋友这个身份,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这一年的拼搏是不要脸的自作多情,也能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想继续跟谢知谨做朋友才这么尽智竭力。

  朋友,他开始读不清这两个字的含意。

  军训在酷暑中浩浩荡荡地拉开帷幕。

  三天的猛晒过后,江遥人都给晒掉了一层皮,每天头晕脑胀的,走路腿肚子都在打抖,一看到教官就发怵。

  他被分到匕首操方阵,在高强度的训练下,他累得分不出精力去思考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天能下一场大雨,最好是来场龙卷风把他们都刮到天上去,免受教官的摧残。

  第四天短暂歇息的时候,江遥汗流浃背靠在树上喘气,周围是同学叫苦不迭的抱怨声,几个胆大的正在跟教官嘻嘻哈哈说笑,企图能延长休息时间。

  江遥热得脸蛋红扑扑的,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想要降下身体的温度。

  带班学姐悄悄接近给他塞了一小板消暑片,“谢知谨让我给你的。”

  江遥一愣,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寻谢知谨的身影。

  “别看了,他没来。”

  江遥失望地握住消暑片,跟学姐说了谢谢,开了两粒消暑片就着水吃进肚子里,心里那颗干涸的种子因为谢知谨的这个行为又开始蠢蠢欲动,似乎立刻就会生根发芽,滋长出一条条浸满爱意的藤蔓爬到谢知谨身边。

  两人明明就在同一所学校,他却已经将近一星期没有见过对方。

  这跟江遥想象中的大学生活迥然不同,他不可能像高中一样黏着谢知谨。

  不同的学院、不同的宿舍、不同的社交圈,一年的空白足以在两人之间划开一条巨大的鸿沟,越接近、越遥远,而谢知谨不可能停下脚步等一等他。

  八点半,军训结束,江遥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往宿舍走,同学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他身心疲倦,尽管这会让他落得个不合群的印象,还是摇头拒绝了。

  江遥率先回到宿舍洗去一身灰尘,刚吹干头发就收到了谢知谨的短信。

  “在宿舍吗?下楼。”

  江遥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谢知谨只是勾勾手指头他就意乱神迷。

  但他知道,他想见谢知谨。

  江遥小跑着下楼,在宿舍楼下不远处的路灯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飞蛾扑扇着翅膀不知死活地撞向明亮的灯光,而江遥本能地走向谢知谨。

  人人知晓扑火会自焚,但人人贪恋若即若离的温暖。

  惝恍迷离多日的江遥在见到谢知谨后,心脏因对方剧烈地跳跃起来,他期待地看着对方,“你找我有事吗?”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谢知谨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江遥,“绿豆沙。”

  江遥太容易满足,一板消暑片、一瓶绿豆沙就能收买。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冰冻过的流沙液体带来阵阵凉意,他舒服得叹息。

  谢知谨道,“江遥,聊聊吧。”

  江遥一口绿豆沙含在嘴里,冻得牙齿发酸,他有点不安地眨眨眼睛,在谢知谨φ火gewoci¥推荐如水的目光中点了点脑袋。

  三道

  小江:他对我好像有点喜欢,但不多,我再看看。

第9章

  三三两两穿着军训服的新生从谢知谨和江遥身边走过。

  谢知谨说要聊聊,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江遥摸不准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只能跟着,时不时看一眼两人交叠的影子,好似亲密无间。

  绿豆沙见了底,外壳融化的水沾了江遥一手,他随手甩掉水珠,见谢知谨侧眸看自己,说,“喝完了。”

  谢知谨闻言直接从江遥手中拿过软盒,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江遥发现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但没往心上去,等见到前方的鹅卵石小路时,却怎么都迈不动脚了。

  他一停,谢知谨有所察觉似的,以极快的速度圈住他的手腕,用了点力将他拉进无人的小树林里。

  今夜热得一丝丝风都没有,燥气无孔不入地钻入每一个细胞,不必生火已是沸腾。

  谢知谨脚步渐快,江遥不喜欢这个地方,赶鸭子一样被扯了进去,他忍不住道,“谢知谨,你要跟我说什么?”

  远远就见到那棵笔直的大树,树影绰约,刻意被江遥压下的记忆窜了出来,他执拗地不肯再往前了,与谢知谨较起劲来。

  感受到江遥的排斥,谢知谨终于肯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江遥,开门见山说,“那天你看到了,对吗?”

  江遥身躯微震,定在原地,对上谢知谨深邃的眼睛,呼吸都慢了一拍。

  谢知谨的目光望向不远方的树,轻悠悠的声音带着一点儿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江遥,你在躲我。”

  江遥条件反射地回,“我没有。”

  谢知谨道,“你看着我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江遥咬紧了唇内软肉,可能是太热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眼前起了一层雾气,将干燥的:制作○攉 戈卧慈睫毛都打湿了,声音也变得湿润润的,“我要军训.....”

  他在撒谎,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谢知谨,所以连信息都不敢给对方发。

  江遥说不下去了,他在谢知谨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

  谢知谨单手捏住他的两腮,将他低垂的脑袋微微往上抬,对上他潮乎乎的眼睛。

  江遥红润饱满的唇紧抿着,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喃喃道,“可以不说这个吗?”

  “那你想说什么?”谢知谨靠近他,在离他唇瓣两三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江遥盯着谢知谨近在咫尺的唇,满脑子都是对方和别人接吻的画面,因此在谢知谨吻下来时,脖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他逃避的动作太明显,谢知谨总是淡漠的神情掀起涟漪,一把将江遥按在了最近的一棵树干上,让江遥逃无可逃,继而强势地吻住了江遥的唇。

  四片唇瓣接触,柔软而又潮湿地碰撞,江遥双手抓住谢知谨腰侧的衣服,呜呜叫了两声,想要推开对方,却在谢知谨强烈的攻势下软成一滩水。

  四下无人,唯星月而已,两人在燥热的夏夜里激烈地接吻,飙升的体温像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江遥本就稀少的理智全无。

  他急剧地喘息着,在缝隙里找寻氧气,一张嘴,却只是让谢知谨亲得更深,抓住谢知谨的手也渐渐改为抱住了对方,与谢知谨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谢知谨松开江遥时,江遥满脸潮红,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黏糊糊像是一块被火烤过的软糕,牢牢地扒在谢知谨身上。

  谢知谨给他擦眼泪,声音微喘,说,“还和我做朋友吗?”

  饱含深意的一句问话。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