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近乎于掠夺般的吻,没有什么技巧,带着深沉的渴望,无声叫嚣着占有。
一瞬的惊慌后,江遥挣扎起来,手中的蛋糕也啪嗒掉到了地上。
他慌张失措地推开谢知谨。
谢知谨倒退两步,气喘吁吁,飞快道,“你如果还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紧接着背过身去,“不要再来见我,趁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
江遥胸膛起伏,他看见谢知谨微微发抖的身躯,也见到大冬天从谢知谨额角坠下的汗。
他没有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受到谢知谨的失控,艰涩唤道,“谢知谨.....”
回应他的是谢知谨沙哑的声线,“走。”
江遥咬了咬牙,他很想上前去拥住谢知谨,可思及二人如今的关系,最终忍着酸楚仓惶地离开了谢知谨的房间。
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谢母闻声而来,“怎么了,小遥.....”
谢知谨苍白的脸上尽是虚汗,慢慢蹲下身去抓摔成了泥的蛋糕,手抖得太厉害,一手抓在了粘腻的奶油上。
他抬眼望已经空荡荡的四周,只剩下母亲担忧的眼神。
不想被江遥见到他这么恐怖的一面。
被情绪操纵的傀儡。
三道
小谢(哀怨):好爱老婆,好怕吓到老婆。
小贺(哂笑):少碰我老婆。
第42章
江遥浑浑噩噩回到家,面对母亲“怎么这么快回来”的疑问,也只是搪塞了几句就钻进了房间。
认识谢知谨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颓唐的状态,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不堪一击,仿若只要他随意出手,就能把谢知谨击碎成千千万万片。
谢知谨甚至不肯让他靠近。
是不让,还是不敢呢?
江遥愣愣地坐着,脑袋里搅成一团浆糊。
贺鸣的视频通话让他稍微提起点精神,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接通来电。
屏幕里的青年发梢濡湿,眼睛里还带着点水雾,唇角含笑,十足十的美人出浴景,实在很是赏心悦目,江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动,才察觉到嘴唇上的刺痛感,下意识伸手去摸,又去看手机里右上角的自己——下唇有个小口子,一看就是被磕碰出来的。
贺鸣刚想出声,目光触及江遥的下唇,笑容一顿,五指慢慢握住,轻轻地唤了江遥两个字。
如同猫爪一般在江遥的心里挠了挠,江遥顿时心慌意乱,可事出突然,他脑子转不过弯,只发出了一个单音,“我....”
贺鸣的笑容全然沉了下去,眼神灰扑扑的,问道,“你又去见谢知谨了?”
江遥喉咙干涩,半天才嗯了声,他正想解释,却听得贺鸣用一种果然如此的口吻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会这样,江遥,我不怪你。”
“善解人意”中夹杂的是无可奈何的哀伤。
一股酸意直冲江遥的鼻尖,他急得双眼发红,“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呢?”贺鸣透过屏幕直勾勾地看着他,仿若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达他的内心,“你能保证你的心里没有谢知谨吗?”
江遥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你看,你连骗一骗我,哄我开心都做不到。”贺鸣微微苦笑着,“他生病你就眼巴巴去看他,他亲你呢,你也不会躲吗?”
江遥如鲠在喉,被贺鸣三言两语说得羞愧难当。
贺鸣把江遥所有的反应都纳入眼底,他太清楚江遥是什么样的脾性——柔懦寡断的、多情善感的,只要抛出一点甜头,他就会学不会拒绝,同理,向他展示自己的脆弱,就能轻而易举地博取他的同情与怜惜。
既可爱,又可怜。
贺鸣有时候气恼江遥如此容易拿捏的性格,却也庆幸江遥生了这么一副多情骨,否则他不可能在明知江遥情陷他人时仍有机可乘。
尽管不甘又痛惜无法得到江遥百分百的爱,他还是不愿放手。
以退为进向来是贺鸣的拿手好戏。
他望着江遥要哭不哭的神情,眼眸半垂,声音放得又缓又低,“江遥,我只是觉得,你不够爱我。”
江遥被短短一句话刺得眼泪哗地落下来。
他像是一个被贺鸣牵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孩子,可以全身心地依赖贺鸣对他的爱,所以不必担心对方会让他摔倒,可是这一秒钟,他却产生了贺鸣会松开手的恐慌感。
江遥视线变得模糊,他怕贺鸣丢下他,泣声喊贺鸣的名字。
“我曾经以为只要你爱我就够了,”贺鸣半张脸笼罩在阴暗里,“可原来人真的会变得贪心,你爱我一分,我就想多得一分,你爱我十分,我就忍不住想获得全部。”
“江遥,对不起,我可能有点难过,今天就先不聊天了,早点睡吧。”
贺鸣凝视着对面满脸泪水的人,狠了狠心,不顾江遥的哀求,挂断了电话。
手机响了又响,贺鸣都没有再接,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灿亮的白炽灯,眼前一片白光。
他是最不希望江遥伤心的人,可是他不得不费尽心机让江遥多在乎他一些。
哪怕只是多一点一滴。
手机响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安静下来,他给江遥发了条信息,“我没事。”
江遥迅速回道,“贺鸣,你接电话好不好?”
他能想象到江遥的神情,定然是泪眼涔涔的,但他只是弹过去“晚安”两个字就不再搭理。
贺鸣想了想把手机留在房间,出去倒水喝。
他是今天早上回到家的,临近过年,贺母却还在客厅的小桌子上编手工袋子。
贺鸣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走过去,低声说,“妈,歇一会儿吧。”
妇女抬起脸来,四十多岁的人却比同龄人多出几分老态,这个女人苦了大半辈子,如今肩上的重担得以卸下来些许,可依旧不敢清闲片刻,她手上飞快地打着勾,笑回,“年后要交货的,你不用管我,早点去休息。”
母子俩住在一间四十来平的出租屋里,前两个月贺鸣提出要换间房子,被贺母拒绝了,只得作罢。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随手摆弄小桌子上各色的团线,劝道,“我现在接活能赚不少,以后别拿这些货回来了。”
贺母口中应着说好,又道,“你还在读书,等你出来工作了,我再等着享清福。”
贺鸣劝不了母亲,无声地抿了抿唇。
“虽然你有赚,但在外头总要开销,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求你能大富大贵,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
贺鸣颔首,“我知道。”
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皆为对方着想,不必多言。
夜色渐浓,今夜注定人难眠。
—
隔着房门,能听见父母细微的谈话声,“过年期间专家不好约,我托了个朋友去问,年初五就带过去.....”
脚步声渐弱,客厅的灯灭了。
谢知谨靠在床上吃了药,心绞痛却一阵强过一阵,如同有人拿把斧子不分昼夜在凿,不凿到血肉模糊就不罢休。
他赶跑了江遥,却赶不走内心深处对江遥的渴望。
极端的拉扯将他分裂成两半,不得安宁。
凌晨十二点,谢知谨找出藏在柜子里的皮带,一头别在床头,另外一头——他稍稍卷起袖子,露出被勒得青紫破皮的手腕,凝视半晌,却迟迟没有扣住。
自从发现自己梦游后,谢知谨都会把自己的手束缚在床头。
母亲曾问他开门想去哪里,他没有回答,可答案已然在心里浮现。
清醒的时候他可以强行克制自己,可一旦陷入深眠,那些被他压制的思念就像体内的蛊虫一般驱使着他前行。
如同釜底游魂本能地寻找活水之源。
那天在站在楼道的门口外,听江遥诉说对贺鸣的想念,一声声一句句,如雷贯耳。
原来跟贺鸣在一起的江遥有那么多的笑容和快乐。
原来想念不需要藏在心里。
原来这就是喜欢——他想要江遥永远那样开心地笑。
谢知谨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会胆怯的人,怕在他面前的江遥带着恂恂的试探与泫然欲泣的神情。
几瞬后,皮带牢牢地勒在手腕上,深深陷入青紫的皮肉。
他会在深夜里无意识地挣扎,皮带会一遍遍割破他的腕肉。
他不怕疼,他开始害怕江遥难过。
—
江遥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被母亲叫醒。
他彻夜未眠,好不容易天蒙蒙亮他才眯了一会儿,就又得起床了。
吸尘器在他房间里嗡嗡作响,江母道,“这都几点了,说好了跟你爸一起去市场,还不快起来?”
江遥捂着耳朵从被窝里钻出来,耷拉着脑袋去洗漱。
今天大寒,江遥裹得严严实实跟父亲出门,在楼梯口跟谢家父子撞上了,这才知道两家人要一起去市场。
江遥悄悄地看了眼谢知谨,对方穿着黑色外套,衬得脸更是莹白得没有一丝颜色。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碰在一起,江遥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可如今在长辈面前,还得当作无事发生,四人一同上了车,小辈坐在后座,隔着一个座位,谢知谨目不斜视地望着窗外。
他跟谢知谨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江父和谢父说着工作上的事情,没听见身后的声响,奇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江遥抬眼见到车内镜里的自己,嘟囔道,“起得太早了,有点困。”