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透明人 第8章

  江遥抽着鼻子,茫茫然地看着谢知谨,困惑地问,“朋友也可以接吻、上床吗?”

  谢知谨眼神幽暗,他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悠然道,“可以。”

  江遥抿了下被吮得发麻的唇,萎靡不振的模样,在迷蒙中抓住一点清明,他嗫嚅着,“你不止我一个朋友.....”

  谢知谨沉寂一瞬,“我只是想试试.....”

  他话说半截,让人捉摸不透。

  江遥却想起高考结束那个晚上,他因为谢知谨一句试试就眼巴巴地把自己送给了对方,而今又是这样满不在乎的说辞——如此亲密的事情对谢知谨而言无足轻重,在意的只有江遥。

  江遥痛苦地问,“那你跟别人试了吗?”

  谢知谨说,“如果有呢?”

  江遥无声掉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谢知谨摸他汗涔涔的颈子,低声说,“江遥,在这件事里你也得到了快乐,为什么要打破平衡?”

  江遥被谢知谨圈在怀里,一呼一吸间皆是对方凛冽的气息,他像是一只被无形的线栓住的风筝,而线握在谢知谨的手中,江遥飞得高飞得低都由他来做主。

  性与自由。

  友谊和爱情。

  不被定义、不被框架、不被束缚的关系。

  江遥从来不知道“朋友”也能有这么深层的含意,可以拥抱,接吻,做爱,却无需负责。

  他不如谢知谨洒脱率性,可以将感情和性爱彻彻底底地剥离,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谢知谨。

  喜欢,谢知谨缺他的喜欢吗?

  还是在享受着他无条件的追随?

  谢知谨只是需要一个识相的、进退有度的“朋友”。

  那就只做朋友吧——

  他明知会引火烧身,却还是一脚踩进谢知谨的泥潭里。

  江遥犹豫地、眷恋地抱住谢知谨,用肢体语言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谢知谨沉默地抱住他,半晌,一句轻飘飘的“没有”落在江遥的耳边。

  —

  军训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那晚过后,江遥沉重的心情并没有得到释放。

  尽管谢知谨说没有跟别人试过,但江遥还是患得患失,他不知道谢知谨是为了让他安心在骗他,还是真的只和他上过床,毕竟他曾亲眼见到谢知谨和别人接吻。

  那个人是谁,是谢知谨的同学还是别的什么人?

  可是就算谢知谨哪天兴起觉得试腻了他,又去试别人,他也没有资格多问。

  江遥偷偷上网查过,他跟谢知谨这样的关系有个准确的说法——friends with benefits,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朋友。

  多了一层朋友的身份,比只上床来得亲密,更直白点,炮友。

  这是十九年来循规蹈矩的江遥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江遥心里藏着事,出神出得厉害,动作做得歪七扭八,被教官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还罚他站军姿二十分钟。

  猛烈的阳光晒得江遥摇摇晃晃,他汗如雨下,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当众出丑让他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却只能挺直腰板硬撑着,生怕又被抓出来当典型。

  度秒如年。

  在眩晕之中,江遥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看自己,是在笑话他吗?

  他想扭头去找寻这道目光的来源,又怕乱动引来教官的注意,只能硬着头皮让人看。

  好不容易撑到休息时间,江遥已然是丢了半条命。

  他蒙头转向地找了个阴凉地坐下,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抬眼却跟对面方阵的一个青年撞上了视线。

  江遥愣了一瞬,怔然地张着眼与之对视,只因对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无需细品,像是一把带血的利刃,明晃晃地向世人彰显自己的稠丽。

  青年挺拔的身躯裹在军绿色的服装里,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但最让江遥惊艳的还是对方的脸,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五官在日晕中变得模糊,他都能感受到青年的神清骨秀,典泽俊雅。

  江遥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连忙挪开了视线,可奇怪的是,青年却似乎仍在看他。

  为了验证自己的感觉,他状若无意地转了转眼睛,青年依旧望着他的方向,果然不是他多心。

  在看什么啊.....江遥顿时坐立不安起来,以为自己是哪里出了糗,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江遥身旁的同学也察觉到了,拿胳膊肘碰了碰江遥,问,“你认识贺鸣?”

  他莫名其妙,“我不认识。”顿了顿,“贺鸣是谁啊?”

  “工管的,你不知道?”

  江遥诚实地摇摇头。

  “前两天学校公众号发了他军训的照片,那张脸一下子就出名了,你没看?”

  江遥这些天都在烦恼和谢知谨的事情,哪里有空去看什么文章,又摇摇头。

  同学还想说点什么,教官却已经吹哨集合,江遥连忙爬起来,抬眼望去,贺鸣已经不在原地。

  他悄然地松了口气,只当对方是无意为之。

  三道

  小谢:我没有。

  小贺:管你有没有,我先整活了!

第10章

  军训结束的前一个晚上,提前一小时结束训练,操场上众多方阵围在一起说笑。

  相对于其他人对教官不舍的感情,江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要解脱了。

  长达半个月的军训,他与教官唯一一次交流还是被罚站,他性格腼腆不爱起哄,也没什么才艺可以出风头,整个训练期几乎没有存在感,顶多是唱军歌时跟着哼一嗓子,还是压在喉咙眼里,就连坐他身边的学生都无法听见的那种。

  听着身边人嘻嘻哈哈笑着,江遥垂着脑袋开始玩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谁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操场上顿时星光点点,他手机没带在身上,也就没有参与的份,仰着脑袋望着漆黑的天际发呆。

  谢知谨在做什么呢?

  江遥神游外太空,听得有人大喊,“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来送温暖了!”

  学生会!

  江遥猛然回神,只见十几个穿着黑色会服的青年提着沉重的袋子出现在不远处,夜色深重,但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左侧的谢知谨,漆黑的世界顿时变得五彩斑斓,所有的疲惫也瞬间烟消云散。

  他期冀谢知谨能来他们方阵,谢知谨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于是江遥微微直起身体,想让谢知谨看见自己,谢知谨也确实往他的方向瞄了一眼,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江遥失望地重新坐好,分到学生会送的一小片西瓜,听见学姐笑吟吟跟他们说欢迎他们加入学生会时,动作微顿。

  学姐的话像是晨钟,在江遥的脑袋里来回敲响,醍醐灌顶。

  他怎么没有想到可以加入学生会呢?

  谢知谨现在是外联部的部长,他如果也能加入外联部的话,就可以跟谢知谨有更多相处的机会。

  江遥伸长了脑袋去看谢知谨,对方正侧耳和谁说着话。

  在昏暗的视线里,江遥觉得谢知谨身边的人有点眼熟,他仔细回想着,想起来这人曾在谢知谨的朋友圈里出现过,是那个搭在谢知谨肩膀上的青年。

  一秒的迟疑后,江遥拿着西瓜皮的手猛然收紧,他忽而反应过来,那天在树下和谢知谨接吻的,亦是同一个人。

  怪不得谢知谨不抗拒青年的靠近,连接吻都可以,只是靠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吧?

  嘴里的西瓜顿时苦得发酸,江遥强迫自己咽下去,愈发不敢确定谢知谨那句没有到底能不能当真。

  他自虐一般地看着谢知谨和青年说话。

  青年不知道说了什么,谢知谨唇角微微弯起,那是一个极浅的弧度,不熟悉谢知谨的人未必能捕捉得到,可认识谢知谨多年,对谢知谨每一个小表情都了如指掌的江遥却知道这个讯息代表着谢知谨现在的心情很愉悦。

  西瓜汁顺着江遥的指尖往下滴,黏了一手,他借着帽子掩盖自己的黯然,红着眼把最后一口西瓜吃进嘴里。

  这是他吃过最苦的西瓜,苦得他想掉眼泪。

  只是一年,谢知谨的身边就有了新的朋友,如果他没有考上A大的话,他跟谢知谨一定会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没有交集。

  江遥是这样确信着的。

  最后一晚的军训结束了,江遥被人群淹没,他找不到谢知谨,只好失魂落魄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周遭是闹哄哄的谈话声,江遥的耳朵里像是长了一层密闭膜,听不真切。

  突然间,江遥的肩膀被人撞了下,他踉跄了两步站稳,明明是别人撞的他,他却条件反射地先跟对方说对不起,抬眼,微微怔住,竟然是打过照面的贺鸣。

  拉近的社交距离让江遥更加直观地面对贺鸣超群的外貌。

  坦诚来讲,贺鸣的五官其实有两分女相,但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中和了他那点若有若无的阴柔,反倒显得英气凛凛,既精致又大气。

  真正震撼人心的美,大多数都是雌雄莫辨的。

  贺鸣似乎已经习惯了陌生人的打量,被江遥这样猛盯着,并未感到被冒犯,反而从容自如地朝江遥笑笑,“同学,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走得太快了没看到你。”

  江遥面皮一烫,结巴道,“没,没关系。”

  任何人对美的事物都心生好感,何况是这样一个外形出众的人真诚地跟自己道歉,他就算是真被撞痛了,也生不出气来,更别说江遥本就是泥人性格,没什么脾气可言。

  他以为谈话到此为止,至少在他十九年的生活经验中便是如此的。

  碰撞、道歉、一面之缘、转眼相忘。

  可贺鸣竟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他攀谈起来,“我叫贺鸣,住A栋三楼的,你呢?”

  江遥不习惯跟陌生人聊天,但出于礼貌还是回道,“我也是A栋,四楼。”

  “那我们顺路。”

  江遥尴尬地嗯了声,心里祈祷贺鸣不要再说话。

  他的祷告无效,下一秒,贺鸣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江遥不知道为什么贺鸣要跟他说这么多,硬着头发回,“江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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